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炎什麼都算計到了,就是低估了綺羅公主在月知文心目中的位置,被穆家一逼,月知文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肯顧惜了。如今弄巧成拙,為了免他日後報復,也只有一不做二不休,趁著他急火攻心,先結果了他再說了。任他平日里籌備良多,後招頻頻,只要現在搶得了一步先機,送他歸了西,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可是面對突然闖出來的司馬玉,司馬炎又猶豫了。不過,須臾之見,他就下定了決心,縱然心中疼惜,他還老眼含淚,狠心的說道,「玉兒,傻孩子,你怎麼還沒看明白,月知文心里沒有你,以前所作所為全都是騙你的。而且,按照今日的局面,你即便嫁給了他,也會痛苦一輩子的。你,回去吧。」
司馬炎說著,對著自己心月復的家將一擺手,低聲吩咐,「帶著小姐回府,看著她不要做傻事。」
家將領命,閃身向著司馬玉奔去。
「啪,啪,啪……」穆貴妃適時地鼓起掌來,她看著果斷地司馬炎,面上含笑,把話點明了說道,「司馬丞相見地果然不凡,說的非常透徹,二皇子才是司馬小姐的良配呢。」
如今假戲真做,縱是心有不甘,司馬炎還是堆起滿臉的笑,沉聲說,「貴妃娘娘和老夫想到一塊去了,玉兒那丫頭被人蒙蔽,一時糊涂,還請娘娘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不要和她一般見識才好。」
「司馬丞相說的哪里話,玉兒至情至性,本宮喜歡還來不及呢,大家今後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還是先解決眼前的麻煩吧。」穆貴妃說著,她抬手向著還在拼殺的執典等人遙遙的一指,又把話鋒轉回到眼前的局勢上。
一直默不作聲的周寺鋒瞅了瞅護著月知文橫沖直撞的執典等人,皺起了眉頭,圍住小金水橋的這兩萬人是他的嫡系,沒有得到他的命令,一直都未下殺手。但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既然今日已經把月知文得罪了,還不如徹底的了結呢。只要他一聲令下,萬箭齊發,任你武功再高也得變身刺蝟。
心中想的明白,周寺鋒也近前一步,朝著司馬炎一躬,朗聲建議,「丞相大人,打鐵趁熱啊,……」
「府尹大人是打算拭君麼?先皇既然已經把皇位傳給了大皇子,在此危急時刻,你不但不思忠君,還想行逆天之事?」隨著周寺鋒的話音,翰林學士張子巒遠遠的傳了話來。
張子巒當年高中狀元卻是自認榜眼,那是月知文的鐵桿,他一介文弱書生,這時候出聲攪局,無疑是帶著月知文的底牌而來。司馬炎一瞪眼,端出首輔宰相的架勢先聲奪人的喝道,「大膽老夫手握先帝的傳位遺詔還未宣告天下,你一個小小的翰林學士也敢矯詔妄談君國大事?」
「司馬丞相此言差矣國家興衰,匹夫有責,何況子巒身為朝廷命官呢。」張子巒不急不怒,走下轎來,他不看威勢燻天的司馬炎,而是對著身後另一頂轎子里的人高聲說,「連蘭兄你認為呢?」
隨著張子巒的呼喊,在另一抬轎子里彎腰走出來了周寺鋒的獨子周連蘭,他對眼前的局勢渾然未覺,懵懂的瞅著劍拔弩張的眼前眾人。而他身邊的護衛卻是一個個精光內斂,一看就是一等一的高手,成犄角之勢把他和張子巒護住。
周連蘭一出來,周寺鋒首先慌了,剛才還想催促著找點動手的他,話沒說完咽回去,轉而對著兒子厲聲問,「逆子,你整日不務正業,流連詩畫也就罷了,這個時候為何摻和進來?」
「摻合?子巒兄得了真正的《漁歌晚唱》,兒子一直在張府欣賞,爹爹你們要做什麼?大殿下這麼好的人不做皇帝,還有誰能做?」周連蘭是個畫痴,迷迷糊糊的,連自己成了人質還步自知,見父親暴怒,歪著頭認真地問道。
哎,逆子,害我不淺周寺鋒暗嘆一聲,但是周連蘭是他的獨子,是他周家唯一的香火傳承。周寺鋒縱然心中不甘,還是無奈的對著司馬炎一躬到地,然後起身,無言的對著背後揮揮手,親兵領命傳了下去,圍住月知文的人等都紛紛停了手,調轉刀口,把穆貴妃等穆家一干人圍了起來。
自從周連蘭一出現,司馬炎就知道大勢已去,周寺鋒只有周連蘭這一個兒子,如同自己待司馬玉一樣,周寺鋒為了周連蘭也是什麼事情都肯做的,這個時候他陣前倒戈,只能怨自己棋差一著,算漏了月知文會提前籠絡了畫痴周連蘭。
「你……,唉」司馬炎長嘆一聲不再說話,對著多年的老友,雙方都知之甚深,他還有什麼能說的呢。
隨著周寺鋒的命令傳了下去,圍攻月知文等人的南京府兵們終于紛紛退了下去。
執典松了口氣,顧不上處理自己手臂上見骨的傷口,彎腰想抱起月知文。不料,月知文用僅有的一絲力氣掙月兌了他,自己踉蹌著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看著月知文赤紅的眼楮,執典不敢違拗,趕緊上前攙扶起他,扶著他向前走去。
此時,熊熊的大火已經把送鳳台燃的只剩下了一堆灰燼,月知文狠狠的掙月兌開執典的手,爬過去在大堆的灰燼中拼命的找尋著什麼,他的綺羅就在這里,她一定是躲在某個角略里等著他去救呢,她中了毒、嗆了水、中了箭、被火燒,她一定嚇壞了,她需要他
自從母妃死後,從沒有人能像綺羅一樣牽動著月知文的心,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強烈的想保護一個人,即使是拚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他也毫不猶疑。他無比的後悔,在巴郡時自己不該放開她的手,讓她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視線。當他得知她沒有死,而是被穆宛清帶了回來之後,沒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狂喜,一直缺失的那一角心髒終于要補回來。
可是,他錯了,老天爺依舊不能放過他,采用這樣更殘酷的方式懲罰他,今夜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出自己的生命,只差半個指尖的距離,他甚至感覺到了她的溫度,但是最終還是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消失在這堆灰燼里。
此時此刻,月知文一直的信念動搖了,那個心心念念,一直費盡心機也要得到的江山,到底是不是他生命的全部?沒有了那個聰慧女子的陪伴,得到了江山又如何?沒有了她,誰會陪他站的高高的,誰還能懂他的心,那個聰明的、能牽動他思緒、融入他骨子的浮綺羅再也沒有了,帶走了他的魂,帶走了他的志,月知文眼神空洞洞的,只剩下了一具軀殼
「綺羅,是我錯了,你不要走,回來啊,回來啊」月知文仰天斯吼。
執典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月知文,這還是那個一向泰山崩于前還面不改色的主子麼,還是那個那個篤定的,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月國大殿下麼?失去了心愛的融入了骨髓的人,這樣的打擊擊潰了月知文的神經,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月國大殿下崩潰了
執典一下子慌了手腳,他不顧自己也是被傷的獻血如柱,已經是在再勉力支撐的身子,執典強撐著上前一步緊緊的抱住了月知文,嘶啞著嗓子說,「主子,您節哀,保重身子,此刻大局要緊,還要您親自主持呢。」
「大局?」月知文迷茫的蹙起了眉頭,突然他反映了過來,悲愴的仰天長嘯,「哈哈,沒有了綺羅,還要大局有什麼用?」
月知文痴狂的說著,揮舞著手臂又推開了執典,在大堆的灰燼里瘋狂的著了起來。
被悲傷浸yin了全身的月知文力氣大得出奇,受傷頗重的執典被他全力一推,
終于沒有支撐不住,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不甘的閉上了眼楮,昏迷了過去。
「既然大皇子如此痛苦,就追隨你的綺羅公主去吧。」金水橋上有人大喝一聲,一只短劍,閃著詭異的綠芒,流星一般向著月知文飛來。
月知文心中痛及,聞听此言不但不閃不避,反而轉身背對著短劍,喃喃自語,「如此也好,綺羅你慢點走,我月知文這就去陪你。」月知文說著緩緩地閉上了眼楮。痛到極致的心又了一絲松動,仿佛雀躍了起來,如果隨著綺羅就這麼去了,沒有了勾心斗角,沒有了那把至上的龍椅,就和她兩個人清清靜靜的,也很好,很好。
「不要啊」千鈞一發之際,掙月兌了護院的手的司馬玉哭喊著,奮力的撲了過來,淬了劇毒的短劍挾裹著風雷之勢,滑起一片綠芒,直直的飛了過來,正正的穿過司馬玉的右胸,帶起一篷鮮紅,又飛了出來。但是,終是勢去,在司馬玉身後兩丈處叮當落地。
司馬玉晃了幾晃,看著短劍落地,終于再也支撐不住,嘴角上掛上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