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喜說完,他自己一面暗自埋怨趙德斌怠慢公主,卻把這個得罪公主的話讓自己來說,一面心驚肉跳的等待著公主的雷霆之怒。
車駕內,綺羅听了封喜兒的代奏,忽然含義莫名的笑了。這個趙德斌膽子還真不小,有了瓊州懷秋義的例子,他竟然還敢如此怠慢,而且給出的還是處置饑民的借口。
不過這個趙德斌與懷秋義卻是有著本質的不同的,趙德斌對待本郡的百姓和外郡的饑民都很好,就唯獨怠慢了她這個綺羅公主,恐怕他听到了什麼關于自己的不利傳聞,以這樣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不滿而已。
綺羅笑而不言,雲霜覷了半天,辯不明綺羅的喜怒,試探的替趙德斌辯解說,「趙德斌此人雖然桀驁了一點,但是官聲還是不錯,公主大人有大量,還請不要和一個莽夫計較。」
綺羅眉眼一彎,笑意更濃,緩緩說道,「本宮自然不會和一個莽夫計較,不過,」綺羅說著稍微一頓,眼風悄悄地一掃雲霜,只見她臉色有一瞬間的掙扎,但隨即恢復了常色,綺羅心中疑惑,接著自己方才的話繼續說道,「不過,若是有人惡意中傷,偏听偏信,本宮卻是一定要為自己正名的。」
綺羅說完,不等雲霜和丁香再多說什麼,徑自吩咐道,「讓封喜兒帶路吧,咱們先去宣威行宮住下再說。」
雲霜听了綺羅的話,知道她不會當場發作了趙德斌,這才悄悄地松了口氣,「是,奴婢這就去安排。」說著,她一掀車簾下去了。
公主的車駕內沒有動靜,封喜兒心情忐忑的等待著,等待著預期中的公主的怒火。
沒想到,封喜兒等了一會兒之後,一個宮女一掀車簾子下來了,臉色平靜,用听不出喜怒的聲音吩咐道,「頭前帶路吧。」
「啊,呃,」封喜兒一時沒反應過來,趙德斌的事真的就是過去了?公主沒有發怒,他們沒有被殃及池魚?
「怎麼,封總管還事要啟奏公主?」雲霜見封喜兒傻愣的長大了嘴巴,就是不挪窩,忍不住稍稍提高了嗓門提醒了一句。
「沒,沒,奴才這就帶路,姑娘這邊請。」封喜兒終于醒過神來,抹一把額頭上冷汗,惶恐著起身帶路。
巴郡地處三國交界,位置有些敏感,而他們這次下榻的又是耀國的皇家行宮,月知文很識趣,自動的退了後,一切由雲霜出面與封喜兒交涉。
封喜兒恭敬的把公主一行帶到了位于巴郡東北側的宣威行宮,徑直穿過那第一代開國耀皇親筆手書的牌匾,進入了這座耀國古老的皇家園林。
巴郡行宮既然是帝王行宮,雖然有些年久失修,但是主體建築還在,煌煌的皇家威勢的底蘊還在。封喜兒把主殿疏風殿收拾出來,直接把公主的車駕迎了進去。
疏風殿原本就是歷代耀皇的巡視時的寢宮,地方夠大,也足夠寬敞,綺羅住了主殿,丁香自然是隨在公主身邊主在了主殿寢宮的外間。而雲霜、商蘭、彩霞等也分別被安置在主殿內的側宮里。
對于月知文在綺羅公主遠嫁隊伍里的亦賓亦主的位置,封喜兒自然也心里清楚地很,他把月知文安置在了離疏風殿不遠不近的秋爽殿,而穆宛清則被安頓在了離秋爽殿不遠的娉風閣。
面對這個相對狹小的娉風閣,穆宛清一反常態的沒吵沒鬧,安安靜靜的下了馬車,只輕輕的撂了一句,「本小姐能乏了,頭前帶路吧,早些安置吧。」
穆宛清說完,扶著小燕的手,裊裊婷婷的徑直下了馬車,而她那唇邊掛著的那抹沒有溫度的笑,卻讓領路的小宮女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仿佛自己是被這個月國的穆小姐盯上的獵物。
小宮女只看了穆宛清一眼,不敢再看,心里卻泛起了嘀咕,這個穆小姐到底是什麼人啊,說要是被她恨是可真是麻煩了。
雖然不是正經的主子,小宮女卻不敢怠慢,畢恭畢敬的把穆宛清送進了娉風閣,回到自己的下處,小宮女回憶著那雙眼楮,又禁不止打了寒顫,晚上生生地作了一晚被群狼追逐的噩夢。
雖無趙德斌的招呼,但是在封喜兒和雲霜的努力下,還是安排的有條不紊,井然有序,讓綺羅公主舒適滿意,一夜無話。
第二日晨起,綺羅正在專心致志的用著早膳,彩霞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顫著聲音稟報說,「啟稟公主,大,大,大事不好了」
彩霞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也說的結結巴巴。不經意間,她一抬眼看到綺羅公主那包含萬千意思的眼神,仿佛自己做了錯事一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雲霜見了,眉頭一皺,小聲訓斥道,「公主正在用膳,你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如果無事驚擾公主,不怕掉腦袋麼?」
在雲霜看似訓斥,實則提點的喝問下,彩霞終于停住了抖動的身子,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啟稟公主,行宮外面被流民們團團圍住,他們嚷嚷著要見綺羅公主,否則,否則就在宣威行宮外住下不走了。」
雲霜一听這話,驀地變了臉色,真正的著慌了起來,下意識的向綺羅望去,嘴里也結巴起來,「公主,這,這可如何是好?」
那些饑民們竟然圍住行宮鬧了起來?丁香也是一愣,眼神也帶著詢問飄向了綺羅。
綺羅臉上也是飄起一絲疑慮,隨即了然,她慢條斯理的把淨手的帕子扔到小宮人手里,沉聲說,「如此民情激憤,本宮到要親自去看看了。」
「公主,」雲霜失聲驚叫,她沒想到綺羅會這麼說,臉上焦急之色更濃,勸阻說,「那些饑民是餓極了眼的,場面很難控制,公主御體要緊,不宜冒險。」
「饑民也是我耀國之民,本宮既為大耀公主,豈有怕了自己的子民得道理。」綺羅一抬頭,悠然說道。
雖然綺羅的聲音不大,但是那份凜然正氣,還讓雲霜無從辨駁,她微一垂首,小聲說,「公主教訓的是,雲霜受教了。」
「大妝,擺公主儀仗,隨本宮出宮一看究竟。」綺羅沒再管雲霜的表情,徑直吩咐道。
一反往日的低調和掩飾,這回綺羅公主一身大耀公主的盛裝出門,摒棄了大紅色的新嫁服,把兼顧了月國式樣的繁雜鳳冠也放在了一旁,戴上符合大耀公主身份的正統的六尾盤絲鏤空金鳳釵,額間墜上一滴細雨晨露相思扣,一身新柳女敕黃色的宮裝,外面披了一件暗金色繡團花飛鳳瓖貂皮的大氅。
裝扮完畢,綺羅乘坐了步輦,隨身帶著丁香、雲霜、商蘭、彩霞四大宮女,左右簇擁著一群嬤嬤和小宮女們,出了正殿,在封喜兒的帶領下,公主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直奔行宮大門。
彩霞說得沒錯。此時,行宮門外擠滿了衣衫襤褸、拖兒帶女的饑民們,而且還有饑民陸陸續續的趕來,放眼望去,看不到邊際,這些滿臉菜色的饑民一邊圍住行宮,一邊七嘴八舌的嚷嚷著。
「我們要見綺羅公主。」
「求公主大發善心救救我們一家老小吧。」
「大旱天災,公主救救我們吧。」
「綺羅公主一路賑災,也救救我們吧。」
「公主從耀國國庫帶走了這麼多財寶,拿一點出來救救受苦的百姓吧。」
「耀國的財富要用于大耀子民,帶去月國算怎麼回事?……」
……
……
饑民們求救聲中,偶爾夾雜著一兩句各式各樣的抱怨,在別的饑民們抬首尋找這些聲音時,說話的人卻又不見了影子。
正在宣威行門前吵嚷不休之際,行宮的大門吱吱嘎嘎的打開了,內監開路。宮僕隨行,一群宮裝的奴婢們簇擁著一頂華貴不凡的步輦出來了,淡黃色的華蓋下,端坐著一身盛裝的耀國四公主。
饑民們見綺羅公主肯出來見他們,群情更加激奮,前面的饑民們自動搡擠著的後面的人,自主地紛紛後退,讓出一塊空地來,饑民們呼啦啦跪倒,其他的聲音都被淹沒了,大家只匯聚成一句,「請綺羅公主慈悲,救救我們吧。」
綺羅穩穩的端坐在高高的步輦上,掃視眼前的眾人,都是大耀百姓,都是等待救濟的大耀子民,她眸中波光閃爍,緩緩抬手。丁香會意,上前一步,提足了中氣,大聲說道,「大家請安靜,綺羅公主有話要說。」
丁香的話仿佛一道魔力棒,隨著她的話音,饑民們都安靜了下來,老老實實的跪在在地上,眼楮睜得大大的,靜靜的等候著他們的希望,等待著綺羅公主能給他們指一條的活路出來。
「大家切莫擔心,耀國不會讓大家挨餓的,白宮不會丟下大家不管得,大家且耐心登上幾日,本宮——大耀的公主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待。」綺羅看著饑民們一雙雙渴盼希冀的眼楮,心情難以平靜,她雙目隱淚,襯的明亮的杏眼更加炯炯有神,里面盛滿堅毅的光輝,而她頭上的鳳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