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斌又嘆息了一聲,話說得更加直白,「你說的這些,我何嘗沒有想過,如果不是陛下軟弱,多年來沉迷于兒女私情不能自拔,鸞家也不會囂張至此。最近,陛下在朝堂上剛剛起色,又突然殘廢了,這回嫁女更是荒唐,雖說綺羅公主遠嫁月國,給大耀換得了糧食暫時能緩一緩今年的災情,但是那嫁妝卻是搬空了大半的國庫啊,再這麼胡鬧下去,那大耀的江山還不定歸了誰呢。」
「可惜了,叔叔一腔的報國之心,卻無明主可以賞識,世人也多半不知。」趙武替趙德斌憤憤不平起來。
「雖無明主,我也要為先帝守住這個巴郡,為巴郡百姓創一片安居的樂土。」趙德斌說著豪氣再升,臉色嚴肅,仿佛當年他在先帝御駕前,立誓守護巴郡時一般。
趙武見狀,也收起滿臉的遺憾,肅然起敬,「佷兒明白,定當協助叔叔守好巴郡,把這里治理成一方世外樂土。」
趙德斌欣慰的點點頭,還沒說話,突然外面傳來心月復小廝的慌里慌張的稟告聲,「報~~~~~~,大事不好了。」
趙德斌聞言,心頭一跳,穩一穩心神,沉聲吩咐,「何事驚慌,進來細細說來。」
「是,」小廝答應著,急急得推門進來,反手又掩了門扉,才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稟告說,「啟稟大人,探子回報,西邊各個州府的饑民都向我巴郡涌來,現在已經有一大批涌到了城門外,守門的兵士們謹遵將軍吩咐,沒有留難饑民們,都放了進來。」
沒等趙德斌說話,趙武先著急了起來,插話問到,「啊?現在涌進來的饑民有多少了?」
「回少將軍,已經涌入了大約兩三萬人了,還有大批的饑民在路上,拼命的趕來我巴郡。」小廝老實的回答到。
「竟然這麼多,」趙武倒吸一口涼氣,轉頭對著趙德斌,著急地說,「叔叔,你看,我們是不是暫閉城門,免得這些人來了引起不必要的混亂?」
趙德斌搖搖頭,「這些人都不是暴民,是實在餓得沒法了才逃荒奔命來的,如果我們關閉了城門,他們還能去哪里?」
「可是,可是我們府庫的存糧也僅僅能夠全郡的人和巴郡幾萬駐軍今年冬天的口糧,其它的都被叔叔分發給其它郡的饑民了。現在,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可哪里再去找糧食給他們吃啊?」趙武說著,急得聲音里都帶上哭腔了。
「一下子來了這麼多饑民,的確蹊蹺的很,是要派人看著點,免得有人渾水模魚搞出什麼動靜,綺羅公主馬上就到了巴郡,不能讓她在巴郡出了差錯。」趙德斌心里也著急,但他從今天鸞秋年的來訪中聞出了鸞家陰謀的味道,心里更擔心有人趁亂滋事。
「對,對,對,叔叔說的是,綺羅公主是大耀的公主,絕不能在耀國的地盤上出了事,叔叔忠君愛國,公主安危事大,不能馬虎,被人鑽了空子。」趙武附和著說,順便不忘夸贊自己的郡守、將軍兩職一肩挑的叔叔。
沒想到趙德斌對佷子給的高帽不感興趣,他直白的說,「當今陛下十幾年來沉湎于兒女私情,還不是那個碧柔兒害得,據說這位綺羅公主長的很像她的母妃,很是傾國傾城。這次遠嫁得了個救民于水火的好名頭,但嫁妝還不是帶走了半個國庫,使本就貧瘠的耀國國庫更加空虛,長遠看來,大耀會更加積弱。」
趙武想起關于綺羅公主一路上賑災施壓的一些傳言,有些看不過的替綺羅公主辯解說,「叔叔說著這些固然沒錯,可以碧柔兒是碧柔兒,綺羅公主是綺羅公主,公主一路行來賑災施藥不斷,做了不少的好事,老百姓都交口稱贊呢。」
趙德斌一皺眉頭,不滿的哼了一聲,語氣依舊不屑,「雖說這個綺羅公主一路上也做了點賑災施藥之事,但是這些錢財本就自國庫,只不過借了她的手分給了百姓,白白的讓她得了個好名聲而已。說來說去,這個綺羅公主也是個禍國殃民的,我護她不被鸞家所掠,不過是因為她這個遠嫁月國的公主名頭,不能再給月國興兵擾境的借口罷了。」
「叔叔說的是,」趙武眼珠一轉,突然有了一個主意,試探著說,「綺羅公主既然樂善好施,我們面對這麼多饑民,何不……」
趙德斌一揮手,打斷了趙武沒說完的話,「不可妄語,走,咱們先去看看饑民的情況再說。」
趙德斌當即立斷,腳下用力站起身來,但是還沒等他邁開步子,院子里又傳來一聲稟告聲,「報~~~~~~,綺羅公主車駕出了鐸縣,已經快到巴郡城外了,還請將軍示下。」
趙德斌當即一擰眉峰,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是不讓人省心,前腳剛走一個,這個接著就到了。」說完他不耐煩地大聲吩咐,「宣威行宮不是早就備下了麼,讓那的總管內監封喜兒去迎一下,安頓綺羅公主一行。」
「是,小的這就去行宮傳令。」小廝揚聲應到。
「慢著,」趙武高聲喊住小廝,然後低聲對趙德斌說,「叔叔,您打算一直不出面?」
趙德斌想了一會兒,無奈的遙遙頭,「明面上總是要去應付一下的,」說著他抬高了聲線,吩咐道,「讓封喜兒替本將軍轉告公主,今日天色已晚,趙德斌忙于安置饑民,明日再去拜見綺羅公主。」
「是。」腳步聲起,小廝答應著去傳達趙德斌的命令了。
趙德斌說的這個宣威行宮規格不低,由于巴郡位于耀國的邊境,耀國開國之初歷代耀皇都會來巴郡巡視,一來巡邊,二來也有宣揚皇威,德化邊民的意思,所以歷代耀皇在巴郡的行宮就起名叫宣威行宮。
最近一代耀皇耀星蕪沒有巡過巴郡,宣威行宮也破敗了下來。但是伺候過上一代耀皇的行宮的大總管封喜兒一直都在等待著,等待著耀皇再次駕臨,十幾年了,沒等來當今陛下,卻等來了的地女兒,大耀的四公主——綺羅公主。
自從得了綺羅公主出嫁月國要在巴郡的宣威行宮休息的消息,不等趙德斌吩咐,封喜兒就忙碌了起來,雖然沒有多余的錢財大肆修繕行宮,封喜兒還是帶著人把行宮里里外外打掃了一番,收拾得清清爽爽。
這天傍晚,接到郡守趙德斌派人傳來的口信,綺羅公主已到城外,封喜一張老臉上樂開了花,他翻出一直壓在箱底的先帝御賜的那件行宮總管官服,端端正正的穿了,帶著行宮大大小小的宮人們,恭恭敬敬的迎出了巴郡城門。
綺羅公只從鐸縣一路行來,發現越接近巴郡人口越稠密,無論是打獵的還是耕作的人們臉上都甚至洋溢著一種安適,這在舉國大旱的耀國來說,這種百姓的安適和滿足真是太少見到了。
綺羅忍不住對這個趙德斌更加好奇起來,按照鐸萬里的說法,這個巴郡在好幾年前就未雨綢繆的自籌資金修築了引水渠,旱時灌溉,澇時排水,保障了巴郡年年豐收,不但巴郡的百姓生活富足,還養活了巴郡的駐兵。
綺羅一路行來,一一驗證者鐸萬里的說法,他說的果然沒錯,能在大災之年讓百姓流露出這樣滿足安逸的笑容,這個趙德斌真是不簡單哪。
再快接近巴郡城時,綺羅又發現了一個又一個臨時的帳篷,初時她還有些不解,但是漸漸的看到不斷地有官差把逃難的流民們三三兩兩的帶去這樣的帳篷,綺羅明白了,原來這些臨時帳篷是巴郡安置其他郡縣逃難來到巴郡的饑民之用。
綺羅忍不住對這個巴郡郡守兼駐軍將軍的趙德斌慢慢的佩服了起來,在這樣一個風雨飄搖、舉國大災的時候,趙德斌不但穩穩的守住了巴郡,還盡量妥善的安置流民,從某種意義上說,巴郡可以稱得上耀國百姓的一方樂土了。
懷著對趙德斌的一分好奇和兩分感佩,綺羅的車駕來到了巴郡城外。
綺羅的車駕剛剛停穩,封喜兒就膝行幾步來到近前,帶著興奮的哭腔高聲說道,「奴才宣威行宮的大總管封喜兒,給綺羅公主請安。」
綺羅听到一個內監帶頭迎候,臉上不由得一愣,而一旁的丁香則臉色一變,忍不住小聲哼到,「巴郡趙德斌好大的架子啊。」
雲霜也鎖了眉峰,斟酌的解釋說,「巴郡地處邊城,趙德斌身兼數職,城務、軍務一肩挑起,他繁忙也是有的,定不是故意怠慢公主的。」雲霜越說聲音越小,說到後面,連她自己都心虛起來。
但是,車駕外的封喜兒好像應和了雲霜的解釋一般,繼續奏道,「奴才代巴郡太守趙德斌啟奏公主,近日流民激增,趙太守忙于安置饑民,無暇分身,明日再拜見公主,」封喜兒膽戰心驚的說完,又自作主張的地加了一句,「當面,負荊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