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被他看穿,哪里還敢再叫喚,只能有些委屈的垂首,用手指在被子上無意識的畫著圈,小聲道,「我和七七剛剛到焰城,一個小乞丐就撞了我,然後把包袱搶了。我們走了一天,我想找活兒干——可這里不招女工,我又不想去給人家當丫鬟。我知道秋婭不妥當,所以想來查探下。可不我不想別人認出我,莫離郡主的名頭如今雖然好使,可也太累了些。」
頓了頓,「其實我這兩月來,也想了很多——我只是想活一回自己。不想別人一看到我,就想到那些事。其實我的那些事也好,還有——」又頓住片刻,咬咬牙,「還有你們也好——本不是我能匹配的。那些事不過是機緣巧合,我本沒有那般的能耐。而你們中無論哪一個,也並非我能匹配的,更莫要說獨佔了你們幾人。我心里其實覺得是累的——我在信上也說過的。我們家鄉有句話說的是‘有多大的腳穿多大的鞋子’,可我明明沒有那麼大的腳……」
抬首看著他,卻見他靜靜的看著我,面色卻是寧靜,只是那眸光卻有些深幽。
我看著他,這次沒有再躲避他的目光,「輕柳,我一直在強迫我自己適應這種環境和這種身份。民間都說莫離郡主如何了得,如何奇女子。可我自己知道我其實就是個普通人。沒有野心,也從來沒有過妄想,我只想自在的過日子,沒規矩的過日子。我們這一家其實最沒用的便是我,而你們幾人才是真正了不得的。我心里一直是明白的。若是我只有你們中的一個,或許我還有點自信。可現在——」
我還是垂下了頭,「我那夜看到非月的時候,心里很難過很難過,可我卻沒有勇氣去問他個究竟。」苦笑一聲,「輕柳,你現在明白了麼?我就是這麼沒出息。我只能跑,我只會跑。我雖是嘴里說著,若是你們他日喜歡了別人,我會放你們自由。可我心里卻是害怕極了,我不敢想有那麼一天,我會怎樣?」
我說的過程中,他一直沉默著。
嘆了口氣,我又將膝蓋收起來抱住,好似給自己增加一些勇氣,「你對這樣的我肯定很失望吧連我自己也有些失望呢。但是說實話,這次出來之後,我的心情卻好似放松了很多。好像又回到最初的時候,不用去考慮那麼多,只管做自己的想做的事。買到那把劍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我以前看過很多武俠的小說,總是幻想自己能當俠女。」
偏頭看著他一笑,「當初師公本來要教我武功的,可惜穿過來這個身體卻練不了武功。我很是懊惱了一把——」又嘆口氣,語聲悵然,「若是我有武功,也許還能有用一點,就不會一會兒被這個捉住,一會兒被那個捉住,也不會被人搶了包袱,餓肚子——」
「你這性子若是練了武功——」他忽地開口打斷我,靜靜的的看著我,「也不過是多折騰人一些。」
頓時氣結,然後噎住。
習慣性的磨了磨牙,可還只能偷偷的,不敢叫他看見。
可人家好像有透視眼,看著我,語氣輕飄飄的,「不服氣麼?」
不服氣?
理虧的人哪里有說不服氣的權利。
我只能哼哼兩聲,「不敢。」
他眸光閃了閃,「是不敢說吧?我看你心里卻是不服氣的。」
做低伏小這麼半天,卻見他還是步步緊逼,臉上連個笑意都無,心里真是郁悶之極。
他這回所問的,我干脆就不答了。
這家主做到這份上,還不如不做呢
我埋頭膝蓋上,索性不說話了。
他的聲音卻又傳來了,如同之前一般輕飄飄,听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緒,「從水都出來,你都想過些什麼?」
我心頭此刻已經有三分怨氣,語氣也直直的回了過去,「沒想什麼——不過是天大地大任我行罷了。」
「不打算回來了?」他問。
我也懶得再掩飾,抬起頭,「先是沒打算過回,反正最後一顆藥也吃了——能活多久也不知道,回來做什麼?天天擔心這個不高興,那個不高興的,除了你們幾個,還有你母親,還有水皇,金皇。萬一哪天真不小心掛了,留下你們幾個鰥夫孤苦伶仃的過一輩子,我死了也不得清淨。你們若是平常人還罷了,可如今天下的女兒家,誰不想嫁你們。我看見的只一個玉落青倚,沒看見的還不知道有誰,我同你們也不過是幾年的情分,哪里值得你們拿一輩子來賭。我這人既小心眼,又沒規矩,又沒本事,還愛胡思亂想——偏生又改不了。萬一哪天你們就膩歪了,反倒弄的大家沒退路。」
我輕輕一笑,「怎麼算,這也是賠本的買賣,你們是虧,可我這賺的,心里卻是沒底氣,賺的也是個怕——所以,我想干脆就不回了吧。」
他平靜無波的看著我,「那後來為何又帶了那封信回來,說要半年的時間。」
伏在膝蓋上,又伸出食指開始畫圈,「出水都那幾日我是想過不回的,可到了後來,我心里還是舍不得,我想你們,也怕你們擔心,所以便傳了那封信回去——我想用半年的時間好好想想,也給你們時間好好想想。以前是大家都把精力放在大戰上,都沒有心思去操心自己的事,去處理身邊的事。身邊的人也沒有機會同你們接觸,我不過是覺得大家都需要好好想想。這可是一輩子的事,一步走錯,也沒得後悔的。除了歸離,你們幾人的功力都是十層,現在也不過二十多歲,還有一百多年呢當我們地球人的兩輩子了——這兩輩子的事,總得好好想清楚吧。」
他看著我,眸光中現出一絲復雜來,似感傷,又似……
當發現我在撲捉他的情緒時,他卻微微垂眸,「那你現在想清楚了麼?」
我輕聲道,「想清楚了。」
他靜默片刻,只抬眼看了我一眼,便垂眸,卻未追問。
我故意嘆了口氣,「你去歇息吧,我也睡了。」
他站著不動,抬起眼來,定定看住我,「說。」
我趴在膝蓋上,懶懶道,「若是有人肯陪我睡覺,我就說給他听。」
說完這句,余光偷瞄去,卻見他又垂下了眸,那襲白衣卻好似微微的顫了顫。
我又嘆息了一聲,「看來有人已經膩歪我了——算了,不說了,睡覺吧。」
說著便自顧自的躺下去,朝內側過身,閉上了眼,「你出去的時候把燭給滅了吧,太亮了,我睡不著。」
只听屋內安靜了片刻後,腳步聲朝桌邊走去——燭火滅了。
然後腳步聲朝門走去,門扉合攏了。
然後寂靜一片。
真走了?
我咬了咬唇,狠狠捉緊了錦被,「輕柳,你這個小氣鬼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討厭我?」淡淡的聲音突然在床邊響起。
猛然一驚,我翻身坐起,卻見他靜立床邊,手里還拿著剛剛解開的腰帶。
瞟我一眼,「既是厭了我,那我就不必自討沒趣了。」說著,又將腰帶朝腰上束起。
趕緊撲過去一把扯過他的腰帶抱在懷里,他朝我挑了挑眉,「不是討厭我麼?」伸手過來,「還給我」
我一時語塞,低頭看了一眼腰帶上的翡翠,「不還——這是我買的。」
他眸光閃了閃,淡然看著我,「是清九付的賬——我的錢。」
我噎住,呆了呆,「你那麼有錢,還跟我計較這個?」
他斜睨我一眼,「你方才不是說我小氣麼?小氣的人自然是愛計較的。」
再度語塞,磨牙,「你是我男人——你的就是我的,不許計較」
他垂眸,「還未成親,還算不得。」
我無語了,沒轍了。
窗紗外瀉進淡淡的銀輝,灑在他無暇的雪衣上,他的臉好似泛著玉質的光。
可神情卻是淡然,眸光雖然閃亮,可卻也是一片清淡。
如畫的眉眼透出來的溫度,好似不冷,卻也不熱。
我有些琢磨不透。
真的膩歪我了麼?
看來這次的不告而別,真是傷害到他了。
輕柳還從未對我這樣過。
心里沉了沉,面色便黯淡了些,把手里的腰帶遞給他,卻垂首不敢看他,只低聲道,「還給你吧。」
他沒有伸手來接,語氣悠悠,「我方才已經束好了,卻被人扯下來了——」
我磨了磨牙,起身爬到床邊,垂眸跪起,把腰帶往他腰上束去——剛剛環住他的腰,卻听他又道,「我還未說完,你著急做什麼?」
我一僵,停住動作,手環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胸前,愣住了。
抬臉仰頭望去,他垂眸看著我,「既然已經扯了腰帶了,不若也順道替我把衣寬了吧。」
我呆了呆,眨了眨眼,他眸光閃了閃,「我不過是想知道那答案罷了。」
心里頓生喜悅,我咬了咬唇,放下腰帶,開始替他解衣。
外衫解開,放到一邊,我又開始解他的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