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羅裙 第三卷 二零四、往 事

作者 ︰ 梨花瘦

安風雷一愣,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過于草率,「你的考量我怎麼不明白,但是我說的確實是肺腑之言,我這十年過過的最舒心最快樂的日子,就是在桃花村,我也很想和你一起,買田置地,過著悠然自在的日子,也想帶你去看看大漠孤煙,塞北落日。」

雖然安風雷在京城一直賦閑在家,沒有什麼正式的差事,可梅西知道,他最想過的還是沖鋒陷陣,橫刀立馬的快意人生,也正是在等著有一天能夠重回北疆,他才一直咬牙堅持,如果真跟自己去過那種采菊東籬下的悠然日子,估計沒幾年他就再也沒有了如今的銳氣。

「公子說笑了,」梅西強作不在意道,「公子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且梅西也無意再留在京城了,若是公子還念在咱們相識一場,就不在再說這些話了。」現在拒絕,自己還能保留一份尊嚴,好過有一日他後悔了,厭棄自己,看著他後悔自己的選擇,自己愧疚無言,到那時放他離開,還不如就不開始的好。而且兩人一起走過的時光,真正順遂的又有幾日?梅西想要的不過是一份平凡的愛情,簡單的相遇,自然的相知,如一杯白開水一樣看似平淡回味甘甜。

「難道你真的對我…」安風雷有些說不下去,他以為經此種種,兩人會慢慢走近。

「公子是個好人,配得起天下最好的女人,梅西不敢高攀,」梅西不敢正視安風雷,眼中的淚意讓她無法抬頭,有些幸福注定不屬于她,自己去強爭最終也只是自取其辱,「但是你也是被家人寄予厚望的,這些話以後還是不要說的好。」

「我自幼便與瑛南訂親,」暮色已經漸漸上來,安風雷的聲音靜謐如水,「楊叔叔與我父親相交莫逆,也是父親的軍師,可是瑛南卻不像楊叔叔那樣文弱,她極愛笑,生氣時就拿眼楮瞪我,要不就拿馬鞭抽我,她也喜歡騎馬,京城里能比她騎術好的女子還真的不多,那年父親和楊叔叔帶了我們從北疆回來完婚,沒想到在瑛南進宮覲見時卻出了事…」

梅西從來沒有問過安風雷以前的事,他能一直不娶,想來這段往事一直深藏在心里,沒想到今天竟然對自己說了出來,梅西一直靜靜的沒有打斷,但听到這里,想到自己在宮中的遭遇,心里一緊。「是那個畜牲做的?」

「她是墮樓而死…」或許往事太過慘烈,安風雷的緊攥的指節有些發白,瑛南當年隨母親進宮見皇後,後來和還是小女孩的敏誠郡主去看出生沒多久的公主齊瑞音,可是自己再見她時,卻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而她當年跳下的望雲閣,後來被推倒建了現在的如意樓,「當年…」

能與安風雷自幼訂親的女子,想來也是個貴女,只是沒有想到性烈至此。

「若是我當時能夠趕進宮…」安風雷的背影如一棵絕壁上的蒼松,孤獨清冷。

梅西不知道該怎麼來安慰他,也沒有想到他會把這樣的事告訴自己,這件事想必在他心里壓抑多年了,自己的未婚妻子被人**自盡,可是卻因為身份的緣故不但不能報仇,還要對施暴者俯首稱臣,這些年安風雷心里有多苦可想而知。

「逝者已矣,瑛南姑娘與你相知多年,你的苦衷想來她也是明白的,」梅西輕聲安慰。

看安風雷面色慢慢恢復,梅西心里略定,「只是我想不通那個狗皇帝為什麼會那麼做?難道不怕你們反他嗎?。」她有些想不通,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她來到這個世界也一年多了,看景帝把天下治理的也算不錯,應該不會糊涂的去逼反手握重兵的王爺。

安風雷冷冷一笑,「他那天喝多了,而且這也是在挑釁,想看安家的態度,何況這何嘗不是一個圈套。」

當初自己從宮中將瑛南的遺體接回,從瑛南隨行的丫環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緣由,當時就想持劍沖入宮中,是父親攔下了他,後來司徒遠山也送來消息,讓他切不可沖動。宮中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只等治他個闖宮之罪。

梅西幽幽嘆了口氣,她是個無權無勢的小女子受了侮辱也只能咬牙忍了,想反擊都無從下手,可如果她是安風雷這事不會就這麼算了,「你覺得你們服了軟,他就會放安家?功高震主,只要安家還在掌兵,就是他的心頭之患。」

「我們安家幾輩浴血沙場,要是只是北疆的太平,百姓不再受苦,可是連這個也招了人的忌,」安風雷已經緩過心神,「其實這些年我也做了許多布置,自保還是可以的。」

梅西一下來了精神,雖然也知道問人家這種機密不是太好,但有些內幕自己知道了心里也踏實些不是?「你做了什麼?這種皇帝干脆,」梅西豪放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期待的看著安風雷。

這個女人到底是那兒來的?安風雷有些驚訝,這種大逆的思想是根本不能有的,她居然敢說了出來。但她敢當自己面這麼講,也是相信自己,「其實這些年皇上一直在向北疆遷民,我們也乘機將讓自己的人來多走動走動。」

「就這些?」梅西有些失望,人家是想向你們的地盤滲透,你反滲透有啥用?難道還能比人多?「我還以為你有什麼宏圖大志呢∼」書上那些韜光養晦的人不都是有一顆不份的心。

「當然不是,」安風雷微微一笑,這些年他做的何止這些,如今自己若想出城,也不是什麼難事,何況禁軍里自己的心月復已經不少做了把總,而御林軍又在彭湃的手里,就算自己想要了齊冕的命,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造反,他還真沒有想過,但是司徒遠山,安風雷眉頭一凝,他跟自己似乎有一種默契,大家心照不宣的彼此遮掩,倒是瞞過了景帝的耳目,他若是有了雄心,「你想要了他的命?」

安風雷有些遲疑,若是她真的想要,那自己便去為她取。

「什麼啊,你想那兒去了,」梅西撇了撇嘴,「殺皇帝是要株連九族的,我怎麼會讓你去冒那種險?」雖說什麼「沖冠一怒為紅顏」,可那不可是給野心和背叛罩的紅蓋頭罷了。

「你若真的咽不下這口氣,我會想辦法,」安風雷目光如水。

可是你現在根本不想和皇帝翻臉,在梅西眼里,安家估計是那種岳飛一樣的人物了,冤死也不會反抗的,當然,安風雷似乎要開竅一些,還知道保自己的命,不會任由皇帝唱什麼六月飛雪。

「我明白你的意思,」梅西目光誠摯,將話題兜了回來,「你就算不娶郡主,咱們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說的是真心話。」

安風雷心里一沉,自己真是莽撞了,現在皇上的身體越來越差,朝堂之中也只是看似平靜,再加上皇上以自己和敏誠的婚事為由,宣父親進京,再加上如果司徒遠山真的在籌謀什麼事的話,那梅西還是離開京城更安全些,現在實在不是和梅西說這些男女之情的時候。

而且依司徒遠山的性子,認準的事情什麼時候放過手,恐怕等他解決了皇上,轉回頭還是要找梅西的。

直到天已黑透,安風雷才從屋里出來,柳色忙進屋看梅西,「姑娘和爺說了?」肯定是公子生氣了,柳色暗自揣測,不然面色也不會那麼難看,說話間就要去燃燈。

「別點燈了,我想靜靜,」梅西木然的回到臥房,和安風雷聊了許久,說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得到了他的諒解,也知道了太多令她意外的消息,梅西著實有些累了。

「是,」柳色看梅西面色也同樣不好,輕輕幫她掩了門出去。

「柳姐姐,要不要將飯食給姑娘送進去?」掃雪一指提了食盒的婆子道。

「不必了,姑娘累了,晚上做些宵夜就好,」柳色揮手讓那婆子退下,「你們也去歇著吧,我在這兒守著。」

雖然安風雷沒有再跟自己說起喜歡自己的話題,梅西心情還是十分沉重,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她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什麼愛情,想著怎麼逃生,想著怎麼安身,想著怎麼立業,至于愛情,在她的心里,是十六七歲女孩還不該考慮的事情,直到司徒遠山要納自己為妾,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美貌也會帶來麻煩,而且這樣麻煩竟然是接二連三,她想到找個可靠的人來托付終生,做個全職米蟲,即使沒有愛情,只要喜歡就夠了,何況司徒遠山也確實是個黃金瓖鑽的大米桶,可是最終還是這麼個結果。

或許她不該有什麼奢望吧,可是安風雷來跟自己說這番話,她卻又該死的動了心,而且這樣的心動與安身立命沒有關系,梅西直罵自己沒出息,如果自己真的和他在一起,還不知道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災禍,還是離開的好,而且,話說到最後他也不再反對自己離開了。

一想到自己的告別竟然被輕易的接受,梅西心里不免又酸酸的,暗罵自己太矯情,翻身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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