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認出了我,看來對我真是記憶深刻啊。
我冷冷一笑,上前一步垂眸俯視她,輕聲道,「如果我告訴你,你父皇沒死,而且‘牽引’之毒已解——你會不會高興?」
她頓時瞳孔一縮,顯出一抹驚懼來,但很快便掩飾住了,做出驚喜的模樣向著秋湛,「二哥,父皇真的無事了麼?太好了——」然後又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一直擔心父皇……大哥他,他好狠的心……」
看著她唱做俱佳的表演,突然很想笑——這個時候還要做戲,還不肯死心麼?
瞟了秋湛一眼,他根本沒看她,扶著大皇子看向我,「你能解麼?」
我點點頭,走到里側的桌案上拿過紙筆,開了一個方子。
心里卻微微嘆息,用藥之後等歸離回來,再用金針給他清余毒,可惜他的聲帶未必能保得住了。
秋湛朝外提聲道,「來人——」
一個紅發侍衛同一個黑發侍衛應聲而入。
我將藥方交給那個黑發侍衛,秋湛道,「讓御醫速速熬藥——你親自盯著,然後送來。」
待黑發侍衛領命而出後,紅發侍衛在秋湛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秋湛垂眸冷笑兩聲,抬首雙目如電,冷冽道,「讓她給我好好呆著——叫他們看好了榮華殿的一只老鼠也不能放出來」
榮華殿?
不是莫皇後的寢殿麼?
我在心中笑了笑,看來她是察覺到不對了。
就在此刻,門外又傳來了聲音,「主上,卑職有事稟報。」
秋湛將大皇子放躺下去,然後下榻,「進來。」
秋婭此刻已經沒有再說話,只是面色有些蒼白和驚惶的看著秋湛的舉動,見秋湛站直了,便有些可憐兮兮的,囁囁道,「二哥……」
秋湛皺了皺眉,門外又進來一個黑衣侍衛,身後還跟著一個容貌娟秀的中年侍女。
一眼過去,只覺得似曾相識。
侍衛朝秋湛行了個禮,「這是皇後宮中的侍女,說是有東西要面呈主上。」
那個侍女進來之後朝硬榻上看了一眼後,身形好像顫了顫,然後便垂眸了。
可隨即,她的面上卻隱隱浮上了一抹悲淒。
此刻,那侍衛說完後,她屈膝行了個禮,「奴婢夏蟬見過二皇子。」
夏蟬?
我想起來了。
這便是皇後身邊的那個夏姑姑,在土國皇宮,她給秋婭送過藥。
她來干什麼?
想起方才她剛進來的那一眼,視線卻好似不是落在秋婭的身上,莫非……
偏頭看了硬榻內側的大皇子一眼,我似乎若有所悟。
秋婭動彈不得,看不見來人,此刻听見夏蟬說話便是一驚,「夏蟬,你想做——」
話還沒說完,秋湛便沉了臉,然後迅速伸手點了她的啞門,將她剩下的話全堵了回去。
夏蟬卻好似不聞不見似的,對周遭的一切都不關心。
等秋婭不出聲了,她才福了福,「請二皇子允奴婢進內室將所呈之物取出。」
秋湛看著她,沒有即刻答應,她又道,「可以讓這位姑娘看著奴婢,二皇子放心,奴婢絕無歹意。」
我看著秋湛一笑,對她道,「夏姑姑隨我來吧。」
我們二人進入內殿後,她開始解衣。
也沒有避諱我,一件件解開後,最後只剩肚兜。
沒有月兌肚兜,她雙手拉住一扯,然後伸手在夾層中拿出了一封書信,遞給我。
接過還帶著她體溫的書信,我噎了噎。
真夠隱秘的——很有地下黨的潛質。
待她穿戴整齊後,我們一起走了出去,我把書信遞給秋湛。
他拆開來,卻是整整三大張紙,寫的密密麻麻。
秋湛看得很仔細,眸光沉靜,面色也沒有什麼變化。
看完了,他抬起頭看向夏蟬,「你看過這信?」
「奴婢不曾看過。」夏蟬垂眸淡笑,「但信中所言,奴婢皆可作證。」
我垂了垂眸。
這封信定然是大皇子的親筆,而內容也不難想象。
這是想玉石俱焚的大皇子留下的遺書,再加上夏蟬這個證人,這封信只要到秋湛手中,以他的能耐自然能找出若干鐵證,讓秋婭無法再栽贓陷害于他。
他不願讓自己死得不清白。
我輕輕嘆息。
這時,敲門聲響起。
那個黑發侍衛端著藥進來了。
秋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便端著藥朝大皇子行去。
可要給昏迷中的大皇子喂藥,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發現大皇子未死,夏蟬呆了呆,有些激動的朝前挪了一步,又看向秋湛。
秋湛垂眸一笑,瞟她一眼,「你去服侍大哥吧。」
夏蟬感激的看了秋湛一眼,應了一聲,便疾步朝大皇子行去。
至此,我才算徹底明白過來了。
先前我一直不明白大皇子為何能知道那麼多皇後同秋婭的隱秘——原來這一切都在這個夏蟬身上。
想想也對,大皇子三十八,夏蟬大約三十四五的年紀,年齡也是相符的。
看夏蟬的模樣分明是對大皇子一往情深——而看這樣的情形,這兩人只怕相識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
火國皇子只要未成親,十八歲之前都是住在宮中的。
年少的皇子,情竇初開的小侍女——也許也是一段故事吧。
秋湛笑看我一眼,又喚了幾個人進來,將大皇子抬進內室,然後傳了幾個侍女進來把秋婭抬了下去。
沒有給她解穴。
我只抬了抬眼便垂眸了,卻沒有發表意見。
如今大局已定,如何處理便是他們火國皇室的事了。
我心里也明白,這樣的丑聞,無論是火皇還是秋湛,定然是不會宣告天下的。
皇家多的是法子,處理這樣的事。
不過不管怎麼處理,這對母女想必也是翻不了身了。
也許會賜死,然後通報一個急病暴斃。
不過,我倒更希望她活著,反正她現在手足俱廢,就如同大皇子說的——已經做不了惡了。
活著讓她慢慢的體會漫長的痛苦才是最大的懲罰。
淡淡的笑了笑,我果然從一開始就沒有看錯她。
這個女人心里只有自己,任何人對她來說都是有用無用之分。
還好的是,這次的事情已經足以將她釘死。
若是真被她月兌逃了罪責,給她更多的時間和機會,以她的狠毒,心機,還有膽大,假以時日,她未必不能成功。
她想篡位應該是土國回來之後才起的心思。
短短的時日,她便從起心思到定計,然後實施,我想她只怕連猶豫也沒有猶豫過。
狠毒而果決
秋湛走到門前不停的叫過一個又一個的手下吩咐著,我沒有上前去听。
我現在只想等歸離回來,給大皇子扎針排毒——然後我們就離開。
我走到榻前坐下,本來想問他軒夜在哪里,可看他一直忙著,我也不好出聲相擾。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開始感覺有些困意的時候,終于听見了那熟悉清朗的聲音,「見過二皇子。」
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驚喜的,「軒——」
喊了半聲,趕緊頓住口,站了起來朝外張望。
站在門檻內側的秋湛轉首看了我一眼,「進去吧——她在里面。」
軒夜好似笑了笑,語聲喜悅,「謝過二皇子。」
秋湛微微垂首側身,一身侍衛裝束的軒夜邁了進來。
雖然也是易容過,可那閃亮有神的眼神卻讓我一眼便認出。
只有軒夜才有這樣干淨又晶亮的眼楮。
外殿沒有他人,我快步迎上去,將他抱住,低低道,「軒夜,我想你了。」
進了火國皇宮後,我就一直沒見過軒夜。
他摟緊我,輕笑,「我也是。」
靜靜擁抱了片刻,秋湛的咳嗽聲便響了起來。
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我還是松開了他。
軒夜看我面色有些不高興,笑了笑,低聲道,「歸離呢?」
看他的眼神我便知道他是想離開了,我點點頭,「我也在等他,他去追人去了。」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大皇子中了毒,我身上沒帶金針,等歸離回來替他扎了針,我們就走。」
此番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說實話,我眼下真是歸心似箭。
這樣的地方,實在讓人是無法喜歡。
我清楚自己,偶爾斗智斗力的還行,但若是長期處在這樣的環境,我肯定會瘋的。
我喜歡輕松的生活,我也沒有野心。
可以真誠的待人,可以隨心所欲的說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地位也好,權勢也好,都不如一份真實的愛。
而在這樣的環境中,愛是一種奢侈。
有太多太多的東西來腐蝕它,有太多太多的人會想要破壞它。
想要在這樣的環境中將愛進行下去,實在是太難。
突然又想起,若是當年炎赫沒有娶碧珠,我嫁給了他……
輕輕搖了搖頭,淡淡的笑了笑。
這時,門外又傳來了紛沓的腳步聲,我同軒夜對視一眼,軒夜提步朝外行去。
一個侍衛的聲音響起,「主上,人已經抓到——可要帶過來?」
軒夜此刻也走到秋湛身後,朝外一望,露出了笑意,沒有出聲,退後了一步。
我心中一喜,疾步上前,低聲道,「大皇子還需扎針。」說著,看了一眼侍衛身邊的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