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困擾紫苑好多天的事情就像個謎團一直壓在紫苑的心上,紫苑想起和文輕珊那天一起放風箏時,紫諾還笑話紫菱光顧著打听泓二的事情都輸了風箏。
現在看到樹身上這副一筆一劃刻出的畫像,紫苑心里筱地一下突然如明鏡般通透明亮。
敢情,這場正妻的爭奪戰,紫菱悄無聲息的隱退,是因為泓二,紫菱移情別戀喜歡上了文泓遠?
泓二霸氣驕橫的樣子,還有那比冰山還要冷一萬倍的瞳眸,再次浮現在紫苑面前,紫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不過,想一想卻又覺得釋然,雖然文輕羽長得絕色,風流又倜儻,但是,泓二的氣質和才貌卻絲毫不輸他半分,甚至,漠北獨特的氣候蘊育出的泓二,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剛毅冷硬,是這男方男子所不能比擬的陽剛之美,難怪紫菱會移情別戀
花開還在圍著那副面目全非的畫琢磨,因為沒有見過泓二的英姿,所以花開也猜不出七小姐刻這麼一個人物在樹上做什麼,直到紫苑轉身離開,花開這才收回目光小跑著跟上去。
紫苑興沖沖去大廚房找劉家嫂子,此時剛好過了午膳時間,大廚房里就幾個洗刷碗筷的粗婦,一打听,才知道劉家嫂子的妞兒生了病,劉家嫂子一天都沒有來上工。
紫苑折回身離開大廚房,還沒走到外面的窗戶邊,里面那幾個僕婦就已經開始議論起了紫苑。
「你們大伙還不知道吧,文家那門好親事,太太有意要成全這位五小姐,被二爺和老太太給駁回了。為這事,太太和二爺還鬧了不愉快呢」
「可不就是,那老太太平素看著也是個心疼五小姐的,可關鍵時刻不就露出真心了麼怎麼著三小姐才是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先入為主,這位五小姐……打一巴掌隔一層咯還是太太好,不偏心,對佷女比對自個閨女還好,」
「哎,你們不懂這里面的彎彎繞子,太太也是有自己的算計的,這天底下,哪還真有那麼好的人說起來,最讓人看不懂的就是二爺了,還以為他是真的疼五小姐,沒想到也是一樣……」
「王家的,就你心眼多,把府里的主子都看了個遍。要我說,凌家這麼多小姐,不管庶出還是嫡出,將來住可憐的就五小姐。」
「張媽,這話怎麼講?再怎麼說,五小姐可是嫡出的」
「沒有父親的庇護,沒有母親的教導,嫡出的又如何?你們就瞧我說的吧,往後呀,五小姐的歸處不一定比得上其他那些庶出的」
「噓,你們幾個小點聲,被別人听到我們在這里議論主子的是非可不好」
幾個僕婦正說的興起的時候,廚房的門再次被人從外面推開,站在門口的人,一道身影投在門檻上。屋里人的目光從那投射在門檻上的身影緩緩移到那個人的身上,此時外面的陽光正好,來人背光而立,雙手虛挽在身前,罩在陰影里的一張臉冷落寒冰,讓人感覺到一團冷氣從後脊背緩緩鑽出來。
眾人穩了穩心神,還道是誰剛剛離去的五小姐不知何時又折了回來,正站在門口,清秀的眉眼一派冷沉,雖看不出怒氣,可是那黑漆漆的眼楮里投射出的目光,卻像冰稜一樣讓眾人感覺到隱隱的威懾,不寒而栗。
先前說話最多的兩個婦人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其他人也都縮著脖子不敢做聲,或者賠著笑。「五小姐,請問您還有什麼吩咐嗎?」。其中一個僕婦瑟縮著殷勤詢問。
紫苑平靜的掃了眼大廚房里的四個婦人,把她們四個人的樣貌都記在心里。一絲淡淡的冷笑從嘴角綻出來,「我折回來是想問一下,劉家嫂子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是她家隔壁的大媽來喊她的,她走的匆忙,都沒來得及交代。」她們回道。
紫苑點點頭,「我知道了。」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折回幾步,望著幾個人,雲淡風輕的笑道︰「既然我到了這里,就送大家幾句話。要想在這個府里安安穩穩的混口飯吃,明哲保身的就是多做事少說話,再不得勢的主子,身上流淌的也是凌家的血,處罰幾個嚼舌根子的奴才,相信這個權力還是有的,只不過不屑罷了。」
屋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大家都不知所措,其中那個張媽將手在腰間系著的圍裙上擦了擦,似笑非笑的上前幾步,「五小姐教訓的是,我們並不是有意要冒犯,不過是在一起干活習慣了找些各處听來的傳聞來說一說,說完了也就忘了,大家說是不是?」
其他人連聲附和,「張媽媽說的對,我們真的是很規矩本分的人,不然,老太太和太太們也就不會讓我們在這里當差那麼多年了。」
紫苑微微皺眉,最不喜歡這些奴才倚老賣老。
「既然都說自己是當過多年差的,就更應該知道這府里的規矩,謹言慎行。正所謂謠言止于智者,但禍事也大多由口出,幾位好自為之。」
紫苑說完,轉身飄然而去,留了身後那幾個人面面相覷。
「五小姐這是在警告我們嗎?難道,先前的話她都听去了?」其中那個膽子最小的人悄聲問同伙。
「這不很明顯嘛」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再說了,管好自己的嘴,做事去吧,說不定,這大廚房里到處都有人的眼線盯著呢」張媽催促著,大伙都散了,各自做自己事情去。
紫苑心里窩著一股悶氣,不想回自己屋里,只想在園子里四下走走。那股悶氣,並不是因為幾個下人的議論和對她未來走勢的預測,自己將來到底是得勢,還是落魄,並非旁人幾句話就能左右。
紫苑心里煩悶的原因,是因為,有一個人的心,她模不準。而且,自從他雷霆大怒之後,一連好多天,都再沒有見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開春上任的緣故,他突然變得好忙好忙,早晨去顧氏屋里請安的時候,他已經出發去了大理寺,黃昏去老太太屋里請晚安的時候,他卻還沒有回府。
紫苑漫無目的的在園子里走著,直到感覺身邊越來越安靜,路上遇到的行人越來越稀少,路兩旁的樹木越來越多,光影越來越濃郁,頗有一番荒僻之感。
紫苑才恍惚回過神,前後一看,自己竟然置身在一條綿長曲折的林蔭路上,路兩旁的樹後,有大片的灌木叢,這條幽靜之路是通往東院佛堂的必經之路。
紫苑本來想折身回去,但想了想,既然到了此處,干脆再往前面走一段吧,或者,進去拜拜神佛,說不定神佛會給點指引,心情也會明朗一些。
越往里面走,路兩旁的樹越往路的中間聚攏,頭頂的陽光越來越難從那些奈寒的樹葉縫隙里射進來,通身只覺得氣溫都陡然下降了不少,紫苑還是硬著頭皮往里面去。
好不容易走到路的盡頭,看到了那座修葺的有些年頭的佛堂,紫苑加快步伐走上那一級級白石砌成的台階,佛堂的門是緊閉著的,這里老太太也派了下人伺候香火和日常打掃的事宜,通常初一十五老太太都會來這里齋戒禮佛。
算算日子,今天才正月十一。
紫苑為了不驚動佛堂另一側那個看守佛堂的下人,動作輕緩的推開半扇門,閃身進去,腳跟剛剛站穩,紫苑的心一慌,驚得睜大了雙眼,原來佛堂里不止她一個,還有一個人在。
那個人背對著紫苑,站在其中一尊佛像前面,雙手背在身後,修長挺拔的身姿矗立在那里。
是凌玉棠
紫苑驚訝,他不是忙的見不到人影嗎,怎麼還有空在這里面佛?
不過紫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感覺他像入了定一樣站在那里巋然不動,紫苑屏住呼吸,準備悄無聲息的退出佛堂,手指剛剛搭上門栓,身後淡淡的聲音響起,「怎麼見了我,好像老鼠見了貓?」
紫苑微怔,緩緩轉過身,凌玉棠已經轉過身,正神情溫和的注視著她,瞳眸閃爍著一種恰遇後的驚喜,嘴角掛著疏朗的淺笑。
人家表現的這樣雲淡風輕,自己倘若拘拘束束,反倒有些失了風度。
紫苑很快穩住自己這許多天來一直煩悶的心情,從容微笑,跟凌玉棠有禮貌的見了禮,「佷女看見二叔正全神貫注,唯恐驚擾了二叔,正準備去外面廊下恭候呢。」
凌玉棠玩味的挑了挑眉,低聲笑起來,眸光如玉,「紫苑,你現在見我,怎麼越發的客套起來?你知道,我不喜歡你這樣,像從前那樣,多好。」
「二叔多心了,紫苑沒有,但也不能失了規矩,」紫苑道,語氣平淡如常。
凌玉棠微微一笑,抬腳朝紫苑走過來。
紫苑瞟了眼那尊佛像,趕緊走過去,避開跟他之間的親近距離。
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目光繾綣,「還說沒有生疏,都躲著我了,怎麼,二叔就這樣讓你討厭?你來這里,難道不是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