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軒甩開翠羽的手,大步走入了屋子,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床沿的父母。
早在兒子開門的那一刻,宋舞霞已經推開了丁文長,臉頰發燙,一直從額頭紅到了脖頸。如果遲一秒鐘,他們就會讓兒子目睹他們親吻。即便是現代人也無法坦然接受這樣的事。
丁文長自然也是十分尷尬。他輕咳一聲,沉聲問︰「怎麼這麼沒規矩,不敲門就進來?」
「回父親,我敲門了。」丁立軒一邊辯解,一邊回頭朝翠羽望去,示意她證明自己的清白。
「軒兒,過來」宋舞霞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暗暗推了丁文長一下,讓他別再坐自己床邊。
丁立軒一溜煙跑到床邊,依偎著宋舞霞,眼神不時往丁文長身上撇去。他喜歡父親,也喜歡姨媽,更喜歡姨媽抱著自己親,可是他一點都不喜歡姨媽親別人,哪怕是父親也不可以。再想想,他又覺得不對,剛剛的情景,看起來是他的父親抓著姨**肩膀,又捏著她的臉。「父親,您為什麼欺負姨媽?」這是他的結論。
這話差點讓宋舞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幸好,翠羽、綠桑已經關上門退了出去,否則她一定把自己挖個洞埋起來。
丁文長雖然錯愕,但還是鎮定地說︰「我只是在和你姨媽說話。你下學了嗎?。」他試圖不著痕跡地扯開話題。
丁立軒可不是這麼好忽悠的。他點點頭追問︰「那你們為什麼靠得這麼近?先生說,男女授受不親。等我再大一些,就不能去女孩子的房間了。」言下之意︰你為什麼總是在姨**房間?
「我和你姨媽很快就成親了,成親之後就能永遠在一起了。」丁文長雖在回答兒子的問題,但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眼楮卻盯著宋舞霞。
那一剎那,宋舞霞忽然覺得,他今日的不同就是與這幾個字有關。她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丁立軒抬頭看著凝視對方的兩人。他馬上覺得自己被忽略了,一把抱住了宋舞霞的手臂。
「怎麼了?」宋舞霞驚醒。
「姨媽,您和父親成親了,還會喜歡我嗎?。」他可憐兮兮地問,因為他清楚地記得,每次只要父親來了,他就會被帶走。
听著他軟軟的聲音,宋舞霞的心都快化了。她微笑著摟住他,輕聲承諾,無論任何事時候,她都最喜歡他。
丁文長看著丁立軒的小臉蹭著宋舞霞的衣服,而她修長細膩的手指正劃過他紅撲撲飛臉頰。美麗而溫情的畫面卻讓他的心中不期然掠過一陣酸意。「你的功課做完了嗎?。」他實在看不慣他們膩味在一起。
宋舞霞有些不滿丁文長的嚴厲,但前世的她听過,做父母的,千萬不能在孩子面前吵架。她沖丁立軒笑笑,說道︰「先去寫功課吧,姨媽已經吩咐廚房,晚上做了你喜歡的三杯雞。」
「你們又有事情要說嗎?。」丁立軒哀怨地咕噥。之前的幾天,放學後,晚飯前都是他和宋舞霞單獨相處的。如今他深刻的覺得自己的權益被損壞了。不過,想著宋舞霞不在的日子,父親對自己實在不錯,只能不情不願地走了出去。臨出門還用依依不舍又哀怨無比的眼神看了一眼宋舞霞。
宋舞霞立時更加心軟了。待房門關上,她忍不住埋怨︰「他還是小孩子,你干嘛對他那麼嚴厲?再說,剛才……剛才也不是他的錯」
「慈母多敗兒」很好用,很簡潔明了的借口。丁文長玩笑般說了這五個字,續而又認真地要求︰「以後可不能讓他這樣橫沖直撞的,特別是我們成婚後。」
「你什麼意思」宋舞霞又覺得臉上一熱。
「什麼意思?」丁文長愣了一下才回味過來,再次在床沿坐下,笑著說︰「軒兒去書房了,估計你的丫鬟也不會再讓別人進來……」
「你正經一點」
「我哪里不正經了」丁文長一臉無辜。每次與她在一起,他就會覺得特別舒服,特別放松,特別溫暖。
宋舞霞氣惱。自從她告訴他,她喜歡他之後,他就像愛耍賴的小孩。現在這當口,她幾乎覺得他比他們的兒子更幼稚。「我在和你說正事呢」她想起自己被他利用的事,不滿地說︰「你難道不知道,從昨天到今天,我一直在擔心。你怎麼能明知道他的目標是我……」
听到這,丁文長急忙收起嬉皮笑臉,正色說︰「管事在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他了。那時宮里說的還是元宵燈會在西山別院舉辦,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目標是你。」換句話說,那男人出現前,宋舞霞會不會在松柏居還是未知之數。
「你說,太後會不會一早就屬意松柏居,早就知道我會在這里養傷?」宋舞霞胡亂猜測。
丁文長沒有立時回答,默默思量著她的話。很多事他已經能想出大概,但唯一的卻的,他無法把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
我漏掉的關鍵到底是什麼?
他問自己,卻無法得出結論。見宋舞霞正看著自己,他笑了笑,說道︰「你有傷在身,先不要想那麼多,好好休息才是。」
「怎麼能休息我還要問你,叔父的事,到底怎麼回事?」
「這事?他沒有派人找你?」
「是有人來過,說得與你差不多,讓我好好休息什麼的。其實你們越是這麼說,我越是擔心。你知道嗎?那種身都不知道的擔心,更讓人不知所措,也更容易使人胡思亂想。」
「對不起。」丁文長道歉。他從她眼中讀到了濃濃的憂慮。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們只是在商量與溝通,像朋友與戰友那樣。我們要相攜走過一輩子,除了‘喜歡’,必須學會相互信任,相互理解,相互扶持。」
丁文長怔怔地看著她,那一種陌生與特別的感覺又浮上他心頭。他一直想看清她,可每當他覺得她看清了她,覺得她只是一個傻傻的小女人,她又馬上會說出一些他聞所未聞的話,或做出一些讓他出乎意料的事。一直以來,他越想弄明白她,越會讓他覺得糊涂。
「你干嘛這麼看著我?我臉上沾了東西?」
「沒有」丁文長急忙搖頭,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說︰「眼看著開春了,皇上一定會有所舉動……」
「舉動?」情急之下,宋舞霞輕輕抓住了他的手腕。
丁文長伸手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沒有繼續解釋,反而說︰「霞兒,這些日子,你知道我最擔心的是什麼?」
「是什麼?」
「一個男人,如果想得到一個女人,無論是出于喜歡,還是其他原因,得不到是絕不會罷手的,所以皇上這些日子的安靜太不尋常了……」
「你的意思?」宋舞霞整個人都緊繃住了。
「我不知道皇帝的真正意圖,但通過上次的事,恐怕他已經知道前幾次的李代桃僵,甚至也知道了你的心意。所以我一直在擔心,他會不擇手段,說不定我們的婚禮會被他破壞。」
宋舞霞緊抿著嘴唇,默默看著丁文長,暗自懊惱她居然沒想到這點。「那刺殺的事呢?你知道皇帝為什麼不追究嗎?。」她問。
「听說,一開始的時候,他以為你只是想自殺,並不覺得你敢殺他。」
「那後來呢?」
「後來……」丁文長搖搖頭,「那時候皇帝雖然是背對你的,看不到你的動作,但院子里很多人都看到。想來他一定已經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居然提都沒提降罪你的事,甚至命令自己的護衛不可對旁人提起當日的事,想來一定是有更大的計劃。」
「所以呢?」宋舞霞追問。她並沒忘記之前在丁文長眼中看到的笑意。
「所以——」丁文長凝視著她的眼楮,「霞兒,或許是我自私,但是既然我已經知道你也喜歡我,那我絕不會放開你,哪怕付出巨大的代價,我也要保證我們的婚禮如期舉行。」
「真要說起來,是我連累了你……」
「說的什麼傻話。當年,就算沒有抬錯花轎,皇家的人早就在猜忌我們了,不然我的父親也不會不顧一切地計劃離開大楚。」
「可是——」宋舞霞輕咬下唇。趙嬤嬤對她說過,這個時代,無論是丁文長還是陸博濤,他們都是家族的長子嫡孫,對他們而言,家族利益是高于一切的。她猜測,第一次,在怡景山莊那次,陸博濤的遲疑就是為了陸家。
她迎視著丁文長的眼楮,問道︰「你現在這麼說,萬一,將來,你必須在家人和我之間選擇呢?」
「你也是我的家人。」丁文長想也沒想就回答。
宋舞霞沒再說話。她突然想到一個很老土的問題︰如果媳婦和婆婆同時掉入水中,你會救誰?
丁文長不知宋舞霞所想。對他而言,她和丁立軒才是他最親的人。他對家族的職責無法推卸,但在這之前,只要準備充分,就不會有利益沖突。就像這次,他輕輕一笑,放開她的手,輕撫她的臉龐。
「昨天我收到你的消息沒有立時趕回來,因為我與人做了一筆虧本買賣。」他高興地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