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汝曜回到府里,天都黑了,戴寒玉已經去了上房了,他趕緊的梳洗了一下,換了身衣裳也來到上房。
夫人和戴寒玉正坐著說話,看到他回來急忙的停下說話,夫人忙著叫開飯,戴寒玉站起來笑著迎︰「相公回來啦。」
藍汝曜笑著點點頭︰「嗯,你和母親先說著,我去父親那里」說著轉身就出去了。
戴寒玉一看他似乎是有事,怔了怔,夫人也怔然的問道︰「怎麼了?又有什麼事?」
戴寒玉急忙換上笑臉︰「沒事……應該是軍營的事吧?。」
小琴進來︰「夫人,往上端嗎?。」
「端怎麼也要吃飯呀」
小琴和幾個丫鬟在堂屋擺好了餐桌,夫人就道︰「誰過去請老爺和少爺?」
小琴福福身子︰「奴婢這就去」立刻出去了。其他的丫鬟也都站在了門外。
夫人看著小琴的背影嘆口氣道︰「小琴這樣丫頭現在也跟我不親了……」
戴寒玉有些驚訝道︰「怎麼會呢小琴姐服侍母親也有七、八年了,應該很親了吧?。」
夫人再次的嘆氣︰「不是那個意思……這一次抄家,丫鬟們都驚魂卜定,雖說她們幾個回來了,但是其他的丫鬟都被賣了,這些丫頭私下里各有各相處的好的姐妹,眼睜睜看著賣的賣,沒的沒……她們心里也不是滋味吧。小琴現在服侍我,都感覺戰戰兢兢地,好像生怕再被賣了似地……」
戴寒玉心沉了沉,原來夫人也有這樣的感覺,但是對于夫人,戴寒玉當然不能說自己感覺也是這樣,還想著把賣身契還給她們等等這些話,想了想安慰道︰「可能是有這感覺,不過過一陣應該就好了……抄家誰能願意呀」
夫人嘆口氣。
門口傳來他們父子的說話聲,兩人急忙的站起來在堂屋相迎,老爺和藍汝曜進來,藍汝曜的二哥藍汝璿也跟在後面,這還是比較罕見的,一般周姨娘和藍汝曜的大哥、二哥不來上房吃飯。
老爺臉色也比較嚴肅,看到她們娘倆,才緩和了一下。
戴寒玉行了禮,大家落座,老爺道︰「今天大家都在,就說個事。從今日開始,汝曜和汝璿,大家改口叫爺吧。按排輩叫二爺、三爺……少夫人改口叫女乃女乃吧。」他看著戴寒玉笑了一下︰「等孫子生下來,再改口就太倉促了。」
丫鬟們齊齊答應了「是。」
夫人和戴寒玉也答應一聲。
戴寒玉心里吐一下舌頭,這就叫上‘孫子’了?這要是生個閨女……不敢想啊不敢想……
不過她感覺,老爺這幾年脾氣也變了很多,比以前好多了,她剛進門的時候,那個眼高于頂,一點都看不上自己,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市井破落戶’的那個侯爺再也沒有了。
「夫人呀,給汝璿說門親吧,盡快的成個家……唉,因為府里的事都耽擱了。」
夫人急忙答應一聲。
「找個好人家的就行,身家清白知書達理的。」老爺道︰「不要看門第。」
夫人再次的答應一聲。
戴寒玉和藍汝曜互相看了一眼,藍汝曜看戴寒玉眼楮里閃了一下光芒,笑了,他知道她想什麼呢。肯定想的是︰這不是一個現成的媒婆在呢嘛怎麼不交給我……
夫人就道︰「老爺,不如今後叫周姨娘還有汝璿跟咱們一起吃飯吧,一家人熱熱鬧鬧的,也算是團圓著。」
老爺很欣慰的點點頭︰「好」很干脆的答應了。
汝璿急忙低聲說了句︰「多謝父親……多謝大娘。」
眾人吃飯,老爺時不時的關心一下戴寒玉吃飯的情況,詢問藍汝曜軍營的事情,氣氛很融洽。
吃了飯,戴寒玉還以為藍汝曜還要跟著老爺去書房說會兒話,沒想到他跟著自己直接回院子。
「查的怎麼樣?」她立刻問道。
藍汝曜也沒有隱瞞道︰「有些蹊蹺,官票上批的是受賄的案子,但是卷宗里還藏著這個傷人案……看趙奔的樣子,他是完全的不知情……」
「那也不敢肯定,沒準他是裝呢」
「這個也有可能……」藍汝曜道。
「那你還想把靈慧給他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又不是不講理,真的要是做過這樣的事,當然還是听你的,絕對不會把咱們家的丫頭給這樣的人」藍汝曜邊思索邊說。
「你還想什麼呢?」戴寒玉看他分明在想另外的一件事。
「我在想……寒玉,那些人的婚事你有沒有頭緒?哪里找那麼多的女子去?」
戴寒玉就有點發愁的道︰「我也想不出來……」
「我今天倒是想起來個事,大明律法規定,女子年滿二十者,必須為配。不然,父母或者雇主要受杖刑。」
戴寒玉呆了呆,點點頭︰「是有這麼一條……」
「咱們家婢女有到這個歲數的吧?。」藍汝曜道。
戴寒玉立刻想到了小琴︰「有是有……」她埋怨道︰「不要知府老爺隨口說了個貧女、婢女,你就盯著婢女啦那能有多少?就是咱家的婢女全配給他們,也不到二十個」
藍汝曜笑著道︰「咱們家的是不多,但是有一家人多」
「誰家?」
「就是那個知府老爺家」藍汝曜嘿嘿笑著道︰「我今天無意中發現,原來知府老爺有四五個女兒一個個也嬌生慣養,身邊伺候的丫鬟一大堆想想以前姐姐身邊的丫鬟……怎麼算也有三十個那麼這知府家小姐的婢女怎麼也有一百個」
戴寒玉嚇得眼楮睜得老大︰「姐姐的有那麼多……不會吧?再說姐姐是侯爺的千金,伺候的人當然多了」
「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但是屋里屋外,院里院外的總也得有二三十個」藍汝曜道︰「這知府家的,就算是砍一半,一個人也有十幾二十個丫鬟」
「四五個閨女?難道都沒有出嫁嗎?。」戴寒玉奇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知道,三四五沒出嫁」藍汝曜很肯定的道。
戴寒玉越听越奇怪,站住了繃著臉看著他︰「請問這位三爺,您是怎麼知道人家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沒出嫁的?您還知道人家身邊的丫鬟有多少名您是成了人家的閨中嬌客了……」
話沒說完已經被藍汝曜的笑聲打斷,她正要說,你少顧左右而言他……就被攔腰抱住,鼓起的肚子頂到藍汝曜,他又只好松開,往上抱抱將她的上半身摟緊,自己俯身向著她。
「哎呦,我這酸媳婦……唐太宗那罐醋是不是叫你給喝了?」
「說清楚……哎呦,」戴寒玉也叫了聲‘哎呦’,倒把藍汝曜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勒著她了,急忙的松開手︰「怎麼了?」慌忙的去模她的肚子。
戴寒玉道︰「沒事,我腳邊好像有什麼跑過……」突然很嚇的直往藍汝曜身上攀,聲音也突然高了八度︰「不會是蛇吧?。」
「蛇?在哪里?」藍汝曜立刻低頭去找,把戴寒玉往身後拉,找了半天什麼也沒有,直起身道︰「你一驚一乍的干什麼呀……」
「快回去吧總之剛剛不是蛇就是老鼠……」戴寒玉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急急忙忙拉著藍汝曜回去了。
藍汝曜進院門的時候還吩咐︰「誰出去給小子們說一聲,明天天亮了就到院里收拾一下找找有沒有蛇或者老鼠全收拾干淨了這要是嚇著夫人、少夫人,每人少不了一頓板子」
「是」不知道那個丫鬟答應著。
戴寒玉還沒忘說的那件事,進了屋安全了,立刻又追問︰「到底怎麼知道的?」
藍汝曜笑著將今天遇見幾個小姐的事說了一遍。
戴寒玉听完了倒沒什麼生氣的了,奇怪的道︰「知府怎麼也是個四品官兒,怎麼就把女兒教育的在後衙亂走?也不懼人?」
藍汝曜搖了搖頭,然後問︰「我這個主意你覺著怎麼樣?」
「好哇很好的主意……」戴寒玉道︰「就是不知道他們府有多少個婢女……咱們這樣去說,知府能答應嗎?。」
「說說唄」藍汝曜道︰「能不能答應也得問問他才能知道。」
戴寒玉在屋里來回的走了兩圈,搖搖頭道︰「估計應該不會答應……之前保媒的,誰不想拿這一百兩銀子?必定也是什麼法子都想了。不是連青樓的女子都給弄去了嘛守著知府衙門應該也想到了這個,肯定是老爺不願意或者估計老爺不願意所以就沒敢說」
「那怎麼辦吶?」藍汝曜問了一句,站在了屋門口。
小夢、靈慧在屋里忙活,端進來一個小香爐,里面點著檀香木,檀香木燒起來既沒有煙,味道也正。現在沒有了燻香,暫時也沒銀子買這些東西,只能用這個代替了。
靈慧在收拾桌上的東西,藍汝曜看著她又想起了趙奔……要是這兩人能說成就好了……
戴寒玉過去坐在了床邊,還在想著。
藍汝曜笑著道︰「寒玉,想不出來就先別想了。」他走過去也坐在床邊。
戴寒玉就道︰「其實我已經有辦法了,但是不知道行不行……」
「什麼辦法?」
「找到他們府下人的文書,看看不就行了?」
「下人的文書?這個一般是管家收著吧?。」
戴寒玉點點頭,嘆了口氣,開玩笑道︰「要是有個武藝高超的人就簡單多了翻進去就拿到了」
藍汝曜靠在被子上,雙手枕在腦後︰「你成天的異想天開呢」
戴寒玉笑著枕在他的肚子上︰「要是大虎在就好了悄無聲息的進去拿出來,咱們記下人名在悄無聲息的給他送回去」
「你想他干嘛呀……他來也未必行」
……
第二天,戴寒玉在上房跟夫人、周姨娘說話,藍汝曜在屋里實在是沒事干,想起昨天戴寒玉說的那個辦法了,在家里轉悠怎麼也想不出來,還不如再去懷柔和衙門看看呢
于是收拾收拾又出來,帶著小子先到懷柔溜達了一圈,看了看施工的情況和人數,午時過了才回來,隨便找了個館子吃了點飯,又往衙門而來。
昨天的主簿看到他又來了,奇怪的笑道︰「」你也跟我們一樣,每天來當值辦差不成?
藍汝曜笑著道︰「我昨日看卷宗,看到個奇怪的地方,想了一宿也沒想明白,今天就又來了。」
主簿問道︰「什麼地方?」
藍汝曜道︰「就是有個叫趙奔的,官票上寫的是,在邢前受賄的案子中,曾經受了邢前一百兩銀子的賄賂,受托運了一車銀子給瑞王爺,但是瑞王爺拒收了。又運了回去,但是他所受一百兩銀子卻沒有退。」
主簿點頭︰「不錯」
「但是案子的卷宗里卻還有一條罪。一個牽連官員的女兒,因父親獲罪而被官府作價賣了,本來已經有官員的舊友出錢買了,偏偏趙奔去了將銀子扔下,把人搶了就走。那個初買的不肯,廝打起來,他把人打傷了?」
主簿听他說說著,臉上卻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情,藍汝曜就知道,這個情況,知府衙門是知道的。
果然,主簿道︰「你倒是看得仔細……他們這一批人一來,我們就發現了這個情況,也報給知府大人了,知府大人說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何況只要三年就可以回去的,再要是跟應天書信來往詢問,指不定要查到什麼時候呢所以就沒有查問。」
藍汝曜微微皺起了眉頭。
主簿道︰「你只管辦你的媒事,問這個干什麼?」
藍汝曜急忙笑道︰「正是保媒的事,他要是因為搶女人……不是人品有問題麼?」
主簿明白了,倒是點了點頭︰「其實這些人哪個人品沒有問題?受賄也是大案子呢……隨便找些女人給他們就行了主要是要他們安心在這里把這幾年平平安安的過去」
藍汝曜就點點頭︰「話也是這樣說他們的卷宗全都在這里了麼?我昨天還想看看其他的人,倒是很多沒有找到……不知道還有沒有放在別處的?」
主簿笑了︰「這些東西自然是放在後衙,怎麼會放在別處?你沒有找到,是看的不仔細吧?全都在這里」
「哦,我是想,或許老爺為了查看方便,放在管家那里也未可知……」
「這個我們老爺是絕對不會的文書一類的東西都收的很仔細,全都在卷宗房,絕不可能亂放」
藍汝曜就笑著道︰「其實隨手翻翻放哪了也有的……主簿大人說的嚴重了,照你這樣說,所有的文書,難道府衙里下人的文書也放在這里不成?」
「那些確實都在卷宗房」主簿急道︰「我們老爺是個很嚴謹的人,這些小事都很注意」
藍汝曜立刻恍然的點了點頭︰「哦,那是我說錯了話了……」他笑著轉移話題︰「對了,昨天我出門的時候,踫上了一大幫子女子,是知府老爺的內眷麼?」
主簿就笑了︰「怎麼?有人訓斥你了?」
藍汝曜立刻笑著點頭︰「嗯……一個小丫頭,看著厲害無比,說話也刁鑽的很」他故意說道。
果然主簿大急,雙手亂搖︰「小聲你還不知道呢那是咱們知府老爺的千金你還在這里說什麼小丫頭」
藍汝曜也跟著面色大變,壓低聲音道︰「是知府老爺的千金?怎麼……我看著在後衙一幫子女子大喇喇的轉著,還以為是……怎麼千金小姐這樣不避人呢?」
主簿就道︰「這你卻不知了,咱們老爺沒有兒子,只得了五個千金,就一直當成男子教養,不但請了先生教習詩**章,還請先生教授琴棋書畫這幾個小姐,說出來比我們幾個文書厲害多了可惜的是女兒身了要是男子,就是去考科舉說不準都能中了」
藍汝曜恍然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呀。」
主簿笑著道︰「只是最小的小姐脾氣有些……咳咳,有些刁鑽……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瞧著我們這些人不順眼,見到了照例就是譏笑諷刺,我們見到她,無不躲得遠一點。你今後見了也躲遠點就是了。」
藍汝曜急忙笑著拱手︰「知道了知道了……多謝指點。幸好主簿大人說了,不然今後見了不知道,再說了什麼得罪的話……」
主簿笑著搖手︰「不過就是在衙門混飯吃的文書,那里敢稱什麼大人」他又有些奇怪的問道︰「上次來沒有弄清楚,你是媒人還是你母親子是媒人?怎麼一直見到你?」
藍汝曜笑著道︰「媒人是我娘子原本只是來上個戶的,可是沒想到大人就交派的這個差事,正好我也沒事做,就幫著她跑跑腿。」
主簿恍然的點點頭︰「我是說前朝倒是有男子為媒人的,但是本朝還真沒听說……」
藍汝曜與他一同笑了,然後道︰「昨日還想看看其他的人的卷宗,最起碼能知道這些人的年歲,祖籍什麼的,但是卻沒有找到。」他看了看主簿案上一大堆的文件,笑著道︰「你也挺忙的,我就自己去找吧」
主簿想想也沒什麼,就點點頭︰「也好,看完了放回原處就行。」
「好」藍汝曜進了卷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