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知文眉心未展,若有所思,「穆家這是準備在邊關動手啊,他們暫時也還需要老頭子在宮里戳著,不會貿然動手的。而且,即使他們想動手,怕是也有心無力,老頭子經過了上次的教訓,對穆家有了防備,他們不會輕易得的了手了。」
執墨小腦袋瓜子晃了又晃,聲音里疑惑更盛,「除了穆家還能是誰呢?前幾日執醫還傳來消息,陛下的聖體略有起色,撐上半年沒有問題的啊,」執墨說著又使勁撓了撓頭,百思不得其解,「可是除了穆家,誰還能有這麼大的本事,在執硯和司馬丞相的眼皮子底下坐做下這等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月知文心中卻已經有了底數,他鳳眼微挑,臉上少見了蒙了層冰,「除了司馬炎還能有誰,沒想到這個老狐狸戒備之心如此之強,竟然對孤玩了這麼一手釜底抽薪。」月知文說話聲調不高,但是卻隱含著上位者的威與怒,森森寒意,讓人忍不住替南京的敢于挑釁者擔憂起來。
「司馬老丞相?」執墨驚異的叫了起來,他突然意識到不妥,趕緊警惕的四處掃了一眼,捂住了嘴巴,小聲又急切的問,「殿下不是已經和司馬小姐訂婚了嗎?而且咱們離京前,殿下還專門找他開誠布公的談過,他也鄭重的承諾了的,現在怎麼會突然來了這麼一手?」執墨說著說著,自己更迷惑了。
月知文聲音冷冷的,就事論事的解釋說,「目前,朝中群臣,無論文武都在觀望,穆家近不了老頭子的身,司馬炎卻正相反,多年來老頭子最信任的人還是他,這個老狐狸一直維持著不偏不倚的態度,雖然門生故舊遍布朝野,但是表面上卻從不拉幫結派,因此老頭子對他深信不疑,而且老頭子又剛剛給孤和司馬玉賜了婚,最不會防備的就是他了。」
執墨听完沒有吱聲,但是小眼楮骨碌碌的還是充滿了疑惑,自家殿下解釋了半天,也只是說了司馬老狐狸最有能力做下那件大事了,但是動機呢?就是殿下剛才說的,剛剛和殿下聯姻的司馬家實在沒有理由在殿下遠離南京的時候來這麼一手釜底抽薪啊。
看著執墨越來越不解的眼神,月知文的冷臉稍微一松,他右手輕撫額角,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哎,就是這個老頭子的賜婚,老狐狸順水推舟的鄭重承諾,不但迷惑了老頭子,也迷惑了孤啊,放心地遠離了帝都。結果不但老頭子被害,孤也措手不及。訂婚還不同于大婚,屹立兩朝,巍然不倒的司馬老狐狸還是怕不保險,這是借機把孤逼上絕境,他自己牢牢的把控住主動權。」
至此,執墨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眼前的局勢詭異,稍有不慎,大月朝局就是另一番天地,他覷著月知文頭疼的臉,大膽地說,「司馬老狐狸雖然來了這麼一手,但畢竟還沒有把事情做絕,現在南京城一片平靜,知道陛下昏迷的也不過寥寥數人,只要咱們見快趕回南京,殿下和司馬小姐順利的大婚,司馬老狐狸就不會再動搖了。畢竟,他就司馬小姐這麼一個掌上明珠,全世皆知只要司馬玉所求,司馬炎沒有不答應的。殿下只要收了司馬小姐的心,司馬老狐狸再狡猾,也跑不出殿下的手掌心去。」
「哎,」月知文再次嘆息一聲,頹然的說,「眼下也只有如此了,形勢迫人,孤終是差了司馬老狐狸一著,落得今日倉促入局。」月知文心中是既憋氣又心疼,司馬老狐狸玩了這麼一手,他只得先娶了司馬玉為後。至于那美麗聰明又睿智仁和的綺羅公主,明明是最最合適的明後之選,也只能暫時屈居為妃了,等將來大局已定,再好好的補償于她。只不過,非原配的繼後總是有那麼一點點遺憾罷了。
看著自家殿下陰晴不定的臉,再聯想到他近日種種破例的反常舉動,執墨不難猜出月知文心中的一點小心思,執墨心中這下急了,暗暗祈禱自己殿下可別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犯了糊涂,江山美人還是要掂量清楚啊。
一錯眼看到執墨的一臉的別扭樣,月知文突然笑了,鳳目張揚,薄唇上翹,又掛上了他那幅招牌似的微笑,「去,把人都招呼齊全了,朝中有變,少不得咱們的行程也要變上一變了。」
月知文這一笑,執墨的心一下子踏實的落回了肚子里,殿下還是英名神武的殿下,是他執墨小人心、小氣量了,听到殿下吩咐,執墨清脆的答應著,聲音里都透著雀躍的輕松,「哎,屬下這就去辦。」
執墨答應著還沒來得及走,突然秋爽殿的天窗一動,一臉木木的執典悄無聲息的飄了進來,「稟殿下,穆家軍悄悄的逼近巴郡,封住了通往月國的山坳。」
聞听此言,月知文收了笑,若有所思,執墨則是臉色大變,月兌口問道,「他們來了多少人?封了幾條路?」
「具體人數不知,幾乎封了我們所探知的所有道路。」執典言簡意賅的說,沒有一句廢話,這麼危急的關頭他那張木頭般的臉上還是沒有一點動容。
如果不是執墨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熟知他的性子,還以為這個整天都一個表情的人是個帶個戴面具的呢,執墨一晃頭,埋怨道,「真是個悶葫蘆,你連人數都沒探查清楚,讓殿下怎麼應對?」
「有人繼續跟,我是先來稟告殿下的。」執典不喜多言,但並不代表他是分不清輕重緩急的,恰恰相反,他心思謹慎的很,一探知穆家軍的行動就知道事情不對,馬上就來稟告了。
月知文也是熟知了執典的說話方式,對著他一點頭,「嗯,你做的對,」月知文不怒反笑,「穆家此次興兵很是蹊蹺,怕是和南京的風向有關,孤到底還是小瞧穆宛清那個丫頭,讓武夫穆家也有機會逼迫于孤。」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執墨知道情況有變,也不再急著出去,靜靜地等候月知文的下一步指示。
月知文果然改了主意,臉上不見了方才的種種情緒,悠悠的吩咐道,「去把穆家小姐和綺羅公主都請來秋霜殿吧,孤有事和她們相商。」月知文心中有了主意,人已經沉靜下來,連對穆宛清的稱呼都跟著變了。
執墨瞅一眼還是面無表情站著的執典,認命的答應到,「是,謹遵殿下吩咐,屬下這就去請人去。」
月國邊境大營異動,穆家軍悄悄地向著巴郡掩來,雲霜和商蘭也都分別從各自的渠道得到了消息。
商蘭得了信,在疏風殿外院轉了一個圈,正遇到匆匆而來的雲霜,兩人相視一笑,算是打過了招呼,一錯身的功夫,商蘭的臉上有一絲游疑滑過,轉身又回了自己的屋子,雲霜則是越走越急,徑直進了綺羅的寢殿,聲線不穩的說道,「公主,大事不好,月國大營有了異動,直像我們巴郡逼來。」
少了丁香的聒噪,綺羅正歪在榻上百無聊賴的昏昏欲睡,听了雲霜的話,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月兌口驚問,「什麼?他們來了多兵馬?離巴郡還有多遠?」
「他們秘密行軍,探子沒敢靠的太近,具體人數不知。在離巴郡八十里的落鳳坡慢了下來,看樣子在安營扎寨,長期據守的意思。」雲霜略一思索,把得到的消息和盤托出。
「落鳳坡麼?」綺羅輕喃一聲,起身來到案幾旁,打開雲霜一早就送來的巴郡地形圖,眼角一掃上巴郡城外的那群山疊嶂中的小小山坳,她嚴肅的臉上面色一松,緩緩說道,「莫急,月國不是沖著巴郡而來,是穆家不是沖著咱們來的。」
「沖著咱們來的?」雲霜輕輕的重復了一遍,也把目光投向那幅詳盡的巴郡地形圖之上。許久,她也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臉色漸漸的緩和了下來。
既然不是月國興兵要取巴郡,雲霜自然就放下心來,不過須臾,她又皺起了眉頭,「月國雖然無意興兵犯境,但是巴郡城外的落鳳坡卻是公主南下的必經之路,這穆家不懷好意,恐怕對公主不利啊。」
還未等綺羅說話,外面就傳來彩霞的聲氣,「啟稟公主,月國大殿下的侍從執墨求見公主。」
綺羅看一眼雲霜,咽下要說的話,悠然說道,「著急人的來了,咱們先看看人家正主怎麼說吧。」
雲霜會意的點點頭,揚聲吩咐到,「讓他進來吧。」
執墨收了在月知文面前的機靈勁,低眉順眼的進了疏風殿的正殿,直截了當的說明了來意,「小的執墨參見綺羅公主,我家殿下請公主移步去秋爽殿一敘,有事相商。」
既然已知執墨為何而來,綺羅倒是不再游移,也沒有拿什麼男女之防、內外有別之語推托,直接干脆的說道,「殿下相約理事,本宮豈有不去之理,你在外面稍候,待本宮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