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天就過年了。
天空又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
在這樣的天氣里,翠珠格外的傷感。
在這樣的天氣里,文藝一點的做法是,捧著‘綠蟻新醅酒’,圍著‘紅泥小火爐’,邀上三五知己,一面待在溫暖的屋子里暢飲,一面欣賞屋外紛飛的雪景。
可是,此時的雪景只會讓她想起楚容。
就在不久之前、那場大雪里,自己的一時任性,讓他風寒復發、大病了一場,病榻前氣息奄奄地拉著自己的手,說了許多讓人掉淚的傻話。就在不久之前、大雪初融時,他大病初愈、活蹦亂跳地出去打獵,獵回來一只狐狸,送給自己做狐皮圍脖。
又是大雪紛飛時,少年卻去似朝雲無覓處了
蘇齊覺察到她情緒的低落,提議道︰「姐姐,不如我們到鎮上買些紅紙,自己寫春聯吧?」
馮原趕緊提醒他道︰「你忘了?楚兄弟剛去,家里不能貼春聯的」
「誰說楚容去世了?怎麼不能貼?貼馬上貼……我們這就去買紅紙」翠珠武斷且彪悍地拉著蘇齊去鎮上。
馮原雖然搖頭反對,但是翠珠這麼堅持,他也無所謂。再說到鎮上也許還能踫上那位佳人,他又怎能錯過這次機會?
于是三人一起向鎮上進發。
路上,翠珠問著蘇齊道︰「說起來,齊弟,今年是你母親親的頭一年,你回不回去看看?」
蘇齊呼吸一滯,悶聲說道︰「不回了」
「你如果想回去,就讓馮大哥陪著你回家祭拜一趟吧。父親不願意見我,我也不願意見他,我就不回去了。有馮大哥陪著你,想必父親會放心不少。」翠珠溫言提議道。
蘇齊有幾分心動,又怕離開了翠珠,她再突然悄悄離自己而去了,沉吟半晌,不放心地說道︰「姐姐,如果我回去了,你要答應一直待在馮大哥家里等我。不然,我一步也不離開。」
翠珠失笑道︰「真是傻孩子既然答應了要一直帶著你,姐姐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把你棄之不顧呢?你也不想想,如果姐姐要悄悄離開你,這一陣子有多少機會不能去的?哪一次出去采藥、出診不能伺機離開啊?非得等你回京了,姐姐才悄悄跑掉?」
蘇齊不好意思地笑道︰「呵呵,知道了。……那我們說好了啊,明天是年廿八,我和馮大哥動身回京一趟,大後天年三十再趕回來和姐姐團聚。」
「好趁著今天去鎮上買紙,我們預定一輛馬車,明天送你們回京。回家帶什麼東西,等進了雲京再買。」
三人計議已定。
饒是翠珠和蘇齊身輕體健、馮原身強體壯,三人到達鎮上的時候,都已經接近中午了。
年根的時候,街上到處都是賣年畫和春聯的,紅紙也是隨處可見,便宜的很。
三人買好紅紙,就到車行去訂馬車。
這個時候的車行,生意好得爆了棚。
翠珠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也訂不到一輛普通的馬車。豪華的馬車,貴得離譜,雇一次馬車的價錢快趕上買一匹馬的了。車行也有馬匹可以租賃。只是不巧的是,馬匹都租出去了,下午會還回來幾匹。
三人悶悶不樂地從車行出來,商量著先到飯館吃了午飯,然後再回到車行看看。翠珠當初賣馬是因為馬匹養在家里又費心、又費草料而且還沒什麼用處,他們又不長途出行。楚容生病的那幾天,翠珠顧不上管馬,都是馮原把它們暫時安置在廢棄的山洞里,又向別的鄉鄰借的草料,一日一日喂養著。所以自從決定暫時定居下來之後,翠珠就立即把它們賣了。
這會兒雖然又用得上了,翠珠也不打算再買一匹回去。偶爾用一次的時候,雇一匹也就是了。
三人轉了幾家,選定了一個看上去干淨一些、客人不是太過擁擠的小酒樓。
翠珠抬頭看了看,酒樓的名字很有意思,跟現代酒樓的名字一樣,叫做‘聚緣樓’。翠珠笑了一笑,拉著蘇齊準備進去。
突然從酒樓二樓的窗口響起了一聲清脆的童聲,「爹爹」
翠珠下意識地頭皮一緊。
她向二樓窗口望去,見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過四五歲年紀的樣子。翠珠確定自己並不認識,放心大膽地舒了一口氣。
哪知道,小姑娘的腦袋剛縮回去,忽然又從窗口探出來了一顆腦袋,望見翠珠,頓時歡歡喜喜地叫了一聲,「爹爹」
翠珠看見他,陡然頭大如斗,果斷拉著蘇齊轉身離開。
馮原卻像兩只腳定在了地上一般,一動不動地站著,傻呆呆地望著窗口驚鴻一現的美人寡婦。
美人寡婦瞧見翠珠要走,連忙高聲叫住,「公子」
翠珠听而不聞,拉住蘇齊頭也不回地往別的店鋪里躲。
馮原這個傻子,卻攔住翠珠,急赤白臉地說道︰「兄弟,你們往哪兒去?也不等等俺,咱們三個走散了怎麼辦?」
翠珠輕啐他一聲,「傻瓜你在這兒站著吧,我和蘇齊到別的店轉轉。」
翠珠一手拉著蘇齊,繞開馮原,抬腿就走。
不料,那小寡婦竟像是一只輕盈的蝴蝶,轉瞬間就攜著她家小寶從酒樓里走到了三人跟前。
小寡婦嫵媚地笑出一對梨渦,嬌嗔一聲,「公子,你這是去哪兒?……,奴家和公子可真是有緣來鎮上一趟就能踫見公子一回,我們這算不算是,嗯…,心,有,靈,犀?」
小寶不愧是他娘生的,黏黏糊糊地挨到翠珠身上,一雙小手軟軟地捉住翠珠的手指,甜甜膩膩地又叫了一聲,「爹爹」
翠珠頭上青筋突起,耐著性子跟小寡婦說道︰「你快別叫他喊這兩個字了」
小寡婦咯咯嬌笑道︰「這算什麼?小寶不過是對公子一片孺慕之情,多叫了兩聲‘爹爹’而已。公子竟這般計較起來當日公子還在大庭廣眾之中敗壞奴家的聲譽、污蔑奴家是患有 癥的殺夫狂魔,奴家是不是也應該討回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