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第五天,食物告罄。
如今,已經是第七天。
餓肚子的感覺應該很不好受,鄭依依看著急劇消瘦的鄭直,心里如是想。作為一只妖,她是可以不用吃飯的,幾千年的修行,足以讓她坐吃山空到同等的年份。
哎,在人間呆得越久,就越墮落。可見,得過且過不思進取的不只是人類。
「依依,你再不想辦法,恐怕就要和我說再見了。」鄭直有氣無力地拽著鄭依依的衣角。也不知他是不是因為太信任鄭依依,才沒有半點危迫感,似乎,面前的困境于他只是苦心志,勞筋骨的小磨練而已。
「這正是我長久以來期盼的。」拂掉鄭直的手,鄭依依冷漠地說。
「依依——」鄭直極費力地再度拉起她的衣角,搖尾乞憐。
「鄭直,你已經三十歲了,能不能拿出這個年紀應該有的穩重與心智?」
「你喜歡成熟男人?」鄭直的雙眼閃爍著不尋常的八卦光茫,與他塌陷的臉頰十分的不一致。
「吵什麼吵」兩人的低聲談話無意間‘吵’到了那個小眼男人,此時,小眼男人正目露凶光,貪婪地盯著鄭依依。
「我們全都餓得面黃肌瘦,你為什麼這麼精神?」小眼男人餓狼一樣盯著鄭依依。「說你的包裹里是不是還有食物?」
听到食物兩個字,整個車廂的人都抬起了頭。
七天,所有人都餓得眼楮發綠有氣無力了。無論平日里裝得多麼像個人,但在絕境面前,所有人都會暴露出本性的貪婪和狠毒。
優勝劣汰的事,沒辦法。鄭依依掃過車廂里可憐的人類,不禁感嘆。
人類的確聰明,他們的智慧是其他生物望塵莫及的。但是,他們除了身體孱弱的硬傷外,還有一點就是,相應的發展,總會有相應的代價。
比如說這穿山隧道,可能幾百年都不會塌一次。可是一旦坍塌,那被困的人就總之,外人是無法想象被困人員的絕望與想殺人的。
「我要是還有吃的,不也早就被你們搶去了嗎?。」好笑地看著因饑餓而喪失理智的小眼男人,鄭依依毫不膽怯。
正當小眼男人要發作的時候,嬰兒弱弱的哭聲響起。
帶著孩子的夫妻在食物吃光後,面臨的第一個難關就是,孩子,沒吃的了。而小孩子可不像大人,能忍饑挨餓。之前嬰兒受餓時,是會大哭特哭的,餓得久了,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低聲地嗚咽。
孩子母親的眼淚瞬間流出,悲愴地抱著孩子,心如刀絞。
「哭什麼哭,吵死了」小眼男人調轉炮火,把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化作怒火,全部發在嬰兒身上。
孩子的父母知道小眼男人一行人都是凶惡之輩,聰明地選擇沉默,沒有反駁。
可孩子不知道,小嬰兒還是糾心地哭著,母親顫抖地貼著孩子的臉,淚水模糊一片。
「再哭,再哭就吃了你」小眼男人怒吼一聲。
孩子父母的身體明顯一僵,而小眼男人說完這句話後,連他自己都愣在原地。
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小眼男人把目光從嬰兒身上移走。
過了七天省吃儉用的日子,誰又能敵得過饑餓呢?一時想想吃人也是再正常不過了。小眼男人不斷地在內心安慰自己。想想而已,自己又怎麼會真的去吃人呢?‘不經意’地再次掃了眼嬰兒,小眼男人艱難地閉上了眼楮。
人又怎麼樣?人不也是動物的一種嗎?不是也有食人族的存在嗎?小眼男人的胃一陣陣地緊縮,那絲絲縷縷的抽痛,是他此時唯一能感知得到的。
不知是為心中涌現的想法而掙扎,還是饑餓導致的體征,小眼男人連呼吸都顫抖起來。
可怕的是,呼吸急促顫抖著的,同樣不止他一個。
人是群居動物,很多東西都是會互相傳染的。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十分有道理的。首先,這墨的一方肯定是少勞多獲或不勞而獲的投機取巧之輩,朱的一方見狀,誰還願守著自己那清高的戒條了呢?再者,朱也未必有多清高,芸芸眾生,真正守得住自己的,又有幾個?
幾乎是一瞎間,車廂里的氣氛緊張而又詭異。
握緊了拳頭,小眼男人的腦門流下一滴汗。
「真想吃了他。」
小眼男人低聲說。他這句話,有人沒听到,有人听到了。
抽氣聲響起。恐懼與震驚充斥著許多人的心。然而,他們恐懼震驚的,是自己的內心,竟不受控制地偏向這句話。
卑劣無恥又低賤的小眼男人,道出了很多人只敢朦朦朧朧想,卻不敢說的心聲。
無疑,他起了一個頭。他骯髒的思想像毒蛇一樣,緊緊地盤繞在其他人的心頭,還時不時的抻起頭,虛晃著叮咬一口,弄得別人的心,都隨著它顫抖。
「你真的是不要臉到了極點。」鄭依依對上小眼男人。
「你說什麼?」小眼男人和他的弟兄們一同站了起來。雖然由于餓了許多天,他們的身形都搖搖晃晃,但同等境況下,他們仍舊是這節車廂里最強橫的一股勢力。
「我不想重復。」鄭依依站起身,掰了掰手指。
而她這挑釁的動作做得很成功。見狀,小眼男人一伙人互相使了個眼色,紛紛上前圍住鄭依依。
狹窄的車廂過道,很快就上演一出鬧劇。其他或病或餓的乘客,不約而同地移開目光,袖手旁觀,其中,包括那對嬰兒的父母。但時不時的,他們也會偷看幾眼。至于他們心里盼著誰贏,只有天知道。
絕境之中,他們需要的或許並不是主持公道的衛道士,或許,他們更期盼有人能帶給他們一線生機,哪怕這生機是魔鬼賜予的,哪怕這生機要讓他們用除了生命以外的所有東西去兌換。
這一點,鄭依依一點也不吃驚。當年,她不也是為了一線生機才害了鄭家嗎?細算起來,她並不比眼前的這幫人強多少。
鄭依依自嘲的笑容被小眼男人一伙當成了對他們的嘲諷,待她回過神來,首先迎上的,就是面前的拳打腳踢。
三分鐘後,鄭依依嘴角帶傷地坐在臥鋪上。小眼男人一群也個個掛彩。
「依依,你竟然戰敗了?」鄭直勉強支起上半身,驚愕地打量著鄭依依。三十年來,鄭依依頭一次戰敗,而且,還是敗在普通人類的手里。
鄭依依捂著一處肋骨,嘴角又流出血來。妖術失效,時間越久,她的體質就越弱。七天下來,連一群小混混都打不過。也不知是肋骨斷了還是打出了內傷,總之,此刻她身體的劇痛來勢洶洶。
「臭娘們」小眼男人啐罵了一句。他沒想到,鄭依依這樣一個表面柔弱的女人,竟然有那麼大的力氣。要不是自己人多勢眾,還真打不過她。況且,即使這樣,他們也是險勝。
餓得眼前一陣發黑,小眼男人的腳步更加的踉蹌了。但他還是堅定不移地領著幾個同黨走到嬰兒父母跟前。
「把孩子交出來。」小眼男人的臉開始扭曲,扭曲得讓人膽寒。
孩子的父母緊緊地護在孩子前面,乞求地看著小眼男人。別的乘客不免發出驚呼,對這赤luo果的吃人行為而抽氣。
「看什麼看?難道你們不想吃人嗎?我們還要餓多久?一直餓到死嗎?。」小眼男人掃過其他乘客,把最後一層窗紙戳破。
「就從你們的孩子開始吧。」小眼男人舌忝了舌忝嘴唇,鎮定地說。很明顯,鄭依依之前轉移視線的行動,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