得了老爺的吩咐,郡守府的老管家不卑不亢的把兵部侍郎鸞秋年引進了郡守府的正廳,然後低眉順眼的獻上了茶來。
鸞秋年一行趕了好幾天的路,早就疲累不堪了,他坐在趙府軟適的椅子上,舒服的抿一口香茗,滿意地點點頭,「嗯,這茶不錯。你家趙大人呢?」
老管家一躬身,略帶遺憾的說,「回侍郎大人的話,我家老爺早起巡營還未歸府,請大人安坐,小人這就派人去稟報我家大人。」說完,老管家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誰知道,鸞秋年這一等就是半天,他面前的茶水換了一茬又一茬,別說趙德斌了,就連趙府的老管家都沒再露面。
鸞秋年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臉色越來越沉,最後忍不住對著第六次上來給他換熱茶的小丫環怒道,「你們趙府之人都不怕死麼,如此怠慢欽差大臣,趙德斌真是豈有此理?」
鸞秋年這廂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聲,「哈哈,鸞侍郎說笑了,趙府之人自然是怕死的,只是本官忙于公務,未能及時回府,還算不上殺頭的大罪吧。」隨著說話聲,一身鎧甲的中年漢子,手按佩劍,大踏步地走進了郡守府的大廳。
趙德斌一邊說著,一邊在大廳的主人位上大刀闊斧的坐定,雙眼掃視左右,大聲吩咐道,「鸞大人既然聖旨在身,你們還不快點準準備香案接旨,難道真的不想活命了?」
鸞秋年的話被趙德斌听了個正著,趙德斌不但不怕,還提出迎接聖旨來將了他一軍,鸞秋年心里這個氣啊。
他是奉了鸞飛騰和鸞貴妃的密令來的,哪有什麼聖旨在身,剛才那麼說不過是嚇唬嚇唬小丫環,發發怨氣罷了,現在被趙德斌這麼正兒八經的一說出來,反而是鸞秋年自己不好收場了。
在趙府等了這麼久,沒想到只是一言不甚被趙德斌抓住了把柄,形勢逆轉,自己到成了無理之人。這個趙德斌果然厲害,怪不得臨行前老族長和貴妃娘娘千叮萬囑自己,面對趙德斌一定不能掉以輕心呢。
想到這里,鸞秋年壓下滿月復的怨氣,曬然一笑,「趙將軍說的哪里話,本官說的是玩笑話呢,本官是奉了貴妃娘娘密旨而來,不宜聲張了。」
「噢?」趙德斌聞言,裝模作樣的轉過頭來,「不知貴妃娘娘何事差遣偏遠之地的外臣呢?」
事情一開始就被人家佔據了主動,鸞秋年干脆也不再繞彎子了,他一揮手,讓隨從們把整整一大箱黃金往趙德斌的面前一放,開門見山的說,「綺羅公主不日就要路過巴郡,只要這次將軍肯動手截了人,貴妃娘娘絕對虧待不了你,將來紫鳳公主也不會忘記了將軍。至于巴郡的駐軍麼,兵部也會優先考慮這些人的餉糧的。」
「謝謝鸞大人對趙某的抬愛,巴郡自己還是能供養的了這些駐兵的,現在耀國本就積弱,如今又多事之秋,巴郡能為國分憂,是趙某之幸,是巴郡之榮。」趙德斌面上一絲不苟,沖著西北安都的方向一拱手,一本正經的岔開了鸞秋年的話題。
一直被阿諛奉承慣了的鸞秋年,哪里踫過這樣的軟釘子,他面色一寒,就要發火,但是想到臨行前鸞飛騰和鸞貴妃的千叮嚀萬囑咐,再聯想到一個月來鸞家好幾次的失手,他又按捺下自己的怒氣,緩和了臉色。
頓了一下,鸞秋年,順著趙德斌的話題,從另一個方面勸說了起來,「趙大人一心為大耀,憂國憂民,鸞某實在佩服。不過,誠如大人所說,大耀積弱,又遇災荒,而各地又不斷的有流民作亂,確已到了多事之秋,鸞王和貴妃娘娘日夜憂心不已。」
鸞秋年冠冕堂皇的說了一番,偷眼覷著趙德斌老神在在的喝著茶,並不接茬,甚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他只好深深的吸了口氣,繼續義正言辭地說道,「雖說綺羅公主許嫁月國老皇帝,月國送來的糧食暫時解了燃眉之急,但是,要想耀國長治久安,還是需要兵強馬壯,這就離不開辰國的支持了。可是,我皇陛下一意孤行,得罪了辰國的司徒太後,一旦辰國興兵,我大耀危矣啊。貴妃娘娘和鸞王商議良久才想出這個補救之策,只要將軍肯動手截下綺羅公主,就是救大耀于危難的大功臣哪。」
听完鸞秋年這一番話,趙德斌無波的面上終于有了表情,他面色一沉,重重的把茶碗往案幾上一放,不顧四處噴濺的茶水,高聲說,「真是異想天開,月國難道是軟弱可欺之輩,他們在巴郡城外的幾十萬駐軍是吃素的?陛下沒頭沒腦的得罪了辰國,你們鸞家又要處心積慮的得罪月國,一旦他們入侵大耀國,遭殃的還不是我大耀的百姓?」
看到趙德斌氣的口不擇言,對耀皇也是諸多不滿,鸞秋年心中喜憂參半,繼續不死心的說道,「只要把綺羅公主送去辰國的燕京,一旦月國大兵犯境,辰國肯定會幫助我們的,辰國兵強馬壯更勝月國,有了辰國的牽制,月國自然不敢妄自動兵的。」
趙德斌面色更寒,聲音也幾乎能結了冰,「你們指望辰國?即使他們真心想幫,恐怕也鞭長莫及,要是他們作壁上觀,等月國人打的差不多了,打著幫忙的旗號,行掠奪之實,你們又能如何應對?」說著,趙德斌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身子一探,直直的盯上了鸞秋年的眼楮。
鸞秋年被趙德斌咄咄逼人的氣勢逼得不自覺的身子後閃,雙手緊緊抓住了椅子後背,不由得亂了方寸,結結巴巴的開始胡說了起來,「那,那,綺羅公主嫁過去,總會想些辦法的,難道她能眼睜睜的看著母國滅國不成?」
趙德斌氣的大笑了起來,「哈哈,還真是荒唐,你們既然是要把綺羅公主送去辰國,難道不知辰國得司徒太後打的什麼算盤麼?她那樣的身份,說話能有什麼分量?再說了,一介弱質女流本應該是受家國庇護的,豈能任她去與虎謀皮,送客」
趙德斌說著,抄起桌上的另一只蓋碗,啪的一聲慣在了地上,自己一轉身大踏步地走了,直接把鸞秋年晾在了郡守府的大廳里。
趙德斌氣哼哼的走了,鸞秋年頓時感覺心內一松,抹一把額上的冷汗,長長的出了口氣,隨即他才醒了過味來,心中怒氣上涌,聲嘶力竭的對著趙德斌的背影喊道,「你,回來,回來,回來……」
大廳內只有鸞秋年自己空蕩蕩的回音,還有他越說越小的聲音,鸞秋年臉色越來越青,最後咬咬牙,一跺腳,惡狠狠的撂下狠話,「本官就不信離了你趙德斌,事情就一定把辦不成了。姓趙的,你給我等著,千萬別犯在老子手里,否則定報今日被辱之仇。」
鸞秋年說完,對著自己的隨從一揮手,隨從們會意,抬起那箱金子就要往外走,剛走出正廳,還沒到郡守府的大門,就被人攔住了,家人低著頭,一本正經得說,「我家大人說了,既然這金子是犒勞巴郡將士的,就不必費神再抬走了,他替將士們笑納了。」
鸞秋年原本氣哼哼的臉上,表情又是一滯,直接僵住了。但是看著周圍家兵丁們手里閃著寒光的鋼刀,他也不得不強壓下心頭的怒氣,對著自己的人擺擺手,「算了,就留給他們吧,就當是鸞家送給他趙德斌這個狗才提前買棺材的。」
「竟然侮辱趙將軍,不想活了麼?」趙家家丁也是在大營里操練過的,一個個脾氣火爆的很,听鸞秋年出言不遜,一個個的圍了上來。
「你,你們,……」鸞秋年頓時連嚇帶氣的說不出話來,但是腳下生風,不顧形象的向著趙府大門跑去。
大人著一跑,隨行的從人們也跟著一起跑了起來,當然顧不上沉甸甸的金子了。
趙府家人們早就得了趙德斌的吩咐,不會真的把鸞秋年怎麼樣的,現在見他倉皇而逃,也不追趕,反而,一個個的哈哈大笑起來。
鸞秋年狼狽的逃出趙府,不顧天色已晚,他一刻也不想在巴郡多呆了,帶人直接出城,灰溜溜飛奔回安都報信。而綺羅公主的車駕就在離巴郡城門幾十里的一個小山坳里,隔著一個山頭與鸞秋年一行人擦肩而過。
打發了鸞秋年,趙德斌月兌了鎧甲,進了自己的內書房。他一反方才面對鸞秋年時的怒氣沖天,而是緊鎖了濃眉長長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哎,耀家、鸞家一個個都不省心,他們為了各自的私心,再這麼斗下去,耀國就更危險了。」
趙德斌旁邊站著的是他的副將,也是他的本家佷子趙武。趙武是從小就跟在他的身邊的,一直很親近,趙德斌也很信任他。
這里是內室,叔佷之間說話更少了層顧及,趙武也蹙了眉頭,擔憂的說,「叔叔說的是,不過叔叔這次明目張膽的得罪了鸞家,一旦他們打擊報復,恐怕我們小小的巴郡應付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