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霜再次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是在一片毫無生機的暗夜里,四周黑漆漆的,她側耳細听也不見任何聲響。雲霜心中疑惑著抬了抬手,只听 啷一聲,竟是鐵鏈的聲響,雲霜順著聲音模索了過去,足足兩指粗的冰涼的鐵鏈分別拴在自己的手腕和腳腕之上。
雲霜心中又驚又急,她試探的試圖從氣海深處抽出一絲內力劈開鎖鏈。但是,讓她失望的是,那絲微弱的內力卻僅僅出了丹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雲霜懊惱的嘆息了一聲,知道自己被喂食的定然不是普通的軟骨散,肯定還有化功的藥物在內。
正在雲霜懊惱神傷之際,黑黝黝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里晃悠悠的射來一線暈黃的燈光,雲霜顧不上關心這光線的由來,她借著這微弱的光,焦急得抬眼四顧。果然,在她身前不遠處,綺羅公主依舊是一幅無聲無息的樣子,側臥著身子背對著她,不見往昔的生機盎然。而且,就是這樣的昏迷著,穆宛清還不放心的在她的腳上拴上了鐵鏈子。
雲霜看著這樣的綺羅公主,心如刀絞,她一狠心,驚然也聚集起了一些力氣,雲霜咬著牙,帶著沉重的腳銬和手撩,奮力的向著綺羅爬了過去。
此時,上天終于對雲霜有了一絲眷顧,手銬腳鏈的長度還夠,竟然真的被雲霜爬到綺羅的身邊,雲霜顫巍巍的伸出綿軟的手臂,模到綺羅滾燙炙熱的額頭和開始潰爛的傷疤,雲霜的心疼的抽做一團,她把無聲無息的綺羅緊緊的抱在了懷里,困獸一般的發出了絕望憤怒的哀嚎,隨即壓抑著嗚嗚咽咽得哭了起來。
彩霞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擎著油燈,看著雲霜費力地爬到了綺羅的身邊,看著她對面重傷昏迷的綺羅公主淒慘無措的哀嚎,看著一向利落干淨的雲霜姐姐不管不顧的跪坐在發了霉的稻草上,彩霞心中一陣陣的後悔和自責,她放下了食盒和油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淚如雨下,「雲,雲霜姐姐,是彩霞對不起你,對不起公主,犯了了彌天大錯,嗚嗚嗚……」
再一次听到彩霞熟悉的聲音,雲霜終于止住了淚,冷漠的抬起頭來,並沒有理會哭泣的彩霞,而是抬眼四顧,只見黑黝黝的石牢內不見一扇窗戶,整個地牢里只有彩霞剛剛帶來油燈發出微弱的光芒,暈黃的搖曳著,使整個地牢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雲霜匆匆地打量完畢,心中有了一個大概的底數,終于轉過眼來,直視著彩霞,冷冷的問道,「這里就是穆家地牢吧?怎麼就你一個在這里假慈悲,你的主子呢?」
彩霞終于盼來了雲霜正眼看她,但是一向待自己如親妹**愛的雲霜姐姐卻是這麼冷漠的樣子,她心中又羞愧又傷心,忍不住抽泣著哀求了起了,斷斷續續地說,「是的,這是穆家地牢,雲霜姐姐,彩霞對不起你,對不起公主。可,可是我是有苦衷的,求求你不要這麼和我說話。」
畢竟是好幾年的相濡以沫、姐妹相依,看著彩霞那可憐巴巴的樣子,雲霜有一霎那的心軟,但是懷里昏迷著的綺羅公主的炙熱提醒著她,提醒她這一切都是彩霞的背叛造成的,是她讓綺羅公主落到了這步田地,昏迷不醒,生死一線。
抬眸,再看哭得可憐兮兮的彩霞,雲霜心中疼惜頓去,只剩下一陣膩煩,就是她這幅可憐無害的樣子欺騙了自己,也害了公主,是自己爛好心才給了她利用自己的機會。雲霜越想越生死,禁不住夾槍帶棒的說道,「姐姐這兩個字,我雲霜可擔不起,我也從來沒有過狼心狗肺的喂不熟的白眼狼妹妹我現在沒有你需要的什麼了,你要再裝可憐,還是去你的主子面前裝去吧。」
彩霞听了雲霜的話,眼淚掉得更凶了,她向著雲霜爬行了兩步,結結巴巴的解釋說,「我,奴婢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啊,他們抓了奴婢的娘親和弟弟,說是只要奴婢听話,就……」
雲霜一擰眉頭,愣哼一聲剛想再說點什麼,突然感覺自己懷里抱著的綺羅公主好像稍微動了一點,身上也不再那麼滾燙了,她顧不上再搭理哭泣的彩霞,低頭焦急的喚了起來,「公主,公主,……」
自從被穆宛清生擒以來,綺羅一直昏昏沉沉的,不知何故,到了穆家地牢里,她的心頭竟然有了一絲的清明。
綺羅的心頭漸漸清明,雲霜和彩霞的話陸陸續續的傳進了她的耳朵,她听著雲霜那麼冷聲無情的斥責彩霞,可是彩霞卻是一幅甘願受著的愧疚樣子,她心中一急,張開了眼楮,嘶啞著聲音問道,「你的娘親和弟弟不是早就失散多年了麼?穆家是怎麼找到的?」
綺羅問的焦急,她心中疑惑著沒有說出口的是,她派白風他們打探過了,彩霞的家人一直沒有消息,而商家對她身邊的人也肯定模過底的,商蘭也從來沒和她提起過彩霞的家人。如果彩霞的娘親和弟弟尚在耀國,連商家都沒找到的人,她初來乍到的穆宛清就怎麼那麼運氣好的找到了呢?如果是鸞家的人做了手腳,她們也不會把彩霞這個棋子留到現在才用了。
彩霞听了綺羅公主的問話,並沒有責怪她,反而使心平氣和的詢問。她雖然已疑惑,但還是強忍住了自己的抽泣,只是她不敢正視綺羅公主滿是傷痕的面容。彩霞愧疚又害怕的垂下頭來,小心的回到,「穆家小姐手里有奴婢娘親時常的戴的簪子,她們說只要奴婢肯乖乖地听她們的話,就會讓奴婢見到奴婢的娘親和弟弟的,公主,對不起」
綺羅听了彩霞的回答,她抬手安撫住又要發火的雲霜,盡量輕柔的繼續問,「你母親親的烏木簪子是什麼式樣的,怎麼得來的呢?」
雲霜見公主醒來後不但不埋怨害她如斯地的彩霞,反而對彩霞娘親的簪子這麼感起了興趣,她腦中靈光一閃,若有所思,對著怔愣的彩霞冷冷的插了話,「我記得你說自己是西南梧州人,那里生產烏木,……」
雲霜的話還沒說完,彩霞就帶著討好的笑抬起了頭來,臉上的淚珠也沒顧上擦去,自己接下去說,「雲霜姐姐說的對,奴婢確實是耀國梧州人,那年阿爹去給當地一個官爺家送新鮮的蓮藕,得了官家小少爺的眼緣,幾天不肯好好吃東西的小少爺竟然喜歡吃我阿爹送去的蓮藕,管家老爺才賞賜了一塊烏木。阿爹得了烏木歡喜得不得了,拿到當地有名的雕刻師傅那里給娘親打造了一對流雲烏木簪子,娘親一直寶貝著,平日里都不舍得戴呢。」
雲霜冷著臉,點點頭,證實說,「這回,你確實沒有說假話,往日里在睡夢中也經常听你嘟囔過什麼烏木簪子的。」
「你出身與盛產烏木的梧州,當地著名雕刻師傅制作的也是最常見式樣的流雲烏木簪子,還經常說夢話說到簪子,……」綺羅微微調整了一子,讓自己倚靠的姿勢稍微舒服一點,嘴里卻在輕輕的一一點數著,對于彩霞母親和弟弟的事,她心里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了。
雲霜听著綺羅這麼一件件的說著,心中也懷疑了起來,她臉上驀然變色,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說,「那你就乖乖地听了人家的話,把公主送來了牢籠之中,人家可讓你見到了你的娘親和弟弟?」
「沒,沒有,穆小姐只說讓奴婢乖乖地留在穆府,他們會保護奴婢的娘親和弟弟的。雲霜姐姐,她們是不是騙奴婢的,根本不讓奴婢和家人見面啊?」彩霞說著又哭了起來,她心中自己也有了懷疑,只是不肯承認罷了,見到了雲霜,這個多年來一直護她周全的女子,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至此,雲霜和綺羅二人都已經很明白了,單純的彩霞怕是被穆宛清和鸞家的人蒙騙了,人家鑽了了思念親人的空子,拿著一支梧州常見的烏木簪子哄著她為自己辦事。只是面對可悲可憐又可氣的彩霞,誰也不願意直白的點破此事。
雲霜和綺羅不忍心打怕彩霞最後的希望,一時間,陰沉的地牢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彩霞絕望又愧疚的低聲飲泣聲斷斷續續。
沉默了一會兒,綺羅一錯眼瞥見彩霞旁邊放著的雙層食盒,她首先打破了沉寂,轉移了話題,溫言問道,「穆宛清留下你,可是讓你給我們送飯來?」
彩霞點了點頭,帶著淚聲說,「是的,她,她說知道奴婢對不起公主,特別開恩,允許奴婢送飯下來的。」
「這就對了。」綺羅眸中波光一閃,了然的說到。
「公主,穆宛清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啊?」雲霜看著地上那個食盒,听著綺羅和彩霞的問答,臉上疑惑著,百思不得其解,穆家又不是沒有其他下人了,為什麼單單派這個並不死忠的彩霞下來送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