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听我說完,他的眸色在不停變幻著。
我知道他在掙扎,而我的心中,其實也在掙扎。
片刻後,他眸色平靜下來,看著我,「我讓人送你出宮。」
心里一顫,知道了他的決定,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該說的都說了,利害也分析過了。
他看著我淡淡一笑,「我可以不坐那個位置,但我不能看著父皇這麼死。」
我垂了垂眸,低聲道,「可是即便你那樣做了,也未必能救得了——黑白一顛倒,便是千古罵名。」
他慢慢的直起身子,神情傲然,睥睨般的一笑,「便是那般又如何?為人子,為人臣,我受了父皇二十多年的恩養,豈能苟且為人子殺了他們,我便罪己,橫豎還有我三弟在——可這火國的江山卻斷不能容這些小人禍亂。」
看著他,我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竟然連皇帝也不想做了
我勸無可勸了。
他抱著火皇朝外行去,看著他的背影,我無力的拍了拍額頭,「你回來」
他卻沒有回頭,「我心意已決,你快出來,我讓人送你走——軒夜同歸離我也會讓他們盡快離開的,你們最好早日離開火都,以免——」
這麼羅嗦的
說話間,他已經走出數米遠了,嘴里還未停,我磨了磨牙,提高了聲線打斷他,「你想救你父皇就趕緊給我回來」
這話一出,他驀地一僵,然後反應過來,猛地轉身,驚喜中有些疑惑,「你——」
重重的嘆了口氣,「別問那麼多——我現在也沒心情給你解釋,趕緊回來吧」
看了我一眼,他眸光一閃,隨即大步流星的走了回來。
瞥他一眼,「扶住你父皇,把他胸口露出來。」
他不解的看我一眼,很明智的沒有發問,依言而行。
心里無奈的一笑,我垂眸念誦口訣,打開了箱子,取出一塊能量晶石。
不去管他訝然驚異的神情,我平靜看著他,「身上有匕首之類的沒?」
他一愣,很快從靴子里模出一把短匕首來。
在指尖刺破一點,把血滴在能量石中心的凹處。
一個眨眼間,黑色的石頭便光華大盛。
將能量石趕緊按在火皇的心髒處,白色的光芒頓時發散到半尺多長。
我垂眸端坐地上,看著那白色的光團,心里卻在月復誹。
還是心軟啊
不過既然已經做了,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不多時,那光華慢慢暗淡下來了。
光團也慢慢縮小,最後完全消失。
將那顆已經變成白色的能量石收起來,我伸手替火皇把脈。
秋湛一直沒有出聲,眸光中是一絲掩不住的緊張期待。
收回手,我淡淡一笑,「什麼毒都沒了——」又看了一眼火皇正在顫動的睫毛,「你最好先讓你父皇休息一下。」
他愣了愣,我瞥他一眼,垂眸一笑,「我想他不會願意讓別人知道他眼下的處境的。」
一國之尊竟然落到這個地步,我的身份又這麼尷尬,他肯定落不下這個面子的。
反正我也不圖他感激我,還是大家避免的好。
當然了,我也有話要同秋湛交待。
他微微垂了垂眸,伸手在火皇頸後掃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的將火皇放到了錦被上,再看向我。
微微一笑,我迎著他的目光,「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何有法子卻最後才說?」
他靜靜的看著我,眸光湛然透亮,沒有回答,卻反問,「這東西對你很重要?」
雖是問句,可他的神色已經有幾分肯定。
心里略覺的舒坦幾分。
至少還不算是個白眼狼。
輕輕笑了笑,我也沒有回答他,「有你這句話我也算少虧一些了——」看著他又笑了笑,「今晚救治你父皇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他攏了攏眉,目光一閃,「那柳郡王他們——」
我垂了垂眸,低聲道,「尤其是他們,半個字都不能說」想了想,「也不能讓他們知道你父皇中的是‘牽引’。」
他不解的看向我,我無奈一笑,「‘牽引’無藥可解,若是他們知道了,會猜到的。」
他定定的看著我,眼底卻是猶疑。
笑了笑,我起身朝外走,剛邁出兩步,便被他一把捉住手腕,聲音倏地嚴厲,「這石頭究竟是做什麼用的?」
他抓的很緊,我不得不停住腳步,他起身站到我面前,低頭俯視我,手卻未松。
看著他銳利的目光,我倒有些無奈。
這救人的反倒成了被審問的犯人了
他盯著我,又重復了一遍,「這石頭是做什麼用的?可是同你自己有干系?」見我不說話,他眸光一凝,「你若不說,我便去問他們?」
我一噎,磨牙無語。
嘆了口氣,垂眸一笑,「我身體有問題,這一顆石頭可續我一年的命。」
他面色一變,竟然有些發呆的模樣。
片刻後,他垂了垂眼瞼後又直視我,「方才我見里面只得三顆……」
莞爾一笑,「你放心——三五年之內想是問題不大的。」頓了頓,很坦然的看著他,「還有時間,我舅舅也在替我想法子。這石頭不過是以備萬一罷了。」
他望著我,沉默不語。
我正想開口,門外傳來的黃公公壓低的聲音,「主子——」
看了我一眼,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片刻後,神色冷冽的走了回來,「秋婭去了大皇子處」
秋婭去找大皇子?這個時候?
此時至少已經丑時末了,半夜三更的,便是兄妹也應當避嫌吧。
抬眼看他滿臉的冰霜——連兄妹也不稱了,可見之惱怒。
我笑了笑,沉吟道,「我覺得大皇子卻是未必——」
「未必?」他卻忽的冷笑,「你可知我在他書房密室找到了什麼?」
我一愣,他虛眼咬牙恨聲,「全是毒經毒書,還有不少毒物毒藥——他一直在研毒制毒」
毒?我呆住了。
大皇子不是在習醫,而是在研毒
模了模鼻子,我低聲道,「那現在怎麼辦?」
他想了想,又看了火皇一眼,眸中寒光如刀,「我派人送你出去,我去收拾那些狼心狗肺之徒」看我一眼,又放柔的些語氣,「方才我進來前,已經召集了人手——如今父皇也無事了,你莫要擔心。」
我莫要擔心?
這語氣也太那個啥了吧。
看著他面上那抹溫柔,我無奈的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很想問一句,你想多了吧。
可也實在說不出口,只能在胸口憋了一口氣,哭笑不得。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拍了拍腦袋,回到正事,我看著他,「你先別急——既然秋婭這個時候去找大皇子,定非尋常。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急于定罪,反正如今主動已經掌握,不如多等片刻,趁機去听听,搞個明白也好。就算都有罪,也有主從之分。如果一起拿下,到時候定然互相推諉,反倒不好辨別。」
說這番話,主要是想起大皇子那夜的表情——實在是讓人有些疑惑。
再說了,按常理推斷,他年長秋湛十歲,若要圖謀,何至于等到今日。
如今秋湛羽翼已豐,又手握重兵,他真是有心圖謀,這麼多年不可能沒有經營吧。
至于那密室,我卻有些不解了。
他沉吟片刻,抬眸看向我,抬了抬眉梢,眼有笑意,「你想去听听?」
我一滯,模了模鼻子,咳了咳,「那個,的確有點好奇……」
他輕聲一笑,「既是你想去,那就去吧。」
又是這種口氣
我一噎,翻了個白眼,「麻煩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跟我說話——」
他低低一笑,拉了拉我的手腕,「那你想我怎樣同你說話?」
我一愣,才發現他還一直握著我的手,趕緊扯了開來,「秋大爺,我不要你怎樣,你就像個正常人一樣同我說話就行——你老這樣,我會起雞皮疙瘩的。」
他卻望著我,眸中輕波蕩漾,唇角微微翹起,「你總是不同的——好,我依你便是。」
這樣還叫依我?
真真是對牛彈琴了
年紀已經不小了,還老是孔雀開屏——我無語了。
看著我一笑,他走到門外吩咐了幾句,然後回來把火皇連人帶被子抱了出來,放在地上。
然後躍上了高台,只听他「咦」了一聲,我一呆,看了看那暗室的門,也跟著跑了上去。
他正在扭那葫蘆,卻沒動。
我垂眸一想,然後「撲哧」一笑。
他抬眸看來,我指了指那弧形的石頭,挑了挑眉。
他呆了呆,明白了我的意思,臉上頓時黑了黑。
雖然黑了,可還是按照我的意思,趴了上去,然後一擰。
我此刻站在高處。
這個角度看下去,他的姿勢更是惹人「遐思」——一時間,我腦子里出現了無數腐女的詞匯。
「嚓嚓」聲傳來,暗門合上的聲音傳來了。
他迅速的直起身子,看著我臉色還來不及收回的竊笑,雖不知我在想什麼,但也猜到定然是不懷好意,臉色頓時有些發黑。
瞟他一眼,心里笑得要死,卻眨了眨眼,整了整臉色,然後若無其事的偏頭,把目光轉向半空。
很快秋湛的人便來了。
數十人,全是黑色勁裝,身形筆直,神情肅然。
秋湛低聲吩咐幾句後,他們將整個宮殿包圍起來,還有幾人卻飛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