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中,綺羅模索著捧起了面前的大碗,遞到了雲霜的手中一碗,自己又捧起另一只碗,平靜的說,「這些天都沒好好的吃飯,吃點吧,吃飽了才有力氣演好下面的戲,才能逃出去。」
「是。」雲霜應著,綺羅沉穩的話語讓雲霜安心,她沒有細問如何逃出去,而是听話的接過了飯碗。
主僕二人默默地吃了起來。
綺羅估算的沒有錯,穆宛清乜斜著彩霞髒兮兮的臉上布滿的掌印,心不在焉的听著她哭哭啼啼的訴說委屈,但是當彩霞說出綺羅的要求之後,穆宛清騰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她鐵青著臉,抬腳把彩霞踹的滾了幾滾,然後還不解氣,把手里的胭脂盒子也沖著彩霞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嘴里厲聲吩咐,「那個臭丫頭到了我穆府地牢,還跟我擺什麼公主的臭架子,真是豈有此理來人啊,傳本小姐的令,派人去一笑樓,把那里面所有紅陶燒制的東西統統都砸了,砸了」
彩霞蜷縮在牆角,捂著火辣的臉,偷偷的張看指鳳看穆宛清瘋狂的樣子,心中替公主和雲霜姐姐又捏了一把汗,她悄悄地挪動著身子,跟著穆府的丫鬟們一起瑟縮著跪伏在了地上,然後隨著大家悄悄地退了出去。
穆宛清綠著一張臉,聲嘶力竭的吩咐完,還沒有解氣,她重重的坐回到椅子上,兀自喘著粗氣。突然,穆宛清眼珠一轉,又想到了一個主意,揚聲大喊,「都死哪去了?侍候本小姐梳妝,本小姐要去拜見父親大人。」
穆彪正在書房整理兒子們送來的前線軍情戰報,對于穆宛清這麼快的去而復返很是驚詫,禁不住出聲問道,「宛兒不去休息,可是還有事?」
穆宛清早已經收了臉上的狠戾之氣,對著父親笑吟吟的說,「此時是穆家的關鍵時期,女兒怎麼能睡得著呢。女兒回去細細的思量了一番,覺得有些事還是需要稟告父親知道的。」
穆宛清說完,打發了隨身侍候的丫環婆子們出去了,自己則靜靜的坐了,等待著父親的垂詢。
看著女兒這麼鄭重其事,穆彪心中納罕非常。現在的穆宛清在他心目中已經不再僅僅是個乖順的女兒了,還是一個可以共商大計的謀士;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是自己的至親骨肉,穆彪對穆宛清絕對的信任,沒有絲毫的懷疑。
穆彪也打發了身邊的人,這才不解的問道,「宛兒,何事這麼隱秘?掂量了這麼久才同為父說。」
「有些事女兒拿不準,本不敢輕易的說出來,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女兒又擔心不說耽誤了父親的事,所以……」穆宛清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期期艾艾的說。
穆彪大度的擺擺手,笑呵呵的說,「宛兒盡管說無妨,我們父女之間只需坦誠即可,你說說你的顧慮,我會權衡的。」
得了穆彪這句話,穆宛清心頭一松,輕輕地說道,「女兒從邊關一路行來,益發見識了姜幕僚的聰明本事,父親尋得了這樣一個得力之人幫助穆家成事,宛兒很是替父親高興。只不過,」笑容滿面地穆宛清說到這里,故意一頓,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換上了一幅愁容。
「姜醇可有什麼不對勁的?宛兒你直說無妨。」穆彪看著穆宛清的變幻的神色,心中疑竇叢生,大力的擺擺手,催促道。
穆宛清鎖了眉頭,假裝想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說道,「姜先生大才,于我穆家有大功,父親該大賞才是明主風範啊。而且,一旦二皇子登基為帝,新朝初建,朝廷用人之際,父親領兵在外,朝中文臣中也需要有我們穆家自己的人。」
穆宛清一番話說的穆彪連連點頭,暫時忘卻了大兒子穆南昭就是在姜醇的照看下戰死疆場的那檔子事,贊同的說,「宛兒顧慮周全,姜醇卻是可用之人,等到大事一定,為父的一定為他爭取一個合適的官位,一來為我穆家繼續效力,也不妄他這幾年來對為我穆家操心勞力了。」
「父親此言差矣,不必等到將來,眼前就有一個大恩典可以賞賜給他的,」穆宛清說著,神秘的湊到父親耳邊如此這般的說了一番。
穆彪听完臉色一陣陰清不定,最後他大手一擺,拿定了主意,哈哈大笑,「好,好,宛兒想得真是越來越周到了,這事為父出面給他這個恩典,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就暫時回避吧。」
穆彪笑聲方歇,就朝著外面揚聲吩咐,「去把姜先生請來。」
「如此,宛兒就先回去了,听父親的佳音。」穆宛清又恢復了乖順的模樣,深深地一個萬福,儀態萬方的退了出去。
姜醇听說穆彪召見,心中還是十分高興的,自己剛回了穆府沒多久,大將軍就召見自己,可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越來越牢固了。過了多久,新帝登基,靠著穆彪的舉薦,自己飛上朝堂一展抱負的機會就來了。
姜醇一路喜滋滋的跟著人來到穆彪的書房外,一錯眼正看到一角桃色的衣衫輕輕一閃,裊裊婷婷的奔著後院去了。是穆宛清?姜醇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是穆宛清,她先自己一步來見穆彪,他們父女兩個密謀了什麼呢?青天白日的,姜醇突然打了個寒顫,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這時候,書房內的穆彪已經听到了外面的動靜,他爽朗的聲音傳了出來,「可是姜先生到了?快請進來吧。」
听著穆彪依舊爽直的聲音,姜醇稍稍的放了點心,他壓下心頭莫名的不安,推門進了穆彪的書房,拱手行禮,「姜醇參見大將軍,大將軍一向可好。」
「來,姜先生來坐。」穆彪招招手,滿面笑容的說,「這次邊關之行,姜先生大展奇才,為我穆家立下汗馬功勞,老夫要好好的賞賜你啊。」
剛直起腰來的姜醇又謙遜地一躬身,「大將軍過譽了,這次全仰仗宛小姐心思縝密,從中謀劃,才順利的帶來了耀國的綺羅公主。」
穆彪臉上的得意之色明顯的堆了上來,「宛兒的確是個好孩子,這次她對先生也是贊賞有加,特意提醒老夫要好好的謝謝先生呢。」
姜醇心中狂跳,沒想到自己所求的這麼快就來了,竟然是那個自己既想結交又忌憚的穆宛清提議的。一時間,姜醇心頭滋味莫名,他穩一穩心神,一撂袍子跪倒在穆彪身前,朗聲說,「姜醇叩謝大將軍的提攜,他日定當肝腦涂地報答將軍的知遇之恩。」
「哈哈,姜先生言重了,如此美事一樁,老夫也是成人之美,姜先生不必這麼客氣的。」姜醇看著大禮參拜的姜醇,混不在意的說。
「美事?成人之美?醇不明白。」姜醇稍稍抬起頭來,瞅著穆彪不明所以的問。
「姜先生何必裝糊涂,」穆彪不以為然地說,「耀國的綺羅公主貌美,又被月辰兩國的皇帝同時惦記著,如今為先生所擒,把她賜予先生,可不是美事一件?大丈夫有幸得了此女,也是可喜可賀之事啊,哈哈,哈哈。」
穆彪的一句話把姜醇澆了個透心涼,難怪自己不安,原來真是穆宛清那個女人給自己下的套啊,自己也不過是在她給耀綺羅毀容的時候表現出一點點的遺憾,她就這麼狠的報復自己,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啊。
見姜醇呆愣著沉吟不語,穆彪臉上閃過一抹若有所思,「莫不是姜先生嫌棄那是個毀了容的女人?放心,她還有另有用途,不會跟著你一輩子,也就是在穆府期間成就了你們的好事,這女人啊關了燈都一樣,想想這可以兩位帝王肖想著的女人,被你姜醇得了,該是多麼的風光啊」穆彪語重心長地說。
這麼好的事,干嗎不留給你自己的小兒子啊,姜醇心中暗自誹謗。突然另一股不安涌上心頭,姜醇頭腦一片清明,這不僅僅是女人間的嫉妒,這是穆家父女對他有所防備了,是要用這個耀綺羅讓他徹底的見惱于月知文,死心塌地的為他們穆家所用。
要說在這個緊要關頭,穆家父女這麼做也不是完全的無事生非,姜醇擔心的是一旦懷疑的種子播下,自己在穆彪身邊搭的這些年的功夫就白費了,到時候就真是雞飛蛋打一場空了。
想到這里,姜醇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腦袋急轉,剛想說些什麼補救,那邊穆彪的聲音再次響起,「莫不是真如宛兒擔心的那樣,你竟認為這是害你的差事不成?」
穆彪說著聲音一寒,大聲質問,「還是你認為那月知文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你怕了?你跟咱穆家不是一條心了?」
穆彪帶著怒火的責問一聲聲的如同重錘一般直接砸在姜醇的心坎上,現在不僅僅是穆彪生疑的問題,而是他直接把疑問宣諸于口了。姜醇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明確的表態,這個性急的穆大將軍很可能就會來個血濺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