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客廳里擺了兩桌。中間隔了個屏風,外邊坐了姚謙、姚鴻瀾並張思丞。里邊則是李氏、姚采瀾、姚惜瀾和香芬四人。
除了節假日,姚家一家人聚餐的機會並不多見,大都在自己院里解決。畢竟,作為當家主母的李氏並不喜歡那個俏麗的身影。當然,姚采瀾也不是受歡迎的。
再當然,別人也不喜歡看見她。所以,皆大歡喜。
這卻是姚家第一次男女分桌吃飯,這也意味著自此後,男女不同席了,畢竟孩子們都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不講究了。
食不言,寢不語。雖然今天是喜慶之日,但是,因為李氏的強顏歡笑,因為姚惜瀾的冷若冰霜,這桌上的氣氛並不算很好。
隔壁則不同。姚鴻瀾也不是個話多的,姚謙和張思丞兩人倒是相談甚歡。雖然,因為張思丞落榜,姚謙有點瞧不上他,印象分大減。然而,伸手不打笑臉人。張思丞一味的奉承他,姚謙免不了談興大發,說說官場秘聞什麼的,那話啊,怎麼也閘不住。
姚采瀾只注意姚惜瀾的臉色,見她只專心听著隔壁的談話,用筷子心不在焉的扒拉著自己的菜,那雙眼楮也不自覺的向那邊飄也飄的,奈何卻沒有透視功能。
她那樣子十分明顯,李氏自然也發現了,李氏咳了數聲,無奈姚惜瀾兀自走神,什麼也听不見。最後李氏忍無可忍,猛的拿筷子敲了姚惜瀾的碗邊一下。姚惜瀾嚇了一跳,忙看李氏。李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姚惜瀾臉一白,茫茫的低下頭去。
姚采瀾假裝啥也沒看見,香芬更是目不斜視。
因為男席上還要喝酒,女席上便先散了,姚采瀾和香芬一塊告退,姚惜瀾卻磨磨蹭蹭的不肯走,眼楮一直斜著屏風後面,卻被李氏強拉著進了內室。
姚采瀾一邊琢磨愛情讓女人變傻之類的,一邊拉著香芬慢悠悠的在花徑上散步。香芬沉默半天才說道︰「你看惜瀾……」
姚采瀾斜了一眼香芬,指指自己的頭︰「她啊,這兒,有問題!」
香芬已經適應了姚采瀾那一套思維,看她煞有介事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姚采瀾知道香芬雖然清高冷淡,卻也是個心事重的,自從她家出了事後,總是有點杯弓蛇影,老怕出事,凡事愛多想。今天,姚惜瀾那番做派,就怕惹出什麼事兒來。姚采瀾卻有點不以為然。就姚惜瀾那點膽子,最多在家里折騰折騰。反正,甭管怎樣,有李氏給她兜著,自己的親事已經那樣了,壞的不能再壞了,也不怕姚惜瀾捅婁子連累自己。管她作甚!
待到回了小院,先打發站了一天的青梅去吃飯,青梅早就餓得前心貼後心的,答應一聲就忙不迭的跑去大廚房了。
姚采瀾在她背後無奈搖頭︰「這丫頭,都十九了,還這副性子,將來可怎麼辦呦?!」
香芬看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早被逗得笑得直不起腰來,一邊罵道︰「死妮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今年年屆不惑,憂愁自己家閨女呢!」
姚采瀾趕忙替她撫著前胸後背,一邊正色道︰「姨娘,說真的,我還真挺擔心她的,還有你。」
香芬一下不笑了,愣了一下︰「擔心她,和我,做什麼?」
姚采瀾拉著她坐到床上,慢慢說道︰「我是想,等我成親後,那府里還不知是什麼樣子。那個江清山,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料得不會有個好結果。再說,青梅那性子,到了那里,只會吃虧,不會有好日子過的。還不如留下來陪著你。只不過,她眼看著也快二十了,終身大事真是讓人頭疼啊。」
看了看香芬,見她也皺著眉頭,為青梅著急,又道︰「這兩年我看了,你倆處著不錯。就您的性子,愛鑽個牛角尖。有青梅在這兒插科打諢的,省得您整天傷春悲秋的。」
香芬心事重,在這里,也就姚采瀾能勸著她些,平時幾個人有說有笑的,也不覺得沉悶,這兩年,香芬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不過,姚采瀾和香芬親近,以前兩人卻也沒像今天這樣說的透徹。
香芬一面心里感動,知道姚采瀾真心替她打算,一面又被說中了心事,面子上抹不開,身子一扭氣道︰「誰整天傷春悲秋了?」
姚采瀾眉一挑,看她生氣,忙哄道︰「是是是,是我傷春悲秋,好了吧?。」
香芬登時又氣又笑,又拉不下臉來,真是拿姚采瀾沒辦法,轉身避到一邊去坐著不理人。
姚采瀾忙倒了杯茶遞給她,想了想,趁著今天這氣氛,索性把心里話都說透了,便又說道︰「我看老爺對姨娘也是極好的。姨娘何不……」
還沒等她說完,香芬已經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臉已經成了一塊大紅布,斥道︰「你混說什麼呢?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個什麼?!」
說罷便沖出門去。留下姚采瀾愣在那里,知道自己太過心急了,提的不是時候,香芬臉皮薄得很,還得從長計議。
自己也是關心則亂,及笄之後,眼看著就要出嫁離家,對于這世上唯二的親人,姚采瀾都有點放不下心。
姚采瀾一時之間坐在那里,看著下午的陽光斜斜的照在了桌上的茶杯上,便往床上一靠,看著那日影,發起愣來。
不知過了多久,跟著香芬的小丫頭青柳卻拿了個包著的帕子過來,說是香姨娘讓送過來的。說罷便走了。
姚采瀾疑惑的打開一看,卻是一根水潤的白玉簪,樣式簡單大方,只打成了一只蓮花的式樣。姚采瀾雖然不很精通,也能看出,這東西成色不錯,值個十幾兩銀子。
原來是送給自己的及笄之禮的。想來原本是想送給自己的,被自己給氣跑了,就忘了。這才又送了來。
姚采瀾模索著那支簪子,想了想,把頭上李氏給插的那支小金簪子拿下了,換上白玉簪,看著鏡子中梳著發髻的自己,微微的笑了。
笑著笑著,又滴下淚來。覺得自己這一遭沒白來,有個人,這樣的,對自己好。
雖然被自己氣跑了,還是了解自己的心意的。
不久之後,青梅提了食盒進來,一面擺飯,一面面色有點驚慌,輕聲道︰「小姐。听說,今天夫人今天教訓惜瀾小姐了。就是今天宴席散了不久,有人看見惜瀾小姐哭著跑出來的。然後夫人就禁了惜瀾小姐的足,連吃飯也不讓她出門了呢。」
姚采瀾奇道︰「可知道為了什麼?」
青梅搖搖頭︰「不知道。只有她們兩人在屋里來著。所有伺候的都被攆到了院子外頭侯著。」
姚采瀾想到了今天姚惜瀾的反常,心中有了計較,知道家里恐怕要不安生了。
臨睡前,青梅才遮遮掩掩的遞了個荷包過來,嘟嘟囔囔的問道︰「小姐,你覺得這個荷包繡得如何?」
姚采瀾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接了過來翻看一下,點頭道︰「恩,不錯。你這兩年進步可真不小。這個荷包上繡的喜鵲登枝,喜鵲是比較難繡的,你繡的這個,卻真的是只喜鵲,不是鴨子。不錯不錯!」
青梅又急又惱︰「壞小姐!越來越壞了!奴婢明明繡的就是喜鵲!人家可是整整繡了一個多月呢!就為了今天送給您的!哼,不想要算了!」
說罷伸手要搶,姚采瀾敏捷的一閃身躲過了,說道︰「既是送給我了,哪有拿回去的理?!」
說著把自己身上那個半舊的荷包拿下來,把新的系上。
青梅看她如此珍視,心里美得不行,這才推了她一把,轉身飛也似的跑了,留下姚采瀾在身後吃吃的笑。
到了第二日,香芬照例過來,板著個臉,教習刺繡。因為姚采瀾基礎已經差不多了,香芬已經開始教她比較難的絲繡,把原本就很細的絲線再分成幾股,專用這些像發絲一樣的極細極細的絲線繡些精致之處。
香芬冷著臉,指點著姚采瀾其中的技巧。姚采瀾巧笑倩兮的問這問那,把那早先學過的也故意去問。
香芬也不管她的嬉皮笑臉,只管嚴守為師之道。
姚采瀾也不以為意,只待她自己想個清楚明白,自己轉過這個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