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鄭直拉著鄭依依的手,輕輕地搖啊搖
「沒見我被打成這樣了嗎?要不干脆讓他們吃掉我算了」鄭依依揪起鄭直的耳朵,低聲恐嚇。
不過鄭直自動過濾掉了鄭依依‘愛莫能助’的話語,反而用比之前更‘含情脈脈’的目光看著鄭依依。其實,自始自終,鄭直都不相信也不覺得鄭依依會真的敗在幾個混混手下。沒辦法,誰讓她長久以來的彪悍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了呢。
「依依,你也知道,這輛列車有問題,車廂里的乘客已經開始自相殘殺了,難道等他們想吃我的時候,你還是不出手?」鄭直殷切地看著鄭依依,若不是他臉上的病態,鄭依依真想揍他一頓。
「你讓我怎麼救?說啊?讓我怎麼救?」
「我不管,反正你得救,反正你現在立刻就要去救人」鄭直梗著脖子說。
人們都說,當一個女人說出‘反正’二字的時候,男人們永遠不要試圖跟她們講道理,因為這兩個字,是女人的特權,當她們說的時候,就沒打算講道理
現在,鄭依依認為,當一個男人說出‘反正’二字的時候,原理同上。
一記手刀毫不留情地砍在鄭直的頸部,孱弱的鄭直在這份力度下,成功地昏倒。而且是昏得很倒的那種。
鄭依依恨恨地抹掉嘴邊的血,深吸一口氣,然後‘妖里妖氣’地站起身,往列車長方向走去。
自從食物吃光了,列車長就處于‘隱身’狀態,對車廂里的騷亂不聞不問。
就連幾個小混混已經打起了吃人的主意,列車長仍舊保持沉默。
這讓鄭依依非常的不滿,尤其是在她史無前例地被胖揍了一頓後,她的不滿,升級了。
之前上了這節車廂後,她的妖術就被封得很慘,準確地說,似乎這里是另一個空間,以她此時的能力還無法施展妖術。于是,她隱忍著。不想在沒把握的情況下冒然出手。
可現在,鄭依依生氣了。
不管你是什麼,我都要讓你很慘很慘。
鄭依依臉帶笑意地瞅著列車長,但她的笑,不自覺地染上一抹殺伐與嘲諷。
本來車廂里的氣氛是一觸即發,但鄭依依這麼一站起來,讓乘客又轉移了視線。就連幾個小混混,都將視線轉向她。
鄭依依果斷地穿過幾個小混混,走到車廂盡頭列車長的面前。
「你究竟想玩到什麼時候?」鄭依依啪地一拍桌面,與列車長對峙。
列車長抬起蠟黃的臉,奇異地盯著鄭依依看。
「不用看了。我知道你不是人類,很遺憾,我也不是。」鄭依依說話間,眼中閃過絲絲綠光。
而她說話的聲音未加收斂,整個車廂的人,全都听見了。
「人性的丑惡,難道不好看嗎?難道你不想看嗎?。」列車長站起身,直視鄭依依,聲音有些干澀刺耳。
「人性的丑惡本姑娘看得多了,沒興趣跟你共賞。」鄭依依嘴角輕蔑地一扯,繼續道,「再給你一次機會,馬上放掉所有人。另外,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既然你不是人,那你去挽救他們啊?打破我的空間,他們自然就得救了。」
「不見棺材不落淚。」鄭依依輕哼一聲,然後開始化形。
十指相抵,長發一寸寸的轉綠,容貌由月兌俗轉向妖異,綠光從她腳下開始盤旋,帶起陣陣妖風,等她睜開眼時,洶涌澎湃的綠光照得她的臉色詭異。
妖,就是妖。不管她化成人形後有多美,當她回到妖形時,都是一樣的詭異與滲人。何況,她現在還沒全部化形。其實,主要是她覺得,一只蘿卜再怎麼‘猙獰’,都不會有青青酒吧老板娘那般‘驚艷’的效果。
相比之下,還是初步化形比較面目可憎一些。
「你?你」列車長眼見鄭依依施展妖術,像是受到了嚴重的驚嚇,連話都講不全。
鄭依依卻露出了前所未所有嚴肅表情,一邊艱難地控制著妖術,一邊惡狠狠地盯列車長。
鄭依依伸出仍舊縴細漂亮的右手,帶著呼嘯的綠光,甩向列車長。
一聲脆響,列車長死人般的臉上,竟出現一道紅紅的手印
「這一巴掌,是替鄭直打的。」
又一聲脆響,列車長左右臉對稱了。
「這下,是替我自己打的。」
緊接著,一條手臂粗的藤蔓像蛇一樣無聲無息地盤上列車長的腳,把他拴得牢牢的。另一條藤蔓,穿雲裂石一般,直襲向他的心髒。
伴著整車人的驚呼,藤蔓掏出了他的心髒。然後,動作緩慢而優雅地把心髒送到列車長的面前。
車廂里的人,顫抖著,哭泣著,祈禱著。因為,列車長並沒有死。心髒被掏了出來,列車長胸口血淋淋的大洞是那麼的觸目驚心。但他,卻一臉平靜地看著鄭依依。
「我不是你的對手。」列車長說。
「這一點很明顯。」鄭依依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你怎麼能在我的空間里作法?」列車長問。
「不是作法,是妖術。」鄭依依糾正。難怪她發現了他的異常,他卻始終沒發現她也不是人類。原來,這個列車長不過是只坐井觀天的癩蛤蟆。
虛有其表見識短淺鄭依依在心里評論道。
「呵呵,這麼多年,終于到頭了。」列車長呵呵地笑著。沒有臨死的恐懼,反倒像是一種解月兌。
而他那紅紅的心髒在藤蔓的纏繞下,仍舊砰砰地跳動。
「我沒時間听你感慨,馬上打開空間。」鄭依依道。
「打不開的。」列車長沉著地說,「你有興趣听听我的故事麼?」
向來都是鄭依依逼著那些異類講出自己的故事,主動提出來的,列車長還是第一個。
「有話快說。」鄭依依感到一股股磅礡的妖氣呼呼地傳入自己體內,讓她越來越難以控制。但最終,好奇佔了上風。可見,好奇心害死的,不只是貓。
以下,是列車長的故事。
我也不記得是多少年前了。但我記得,那時我才剛剛擔任列車長職務。也許就是因為新官上任,憑著自己心中所謂的英雄情結,我的結局才會那麼慘。
有一次,我所在的列車在駛過長長的穿山隧道,當整個列車馬上就要駛過的時候,隧道發生了嚴重的坍塌。我連忙組織大家下車,逃生。作為列車長,保護每個位乘客的安全,是我的職責所在。于是,我率先跑到末節車廂——最危險的車廂,組織大家向前一節車廂移動並下車。然而,災難發生了。我剛到達末車廂,隧道再次坍塌,也不知道火車是被截斷還是被砸得變了形,總之,我們打不開車門。
大部分人,被困在了末節車廂里,包括我。
至于那時的情形,我就不細加描述了。因為你們已經親身體驗過了。說到這兒,列車長嘿嘿地笑了兩聲。
他們堅持到了第八天。然後,人群開始瘋狂。人們開始自相殘殺。
我拼命地阻止,他們把我捆住,塞住嘴,扔在車廂的末尾,大概就是我現在的位置。
人們總是本能地尋找最弱的人下手,在這一點上,他們的意見竟然完全統一。難道,這就是人的本性?其實直到今天,我也無法理解。
第九天的時候,隧道被打通了。救援人員打開了一個僅夠一人鑽出的小洞,人群歡呼著。
然後,我被遺忘了。
我想,他們是故意的。因為,不同意吃人的,只有我一個。我見證了他們的罪行,見證了他們的野獸本性,誰又願意讓我活著出去?
人們一個接一個地逃生,最後,留下來的,只有被捆綁著的我,和一地的人骨。
我听見,外面的救援人員在詢問,在喊,還有沒有人在里面。他們眾口一詞,說沒有。
那時的情形很危險,隧道在不斷地滑下巨大的石塊,沒等救援人員親自進來驗證,那透著光線的逃生洞,被巨石掩埋了。
永恆的黑暗一瞬間的降臨。
我在黑暗中無聲的哭泣,直到,我再也哭不動的那天。
我死了嗎?或許吧。可是,我為什麼還有思想?難道,連我的靈魂也感到不甘,所以才徘徊著不肯離去?還是,我已經被所有人拋棄,連我的靈魂,都沒有歸處?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
高興之余,我驚訝地發現,我沒有感覺。除了能動,有思想,我沒有五感中的任何一種。嗅覺,味覺,痛覺我全部都沒有。我變成了什麼?怪物嗎?
守著那黑暗,我的心,沉淪了。
那段沒有希望,沒有盡頭的日子,我每天都在幻想,重新站在那疾馳的列車上,讓當日的情形重現。因為,我想知道,究竟我的悲劇,是一次偶然,還是永遠的必然。
如你所見,我成功地創造了這輛幽靈列車,在鐵軌上疾馳,帶走不知情的旅客。
一批批的旅客被帶走,不同的面孔,相同的結局。
每次我帶走的旅客,人數都和我最後活著的那次相同。而他們,沒有一次能堅持到十天。
最後,我已經不指望他們能夠在這絕境下保持人性了。哪怕他們堅持到第十天,我也會放了他們。
可惜,一次又一次,不知是他們失敗了,還是我失敗了。
在這漫長沒有盡頭的日子,我唯一的期盼,唯一的樂趣,就是帶走一批批的旅客。
列車長彎起嘴角,笑了笑。
「活得這麼痛苦,死了算了。」鄭依依插嘴道。
「所以,你也算是我的意外驚喜吧。」列車長笑道。
「不過,你殺了那麼多人,靈魂又被你自己的意念拘在身體里,怕了沒希望轉世了。」
「我不在乎這些了。」列車長長嘆一聲,「只是我到今天也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在困境面前,都會毫無人性?」
「因為他們是人,不是神。為了生存,他們唯有拋棄人性。不拋棄的,就像你一樣。犧牲別人,保全自己,這是人類亙古不變的守則。當然,那對夫妻不肯犧牲他們的孩子,則要另當別論了。或許,更準確地說,人類習慣于犧牲陌生人,不在乎陌生人的利益或生命,來保全自己。」鄭依依挑眉道。
「你可以想象,如果你關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動物,又會如何?結局不也是一樣,最終活下來的,應該是老虎或者豹子一類的吧。當然了,我的意思並不是說,那些小混混是老虎豹子。」鄭依依掃過那幾個小混混,眼含笑意。
「人性本來就是這麼的陰暗,對嗎?。」列車長無力地一笑。
「也不全是。你不就是個例外?」鄭依依看著列車長,忽地說道,「你干嘛非要到別人身上尋找人性的光輝,你自己不就有嗎?。」
列車長一愣,顯然很意外。是啊,他苦苦尋找的,不就在自己身上嗎?
「如果早點踫到你就好了。」
「說吧,怎麼打開你的空間?」鄭依依額頭的青筋很明顯,她身上的妖氣越來越濃郁,連她自己都難以控制。
「殺了我,空間自然就沒了。」
「我想也是。」鄭依依道。
「再見。」列車長輕聲道。
「永別了。」鄭依依抿起嘴唇。
藤蔓猛地收緊,列車長的心髒碎濺了一地。
鄭依依身上的綠光呼啦啦的退去,一瞬間的抽空讓她險些暈倒。
所有人都突然覺得,眼前一片白光,耀得睜不開眼。朦朧之中,鄭依依看到列車長虛幻的身影在向她揮手再見。
他不是應該魂飛魄散的嗎?鄭依依納悶著。難道老天開始憐憫他了?或者說,死亡,只是開始,而不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