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也是胡亂琢磨,只是想著在上書房,中書房……中找到的字帖卻是沒有漢高祖,唐太宗等等的字帖,就算是咱們太祖,成祖的字也是沒有帖的,可他們多是一代英主,文治武功青史留名。再看,南唐後主,宋徽宗,唐玄宗等那個不是才高八斗,可國家呢?南唐後主亡國,宋徽宗結束了北宋輝煌自己被俘,唐玄宗的安史之亂,生靈涂炭,這梁武帝在文學上可以說是驚才絕艷,可最後的下場……是直到今天也是唯一給囚禁餓死的皇帝。所以兒臣才有了這疑惑。」說著朱翊鈞和身倒在了美人榻上繼續說道︰「母後,兒臣也知道這言論要是給天下士林知道是要出亂子的,所以有了這疑惑誰也不敢說,也就是在您這兒臣才能敞開心扉。」
陳太後輕輕的撫上他的發髻,朱翊鈞的這個問題不怎麼好回答,她的內心不但對于才子皇帝沒什麼好感而且她其實更傾向于武功,這朱翊鈞果然是自己身邊長大,于是在斟酌一番後說道︰「皇帝,現在真的可以讓哀家放心了。好吧,這麼說吧,這字的好壞確實不能作為能不能當個好皇帝的依據,只不過皇帝這字就像是個一塊招牌,一張臉面,你想要是這皇帝在奏折,國書上是要批復的,這多要留傳後世的,以後後人打開一看,這皇帝的字猶如雞抓,會怎麼想怎麼看這個皇帝?」
朱翊鈞當即臉一紅,猶自強辯道︰「但是……但是兒子以為這皇帝還是在學問上少下點功夫的好,只要能明白事理,看懂奏折,處理政務,知人善用也就可以了,至于詩詞歌賦這只能算是小道,做為皇帝還是少涉獵的好。有時兒子在想,這歷朝歷代太祖多是馬上得的天下。而接下來多是用儒家治理天下,可最後多亡國了,那麼這天下是不是真的需要儒家呢?殷商沒有儒家六百年,東西兩周前後差不多有八百年,在春秋戰國諸子百家爭鳴,秦從法而一統天下,後趙高誤國,漢劉邦取而代之東西兩漢四百余年,這朝代的更替越來越是頻繁,接下的皇朝更替更是頻繁,大有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情形。人人多說是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可兒子看到的卻是自唐朝才開始了有了科舉,儒家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走向政治的前沿,但是也是自那起開始有和親,納貢,賠款有了各種正大光明偉大的理由,相應的這皇朝卻是沒有一個能過三百年的。母後,兒臣真的很疑惑,但是卻是不能和先生講,先生多是儒家學生。」
陳太後聞言一笑,伸出手指在朱翊鈞的額頭上一點,寵溺的說道︰「你呀!母後對于你能有自己的想法和見解很欣慰,但是儒家本身的理念無錯,你該明白這皇朝更替了可這儒家始終在。所以這皇朝更替不能怪到儒家頭上……」
「可是皇朝最後會給更替不就是因為吏治敗壞,貪官污吏橫行,奸臣當道嗎?這些不多是苦讀了聖賢書滿月復經綸的人嗎?。」朱翊鈞出聲打斷了陳太後的話。陳太後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這就是要看皇帝的了,皇帝把貪官污吏懲治了,不就行了?」
「母後,你不明白。」這是朱翊鈞有些個焦急,從榻上坐了起來說道︰「可是我覺得對這儒家學士的優待太過了,這一中舉就免了所有稅賦徭役,國家的稅是越收越少了,兒子這幾年跟這張先生學著處理政務,眼見著這國家稅賦一年比一年少,張先生為了增加稅賦不得不推出‘一條鞭’各地士子官吏抗拒推諉的不計其數……」
陳太後笑道︰「你看這張先生不也是儒家的學者?科舉出身?所以呀皇朝更替無關儒家,只在與為帝者是否賢明。」
朱翊鈞想了想好想覺雖然覺得很有道理,可仍然嘀咕道︰「這群人整天個聖人言,這也不成那也不許,有事沒事多要唧唧歪歪吵上半天,非但不覺得無聊還樂在其中。兒子見了多堵得慌。」
「好了快進宮了,皇帝,在宮里這言論還是少提得好。言官有言官的用處!你呀以後好好和張先生學。用心去看,要看到事情的本質,以後你就會明白,這人無完人,這就要看當政著怎麼用。用的當了就算是貪官污吏也是有用處的。」輿外傳來的樂聲已經變調,很快就要回到皇宮了。
朱翊鈞當然知道這進了皇宮耳目眾多,全天下的人多盯著呢,剛才那言論那還會在提呢,只是這會子他又想到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在斟酌了一番之後小心翼翼的說道︰「母後,兒子是不是一定要立那個王喜姐為皇後嗎?。」
陳太後一怔,隨即便明白了,這八九不離十少不得是因為自己那個徒弟的原因。這事可不比別的,朝中,宮里早以定論前先天更是已經下聘,這時候皇帝要說不,那還不天下大亂?當下便正色的說道︰「皇帝大婚,迎娶一國國母豈能兒戲?」
朱翊鈞一听當時就泄了氣,剩下的話那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只能無聲的再次倒在了美人榻上望著輿頂怔怔的發呆。
陳太後看了心有不忍便又說道︰「皇帝,這皇後可是你聖母皇太後親自選的,那天哀家也去看過,卻是是貌美如花,體態端莊。你呀,這會子你喊著不要,說不得二月里迎進門見了就跑不動腿,到時候別娶了媳婦忘了娘才是。」
被她這麼一說朱翊鈞頓時羞的滿臉通紅,一時間喃喃的說不出話來。陳太後也不在打趣他了,說老實話陳太後對這個王喜姐,可沒什麼喜歡的。這個王喜姐她雖然見過,長的也卻是貌美看上去也是端莊,可在她總給她一種陰郁的感覺,並沒有給人以一般少女活潑輕快的感覺。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現在木以成舟,皇帝不想娶也得娶了,先不說這定下的親事無緣無故悔婚這天下人是否答應,就宮里的那李氏又怎麼肯罷休?
輿內兩人各有心事,一時輿內一片寂靜,直到陳太後的慈慶宮兩人也再也沒說話。陳太後先下的輿,隨後並退了左右,只留幾個貼身的宮女內侍。這時殿門打開,張誠從里面走了出來,把朱翊鈞從輿上接了下來,這時才告訴他李太後剛找人去乾清宮找過他了。
朱翊鈞忙問道︰「張伴伴你怎麼回的?」
張誠淡淡地一笑回道︰「老奴回了那李公公,萬歲爺昨晚練字晚了,正在小憩。老奴還問他是不是有要事需不需要老奴去把萬歲爺叫起。」
朱翊鈞笑著說道︰「伴伴你這膽子也是真夠大的,他要是真讓你去把朕叫起,看你從那變個萬歲爺來給他。」
張誠輕聲一笑隨即畢恭畢敬的回道︰「要是別人老奴自是不敢,可這李公公老奴卻是有把握的。這李公公最是好名,最怕的就是別人說他跋扈,老奴這麼說他那會真個的要老奴把萬歲爺叫起呢?」
「張誠,你也是老人了,這李公公怎麼也是皇帝的親舅舅,平素為人也算是本分,對他還是多點敬重的好。」陳太後把身邊的事給貼身的宮女交代好,這事才有空和他們說話。
張誠聞言心中暗驚,腰彎的更低了,也不敢抬眼︰「是,老奴孟浪了。」
「這次李太後派他去給皇帝采辦大婚禮服,想來禮服已經做好讓萬歲爺去試衣吧。張誠帶皇帝回乾清宮換洗之後就過去吧,時間耽擱久了那邊再派人來就不好了。」陳太後說完就進了殿門。
張誠忙招呼一旁小宦官抬來自己的軟轎,朱翊鈞趕忙上轎,隨後張誠也進來站在一邊,抬轎的小宦官忙起轎直奔乾清宮而去。
一路無話,很快就進了乾清宮,朱翊鈞在小宦官們的服侍下很快換洗完畢,就又急忙忙的帶著張誠換了輦輿向慈寧宮趕去。
慈寧宮離乾清宮不遠,很快一行人就進了慈寧宮,朱翊鈞一下輦輿,張誠就趕上去對跪在一邊的女官說道︰「煩勞姑娘通報下太後娘娘,萬歲爺過來問安。」
那女官進去後不消片刻,便出來通曉︰「太後娘娘請萬歲爺花廳相見。」
前文說過朱翊鈞這親生母親信奉佛教,她剛剛才禮佛出來,這會子正坐在花廳里休息,花廳內燒著地龍,溫暖如春,李太後正穿著一件以緋綢滾年的玉百素色長裙,頭上盤的極為精致的發髻上只斜斜的插著一只「鬧娥」半靠在雕花榻上養神。而李文進正站在一邊給他讀經書,室內除了他念經的聲音一片寂靜。
朱翊鈞也不敢多動,生怕驚擾了李太後,低著頭在給她請了案,李太後就示意他上榻坐著。李文貴見皇帝外甥進來忙停了經書,便要給萬歷行禮,誰知李太後卻說︰「文貴,你繼續念吧,皇帝這是來哀家這行家禮,論里你也是他親舅舅,這禮今天就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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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