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輕輕的坐起身來,莞爾一笑,滿是傷疤的臉上再沒有了灰敗之色,而原本開始化膿惡化的傷口也不知何時結了疤,她雖然臉上有傷,但是眼神依舊清亮,看在雲霜眼里卻是自有一股凜然不容侵犯的威嚴。
雲霜鼻中酸澀,差一點歡喜得滴下淚來,綺羅見了,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就她方才的問題解釋說,「穆宛清自從進入安都,處處受制,憋屈良多,而她的委屈多多少少也是由本宮而起,這次她好不容易捉了我們,又對她穆家的地牢自信的很,自然不會放過羞辱本宮的好機會,讓彩霞天天來這里送飯,就是時時提醒本宮是被人背叛的。」
綺羅話音剛落,就听到外面響起一陣得意的大笑聲,「哈哈,你們老熟人舊主僕敘舊也差不多了吧?綺羅公主說的不錯呀,彩霞這個小蹄子就是本小姐特意留給你大耀國最尊貴的綺羅公主的,被背叛的滋味如何?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做階下囚的滋味又如何啊?」
隨著穆宛清得意的聲音傳來,她的人也在小丫鬟攙扶下一步步走了進來,穆宛清得意洋洋的來到綺羅的面前,以俯視的姿態居高臨下的望著綺羅,看著她這麼快就愈合的傷疤,微微一愣,隨即釋然,傷疤愈合了又如何,傾世的容顏還是被毀了,她頂著這滿臉干枯萎縮的傷疤,別說再迷惑男人,就是路人見了也會掩面而去了的,甚至會嚇哭孩童也說不定呢。
穆宛清向著那樣的情形,差點再次笑出聲來。而那個不可一世的月知文,如果見到這樣一幅鬼羅剎模樣的耀綺羅該是多麼讓人賞心悅目的一個場面呢,光是這麼想著,穆宛清就從心底樂開了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你的情郎不是很在乎你嘛?只是不知道你變成了著副樣子,他還會不會一如既往的在乎你呢?可惜的是月知文現在都自顧不暇了。等過幾天我穆家大軍殺到,大局一定,本小姐鳳印在手,一定會安排你們再見一次的。讓風流倜儻的月知文見了你這幅尊容之後再上路,哈哈,想著那個情景,本小姐就期待的很啊。」
綺羅看著穆宛清瘋狂得意的大笑,在听者她口口聲聲的說自己的容貌,綺羅心中警覺,憶起自己在山中農家之時被潑上的那些灼燒之物,雖然在夢中是冰與火雙重苦難交替折磨著自己,但是自從睜開眼楮之後,卻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妥。剛才只顧著分析彩霞被利用的原因了,倒是忘記了自己被灼傷之事。
現在听到穆宛清這麼說,綺羅很想抬手模模自己臉上到底怎麼了,但是軒轅後裔的驕傲讓她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抬起的手,她不想在穆宛清面前漏了怯。綺羅強壓下抬手模臉的沖動,厭惡的一皺眉頭,冷冷地說,「那本宮就祝你早日達成心願,現在人也見了,你把這個叛徒帶走吧,本宮不想再看到她」綺羅說著趕蒼蠅一般不耐煩地揮揮手,閉上了眼楮不再說話。
「哈哈,本小姐就偏偏不如你的願,你還當自己是高高再上的公主麼。」穆宛清又狂妄的大笑起來,女王一般的揮了揮手,「以後彩霞會一直給你們送飯的,讓你天天看著這個為了一個普通的烏木簪子就背叛了你的人,好了,我們走,讓她們主僕三人再好好的敘敘舊。」
穆宛清說完,女王一般施施然的轉身走了,帶走了一群丫環婆子們,只留下了瑟縮著的彩霞,昏暗潮濕的地牢里又只剩下了她們舊主僕三人。
此時,綺羅終于忍不住抬手模上了自己的臉,隨著抬起的手臂,她還沒模上臉頰,小臂上的衣衫下滑,累累丑陋的傷痕赫然入目,縱橫交錯著好像一條條僵死的蜈蚣。瞬間,難言的酸澀涌上了綺羅的心頭,她眼圈一紅,側轉了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嗚嗚的哭了起來。
听著綺羅悲傷壓抑的哭聲,雲霜的心也被她的哭聲揉碎了,她抬了抬手,想把綺羅像剛才那樣攬在懷里,但是還沒等她的手踫上綺羅的肩膀,綺羅仿佛背後長了眼一般,輕輕地一縮,滑出了雲霜的胳膊能夠到的地方,把頭更深的埋在了自己的臂彎里,哭泣的聲音卻漸漸小了下來。
雲霜怔怔的擎著自己抬起的手,臉上閃過一絲疑惑,腦中飛快的閃過一點什麼,細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彩霞再單純也明白了自己犯下一個多麼幼稚的錯誤,穆宛清根本就沒有自己娘親和弟弟的消息,更別說見過他們了,她就是用一個常見的烏木簪子利用了自己。
彩霞心中悲怒交加,她低聲的嗚咽著,膝行爬到雲霜面前,對著綺羅的背影深深的拜了下去,「都是奴婢的錯,害得公主受苦了,奴婢請求公主責罰,如果奴婢死了能讓公主好受一點,奴婢立刻就自盡在公主面前,」說著,她自己抬手對著自己的臉狠狠的打了起來。
听了彩霞的話,綺羅止住了悲聲,她慢慢的回過身來,手腕一轉,臉上已經罩上了一方錦帕,她的眼角還濕潤著,大眼楮里卻一抹決絕,再無悲色,「好了,你不要自責了,你也是被人蒙蔽了,本宮不怪你了。你去把油燈放好,本宮有話要細細的問你。」
綺羅輕柔的說著,一反方才在穆宛清面前表現出來的對彩霞的厭惡,雲霜看著突然改變態度的綺羅,心中一動,試探的說,「公主剛才是故意的?」
綺羅杏眼一轉,低沉著聲音說,「是啊,不如此,怎能讓穆宛清放了戒心,給我們留下單獨相處的時間。」
雲霜心中一松,對著停了手,呆愣著的彩霞恨的說道,「你還呆愣著干什麼,沒听到公主的吩咐麼」
听著雲霜姐姐再次這樣呵斥自己,彩霞心頭高興了起來,雲霜姐姐這樣說,雖然還是怪她,但是不會不理她了。彩霞輕快的答應著,顧不上自己腫痛的雙頰,麻利的放妥了油燈,返身跪坐在綺羅她們身前。
「公主,雲霜姐姐,你們不怪我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彩霞見公主和雲霜姐姐不計前嫌,不責怪自己了,馬上又把自己歸了她們中的一分子了,很想為眼前的困局出點力。
掃了一眼彩霞臉上清晰的掌痕,綺羅輕輕的說,「你按照穆宛清的要求老實的去做就好,如果有機會的話,」綺羅暫時停住了聲音,思索著,她仔細回想著商蘭曾經說過的話,她說商家的一笑樓遍布神州,在南京也有分店的。而紅陶是伍郡特有的一種陶土,用伍郡紅陶燒制的茶具也是被一笑樓也作為一項特產在經營著。如果一笑樓的特制的紅陶茶具出了點風波的話,即使商家不警覺,對一笑樓有特別感情的丁香也會注意到的,那麼白寨眾人也就知道了。
綺羅想的明白,才又繼續說道,「如果有機會,你就告訴穆宛清,本宮想起伍郡家鄉的紅陶茶具來了,那是在本宮用慣了的,命令她穆家派人去一笑樓買了,趕快給本宮送了來。」
彩霞听的迷迷糊糊,不解的張大了嘴巴,而雲霜也是一臉的疑問,「公主,穆宛清那麼狂妄的樣子,還肯听公主的吩咐麼?還有,公主為什麼非要紅陶茶具呢?」
綺羅微微一笑,大大地杏眼了閃爍著算計的光芒,穆宛清在她綺羅公主手里吃了不少的虧,潛意識里對于自己的身份也很自卑,現在綺羅公主人都落在了她的手里里,她肯定是不會允許綺羅公主再猖狂了。不但如此,她一定還會遷怒于紅陶茶具的,只要她去一笑樓鬧,自己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綺羅杏目閃爍,熠熠生輝,篤定地對彩霞說,「你自管這麼去說,知道的多了,反而會把戲演砸了。」
「是,奴婢听公主吩咐,回去就去穆宛清那里請安交差去。」彩霞手腳麻利的把食盒里吃食一樣樣的擺了出來,一邊還不停地說著,「這些東西,奴婢每樣都偷偷的嘗過了,公主和雲霜姐姐可以放心的吃。」
綺羅點點頭,「她不會再在飲食里動手腳了,以後你不要再冒險嘗試,免得連你也失去了自由,咱們一個喝外面通氣的人也沒有了。你快去吧,呆在這里的太久了,恐怕要引起穆宛清的懷疑了。」
「是,奴婢遵命。」彩霞答應著,匆匆的胡亂模了一把眼淚,手上沾的霉變的稻草屑都沾在了臉上。
「回去後不用洗漱,記得,頂著這一臉的掌痕去穆宛清那請安和回奏。」雲霜看著彩霞的背影,不放心的也叮囑了一句。
「是,我記下了,雲霜姐姐。」彩霞聲音了帶著雀躍應了下來。
彩霞走了,帶走了地牢里唯一的光亮,綺羅和雲霜周圍又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得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