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煙暖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三十七章 淮陰 浮生賦之淒涼曲

作者 ︰ 清茗蘭

繁華轉瞬,人生有涯,任誰都把握不住那個結果。驚鴻過眼,一曲光景,任誰也留不到水止雲停。

八月里,夏風燻染,芙蕖展蕊。這是八荒公歷的熙和元年,舒景恆和西陵霏成親五月。淮陰西方有流民作亂,滋擾百姓,身為淮陰侯的舒景恆掛帥親征。留下西陵霏一人在侯府,安心等候。

一月後,舒景恆平復了亂民,準備班師回府。此時已是九月的光景,滄浪川旁長著大片的蘆葦,秋陽和煦,浮雲逐波,微涼的風拂過,吹起蘆花搖曳。舒景恆命人安營此處,稍作整頓之後,明日便可到達淮陰城。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世間一切,生滅遷流,剎那不住,謂之無常。命運往往就是這般,也許就差這麼一日的光景,便可讓人賠上一生的深恨。

前日里,守在淮陰侯府的西陵霏收到了這樣一封信。信上的字跡雋永清俊,上面帶著淡淡的松墨香。筆跡出自那個讓她日日相盼的人,他叫她去滄浪川,他們打了勝仗,但是他想約她看九月里滄浪川畔大片的蘆花。

西陵霏收到信後,眼中盈滿了潺潺笑意,那種從心底里溢出的喜悅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不禁動容。而她,恰好也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他。

于是西陵霏當天便起了程,恰在今晚的時候到達了滄浪川。秋日的夜空中有清冷弦月,螢火流光,蘆花在晚風中起落若翻涌的洪波。西陵霏一人緩緩踱進了蘆葦蕩,這是他們約定的地方。

身後驟然響起枯葉碎裂的聲響,西陵霏盈盈轉頭,看向了那個新月下的清矍淡影,面上露出了難得的溫婉神韻。天青色的寬袍,墨色的長發用玉冠高高束起,一如初見時那般,帶著淡淡的孤傲與不羈。

舒景恆蘆花中那抹淡紫的清影,春寒一般料峭的眉眼中忽然流瀉出璀璨流光。雙臂大開,天青色的雲靴踏過了大片的蘆花,緊緊地擁住了眼前人影。溫雅低迷的嗓音似是嘆息,「阿霏,我想你。」

西陵霏把頭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景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微微頓了一頓,「你要做父親了。」溫暖的氣息輕輕呵在舒景恆的耳畔,蝕骨的溫柔。

「哦,是麼?」舒景恆面無表情,語氣冰冷的凍人,「我很開心。」

鼻尖有血的氣息,越來越濃郁,嗆得人睜不開眼。西陵霏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看著小月復上滴著血的尖刀,一雙秋水般的眸中直直地盯著眼前的舒景恆。見著他一點一點地松開了握著刀柄的右手,那上面蜿蜒著一道刺目的血痕。原本驚詫的眼神隨著緩緩松開的手臂而逐漸變得冰冷。

她原本是一個寂寞而孤獨的女子,直到遇到里了他,她的生命似乎才開始絢麗起來。這樣的女子要麼不愛,要麼就全心全意死心塌地,選擇了舒景恆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成了她的全部。現在她的全部卻在她的月復部深深的刺了一刀,她不覺得疼,只是覺得冷,徹骨的寒。

「為什麼?」她還是想問一句,有時候女人總是喜歡這般執迷不悟,什麼事情都想要問個清楚明白。

「塵音鏡在哪里?」舒景恆卻只是緩緩吐出這樣一句話。

忽然西陵霏像是明白了什麼,「我真傻,如何就信了你了,你不過是和他們一樣,沒有了塵音鏡,你如何會娶我?」薛藍田從未听過這樣令人心痛的話,她想,這個女子一定是絕望到了極致。

西陵霏的雙眼忽然漫上了一片血紅,聲音冰冷得讓人渾身一凜,「你想要塵音鏡?它在這里兒呢。」

晚風戚然,一雙染血的素手握著菱花鏡,鮮血沁入銅鏡詭秘繁復的紋理中,映著昏沉月色。西陵霏眼神中漫出凌厲殺機,嘴中喃喃地念著什麼,周圍匯來越來越多的赤蝶,把她包裹其中,飛旋的速度越來越快,似乎半邊天際都染上了一層幽暗紅芒。最後的光景里,洶涌的赤蝶向著舒景恆的方向席卷而去。夢境到此處戛然而止,濃墨般的夜色散開,露出了朗朗白日。薛藍田卻似乎依舊沉浸在西陵霏的夢中,沒有覺醒。她沒有想到夢境的最後竟會是這個樣子。

生死縱橫,橫絕滄海,人性有時很脆弱,有時又狠絕得觸目驚心。

歷史上的記載卻是這個樣子,熙和元年九月,淮陰侯平流民亂,班師途經滄浪川,忽天降異象。翌日抵淮陰,忽傳其寵妃西陵氏小產,侯痛苦萬分,尋天下名醫,雖救其性命卻神智未復,人曰,天妒。

天妒,確實是天妒,彼時西陵霏已然懷胎三月,胎兒已經初初成了形。這樣的打擊誰能受得了。只是薛藍田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下手的會是舒景恆。後來她相通了,因為還有一段記載是這樣的,在西陵霏瘋掉的同一天,舒景恆同父異母的弟弟舒景榮暴病身亡。如何會這樣巧,解釋只有一個,那日刺向西陵霏的並不是舒景恆。至于為什麼扮成舒景恆的相貌自然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更好接近西陵霏,第二個,就是讓他們夫妻分崩離析。這一招算得狠,可是千算萬算還是低估了西陵霏的實力,最後自作自受,平白把命給算丟了。這舒景榮確實可惡,可是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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