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小湖準備帶女兒去看姥姥。頭天晚上就把小涵接回家,整個晚上孩子都還挺高興的,可一听說去姥姥家,立刻拉下臉來放賴說腦袋疼,然後爬上沙發躺下說要睡覺,小湖明白她害怕看到姥姥,別說是孩子,就連自己也害怕。
王東臨這個時候還沒起床,他業余生活豐富,幾乎是夜夜笙歌,差不多都是後半夜到家,能跟小湖一起吃早飯的時候特別少,不過,今天小湖要回娘家,想讓他做司機,可小湖剛一張口,他立刻也跟女兒似的推三阻四的說不舒服,因為他心里明白知道,自己老婆回娘家,就好比在自己腦袋後面頂稈槍,說不定什麼時候走火兒,當然,只要摟不住火兒,犧牲的百分之二百都會是自己,兩個女人都會把氣兒撒在自己的頭上,丈母娘怪女兒當初不听自己的話嫁給自己這個浪蕩公子,而老婆嫌自己不給她爭氣。王東臨明白,女人本來就是那種非常不可理喻的動物,自己可不是偏向虎山行的戰士,更何況是兩個脾氣火爆的母老虎,于是,他決定學自己的小女兒也頭痛。
當然,他畢竟是個行為能力人,不可能像女兒把腦袋往被子里一扎就躲過此劫,後事必須還得自己安排,于是就拿出手機說,讓小馬去送你們娘兩個吧,我昨晚真喝多了,腦袋像裂了那般疼痛。
小湖正把冰箱里面的要帶給老娘的食物往一只大塑料袋子里放,听老公這麼一說,不禁抬頭看看他說,能不能挺住,要不給你弄點醒酒藥吃吃?
東臨忙說,沒那麼嚴重,睡一覺就好了,老了,身體排毒功能減弱,年輕時候喝這點酒不算事。
小湖這才稍微放下心,然後開罵道,喝吧,我看你趕明天不是死在酒缸里,就是死女人肚皮上,你也算對得起老天爺給你的兩個物什了。
王東臨忙喝止她,孩子在這兒,胡說什麼?
小湖微微楞了楞,平時罵順嘴了,把孩子在家的事情給忽略了,轉身看女兒側躺在沙發上裝睡呢,就走過去拍拍女兒小說,寶貝,起來,媽媽給你把衣服穿上,這件衣服真好看,你女乃可真會買。
小涵沒精打采地抬起腦袋把眯起來的眼楮睜開一個縫說,那不是我女乃給賣的,是我姥姥到香港旅游的時候從香港賣回來的。
小湖立刻說,是不是,姥姥都沒給媽媽賣新衣服,她還是最疼你不?
小涵撅著嘴說,可她還罵我,怪我把飲料灑床上,媽媽我不是故意的。
小湖知道孩子還記著上次去姥姥家被姥姥呵斥的仇,心想,你姥姥那樣對你就不錯了,你媽小時候要是把什麼東西弄壞,你姥姥早就上去一巴掌打過去。自己是在家庭暴力的環境下長大的,可這些話又不能對女兒說,還是別嚇著孩子。
就又說,你姥姥其實挺喜歡你的,她訓完你以後還後悔了呢,直讓我對你說對不起,媽媽現在就替她說對不起好不好?
孩子終于坐起來,她到底還是心底善良,一句道歉的話就能抹平別人給她帶來的傷害。她天真的問,媽媽,我以後不再把飲料弄灑到床上了,姥姥會不會就不生氣了?
小湖立刻說,會的會的,姥姥沒有別的親人,就只有小涵和媽媽,如果她有不高興的時候,我們也不跟她一般見識好不好?
小涵又問,媽媽,姥姥家的爺爺上哪里去了?
小湖听明白女兒是想問,姥爺哪去了?張嘴說,死了。
當女兒再次問「怎麼死的?」的時候,她怔了怔,其實,自己也不知自己的父親是怎麼死的,自己從小就沒見過父親的模樣,問過自己的姥姥,那時候老太太還活著,跟她們一起生活,但只要問起父親的事情,姥姥就似乎有些緊張,嚇唬自己說,不許問這些,你媽媽听到會不高興。于是,從小的時候自己就知道,父親這個詞,在母親那里犯忌諱。因此,她也提醒女兒說,不要在姥姥面前提姥爺,那樣,姥姥會傷心。她覺得用「傷心」比用「生氣」有點感*彩,盡管她知道,老媽並不是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