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鄭月蟬從淨房回來,卻見戚夫人早就倒了水在銅盆之內,就連一旁自己那常用的茶杯里也已經熱氣騰騰。
戚夫人見她出來,笑著下了炕頭上前牽著鄭月蟬過去洗過手,便把茶杯遞到了她的手里,這才坐定了問道︰「月蟬,剛才是不是夢魘了?」
鄭月蟬剛把茶杯送到唇邊,聞言一頓,她抬頭問道︰「干娘,我不記得了,只記得回來就倒炕上睡著了……」
戚夫人憐惜的撫著她的臉龐說道︰「閨女,你這睡下了還真讓不人消停,這有是罵,又是叫的,還不時的說什麼槍什麼的……今天在作坊呢,是不是受你那二叔的氣了?」
鄭月蟬當即搖搖頭說道︰「沒有,可能過去找繼美叔叔的時候見他在保養火器,一時烙心里了,沒事的,干娘你看我現在不就是好好的?」
戚夫人把她從頭到腳仔細看了看,可平時似乎沒什麼不同,便也放心了,當下這一顆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這才說道︰「你沒什麼事那是最好了,晚飯你沒起來吃,我讓梅花給你留了點湯,在你炕頭捂著,我這就取出來你墊下肚子。」
鄭月蟬撫著肚子笑道︰「還是干娘疼我,我這肚子現在正咕咕叫呢。」要說這梅姨也確實對鄭月蟬不錯,一大瓦罐的雞湯,里面竟然還有半只山雞。鄭月蟬正想要夸上兩句,就听得戚夫人說道︰「閨女,要說你梅姨也真是疼你,眼看著飯不多了就親自下廚給你去包了個俺們山東的特色包子,要說這包子干媽也好久沒吃到了。」
不錯,傳說中的山東大包,鄭月蟬馬上聯系到的是上海小龍包,山東大包這一小一大號稱中國兩大名包……這戚繼光是山東人,這梅姨的手藝必然是地道的,期待……
可當戚夫人把那包子從炕頭矮櫃里取出來的時候,鄭月蟬頓時……兩眼發直,這是包子?怎麼看著這麼像是足球呢?兩個……半個姐也吃不下啊……戚夫人確實渾不在意,一下把兩包子推到她面前說道︰「快吃,別辜負了你梅姨的心意……」
鄭月蟬這時只能向戚夫人求饒,和戚夫人兩人分吃一個包子這才作罷,當然這樣的結果就是少不得給戚夫人調笑一番說是這胃口怎麼這麼小。
待到填飽了肚子,戚夫人便欲會自己主屋去了,這時鄭月蟬把她叫住了說道︰「干娘,你先坐會,月蟬有幾件事原本是要和干爹說的,但現在和您說也一樣。」
听她這麼說戚夫人從新在炕上坐了下來,在一旁靜靜地等著鄭月蟬繼續說道。鄭月蟬先給戚夫人倒了杯水這才把她今天去考察種植地的情況說了遍,這才對戚夫人說道︰「干娘,這第一件事就是我想在種植西洋作物的地方,修建一個暖房……」說道這鄭月蟬看了下戚夫人的臉色,見她點頭便繼續說道︰「這暖房的佔地比較大,這需要的資金……」
戚夫人不由笑道︰「這能花得幾錢?人工大營里有的是,木材,石材,這滿大山的都是,只管派人去伐來也就是了,又能花費到那去?這銀子的事你放心,一會我就找你干爹去,他要是不同意,干娘就從體己里出,這些銀子干娘還是有的。」
「干娘,這里的地可是薊鎮大營的,憑什麼讓你出啊?」鄭月蟬話雖這麼說但是听到有保障了還是很高興,她接著說道︰「還有就是人手,干娘這大軍快要出發了,這留給我們的時間也就不多了,明天開始能不能派前鋒營給李先生?讓他指揮著在那督造暖房和磨坊。」
現在可是開戰在即,這前鋒營必然是加緊訓練,這讓他們去修建暖房和磨坊……戚夫人做不了主,可不別的營還不行,因為只有前鋒營里的工匠才是最多的。(這里要說明下很多人以為這前鋒營是很牛叉,很拉風得……其實這就是個由斥候,工匠等組成的,他們最主要的工作不是打仗而是探听消息和修路搭橋,好讓後面的中軍通過……就和前世的工程兵的性質比較相似.)她在沉思了半響之後,便說一會回去問戚繼光去,明天早上給答復。
鄭月蟬點點頭最後這才說出說是讓看大門的衛幽帶著他手下那幾號人從此劃歸李時珍,以後專門負責那便地的耕種和警衛工作。這戚夫人倒是一口答應了。在說完這一切之後,鄭月蟬便把戚夫人送出了自己的院子,等她再次回到炕上數著房頂上的大梁的時候,不由的嘆了口氣,自己確實是夢魘了,在夢中回到了前世,正在和同學們一起玩鬧……真想就這樣下去永遠也不要醒來,可最好自己還是醒了過來,仍舊在這大明……
這樣迷迷糊糊中鄭月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再次睡著的,直到小良玉叫起他這才醒了過來。等她來到前院的時候正好踫到李時珍從戚繼光的書房里出來,兩人免不得要交談一番。鄭月蟬從他談話中知道,昨天晚上她對戚夫人說的那幾件事,戚繼光全都應允了。雖然說鄭月蟬對這事本就有幾分把握,但得到確實的消息還是很高興,在對李時珍勉勵了幾句之後便想轉身去作坊上工了,這戚繼光辦事給力,咱也要報之于瓊瑤,要不咱也太不上道了。
真當她轉身的時候身後卻傳來戚繼光的聲音︰「閨女,這是要上作坊去?那就和干爹一起走吧。」鄭月蟬當然無所謂,這爺倆便一起朝作坊走去,途中免不得交談幾句,對那片土地上的作物鄭月蟬再次闡述了一遍,不同于對戚夫人,對戚繼光她毫無隱瞞,包括這罌粟,和種植罌粟將會帶來的利和弊。當戚繼光听到說這罌粟竟然有比五石散後果還要嚴重的時候,臉色也嚴肅了起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停止試驗種植,可一想到干閨女說道的那罌粟是制作麻沸散不可或缺的一味主藥的時候,他猶豫了,作為個軍中大帥,他的部隊始雖然是這幾百年來傷亡最少得部隊,但是還是會有傷亡的,而戰場上受得傷都是外傷……這醫治過程中的痛苦他深有體會,麻沸散再現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更清楚。當下他便決定這一會回去再給李時珍派上一個小營隊過去,專門負責這種植罌粟的保衛差事,務必萬無一失。
這些事說完鄭月蟬便輕松了,她知道接下來戚繼光自會有決斷,自己不用操那麼多心。鄭月蟬當然也知道戚繼光今天之所以會和自己一起去作坊,必然是因為今天是在薊鎮第一次制作地雷,就他這個性要是不來看著這第一個地雷制作出去,他怎麼甘心。等他們兩個來到火器作坊門口的時候,卻給門口站著的兩個人愣了一下。
這兩人當然是戚繼美和那個不識時務的趙士楨了,鄭月蟬看到今天的趙士楨卻是和昨天相比大是不同了。在經過了梳洗之後,趙士楨顯得精神多了,可是在鄭月蟬眼里還不如昨天那樣子,鄭月蟬始終認為科學狂人就該是他昨天那樣子的,當然這脾氣也可不能這樣。雖然現在這趙士楨的臉上還殘留著幾分不情願,但是他既然能站在這里,那就說明這戚繼美這政委的工作不錯,也算是終于把小趙同志的思想工作給做通了,這樣的結局鄭月蟬是最是滿意的。
戚繼美原本心情不錯,能做通這個讀書人的思想工作對他來說很有成就感,見鄭月蟬過便想帶著趙士楨迎上去,但當他看到戚繼光的時候他便停住了腳步。
趙士楨卻不知道他們這兩兄弟的恩怨,見那個小妖女聲旁那人和戚繼美長得甚是相像,當即便猜出這人定然是戚繼光了。一般來說這做科學研究的狂人在一定程度上都是非常實誠的人。趙士楨也有這特性,要不他怎麼會不識時務呢?
倭寇當年肆虐最厲害的就是福,浙,兩省這地方的人都對戚繼光都有著別樣的情懷,就算是到了五百年之後這福建和浙江人也都念著他的好,很多地方把光餅當做送親朋好友的禮物。而趙士楨的老家就在浙江,他是在听著戚繼光的抗倭故事長大的人,對戚繼光的崇拜就可想而知了,現在一確定那人就是戚繼光之後,他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原本等這戚繼美帶他過去引薦下,這樣也算是正式拜會了戚繼光。可不成想這戚繼美竟然停了下來,他心中疑惑,但是卻管不住自己的腳,竟然丟下戚繼美自己迎了上去。
他來到戚繼光的面前長輯到地說道︰「這位想必是戚繼光戚大帥,晚生浙江學子趙士楨拜見大帥。」說著撩起儒衫下擺就要跪下,這按著大明律他這身份見到戚繼光只要抬抬手抱拳就不算失禮,現在這樣那是他對戚繼光發自內心的敬重。
戚繼光當然不能讓他跪了下來,他跨前一步抓著趙士楨的手扶了起來,這才說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原來你就是小女,請回來的趙先生啊?找先生听說小女在相請得時候,所行魯莽,多有得罪,還請不要見怪啊。」戚繼光對于趙士楨怎麼過來的當然是心知肚明的。
趙士楨听的戚繼光提起這件事,他的臉頓時有幾分尷尬,這何止魯莽……那可真的是赤luo果的綁架啊,可到了人家嘴里只是魯莽……當下他訕訕的說道︰「那里,那里,鄭姑娘活潑伶俐,膽大心細……一切都只是誤會……誤會……」
鄭月蟬抬頭瞟了趙士楨一眼,慢悠悠說道︰「趙先生,既然說是誤會那就一定是誤會了。」
趙士楨面孔抽搐︰「……」眼看這就要到爆發的邊緣,戚繼光一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打著哈哈說道︰「這個,現在既然誤會都說開了,這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閨女以後可不許欺負趙先生了哦。」
鄭月蟬隨口說道︰「既然干爹這麼說了,月蟬必然是遵從的。」
趙士楨听得她既然這麼說,便壯著膽子問道︰「那麼趙某是不是可以問下,趙某的那個色目人朋友現在何處?」
鄭月蟬正要說話,戚繼光卻搶在她的前頭說道︰「閨女,今天你不會是特地過來和趙先生聊天的吧?。」
「呵呵,差點忘記了,干爹我們進去吧。」說著再也不看那趙士楨一眼,在和戚繼美打過招呼之後,便朝這幾天里收拾出來的空院子走去。
趙士楨這臉當時有些拉不下來,可他一見他們進去,也很快跟了上去,無他,只因為昨天戚繼美給他說過來,今天鄭月蟬那個妖女會來制作一種不需要用引線的的名叫地雷的火器。他對這個將信將疑,他不認為就憑那個小妖女能做出這樣的火器來,可當時戚繼美拍著胸脯打的保證,不由他不信,現在到底能還是不能即將揭曉他怎麼會為了生悶氣而放過呢?
鄭月蟬來到院子里,見院內站著十來個人,戚繼美說道︰「佷女,這幾個就是跟著你學手藝的人,看看有沒有不滿意的。」鄭蟬蟬不由「噗嗤」一笑說道︰「繼美叔叔,這有什麼可看的?這心細,謹慎,嘴牢,忠誠那是能看得出來的。」
戚繼美訕訕的笑道︰「這不以後他們可都算是你的徒弟,你這師父不滿意了怎麼行?」
鄭月蟬也懶得和他爭辯,當下看了一圈,心道︰怪不得戚繼美這麼得瑟,能選出這組人來確實費了一番心思。這十幾個人放到後世個個能上電視當偶像,一個字帥鄭月蟬當然不是花痴,只是這入目的全是清一色的帥哥,心情必然會好上幾分,便點了點頭。戚繼美見她點頭很是高興,當下便讓那十來個人集體拜師。這古代最注重的就是師徒之義,這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不是說著玩的。
當下磕頭銘誓,再集體給鄭月蟬上過茶之後,鄭月蟬勉勵了幾句也就算是禮成了,其實當初戚繼美這麼說的時候鄭月蟬原本不想要這樣的一過程的,可當戚繼美說這是大明的規矩只後也就不在勉強了。這時才由鄭月蟬領頭戴著走進了這小院的正室,只見里面一切用具全按著她的要求擺放整齊。這時戚繼光和戚繼美在和她說了幾句之後自發的拖著趙士楨出了房門,順手還把門給帶上了。
趙士楨張口結舌,他原本還想著看那地雷是怎麼做出來的,這時卻給拖了出來心里那會平衡,戚繼美見他這幅模樣忍不住說道︰「士楨,這是規矩,你要是在那看去了,學會了算什麼?你又不是她徒弟。」
趙士楨這時在院子里不住的走來走去,恨恨的說道︰「要是她真能做出那個地雷來,只要她啃教我,這拜她為師有如何。」
戚繼光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趙先生,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你可別不認帳。」
趙士楨一跺腳說道︰「是晚生說的,晚生讀的是聖賢書,那會做出食言而肥的事來?‘
「也不知道做這地雷需要多少時間?」戚繼美的眼光卻是不時的飄向那虛掩的大門。
門外的事鄭月蟬當然不會知道,此時她正在里面和那幾個徒弟說話,心里著實汗顏了一把,自己這身子才十二歲竟然收了一群十五以上二十以內的人做徒弟。這做徒弟的個個比師父大……這感覺還真怪異,不過好在能自我催眠,這姐兩世為人加起來快三十的人,這心里年齡成熟……
反觀那幾個小子倒是沒那麼多想法,在大明多的是白頭的學生青絲的老師,這個時代講究的是達者為先。按著大明的規矩這鄭月蟬是有權利給他們改名的,當下那個年齡最大的便帶頭請鄭月蟬給他們賜名字,鄭月蟬可沒想到這一出,當即一愣,隨後說道︰「這個大家都是有名字的,這還是用原來的吧。」她自以為說的很人權,得體,誰知她這剛說完,就有幾個年紀小的哭了出來,鄭月蟬給他們哭的那叫一個莫名奇妙啊,話說好好的你們哭什麼呀。
還是那個剛才帶頭求賜名的徒弟給她解惑,原來他們幾個都是從北邊蒙古韃子那里逃回來的漢人,祖上都是給韃子擄去的,而在韃子那里漢人是不能有名字的,他們從小就是用數字做名字的,而他們的親人為了能讓他們逃回來現如今已經全給蒙古韃子殺了……所以還是希望師父能幫他們起個名字,並表示自己這群人全部願意跟從師父姓氏。
一群孤兒,在大明境內無親無故,確實可靠,鄭月蟬這時才知道戚繼美確實有資本得瑟,這樣的人果然難找,可是問題是這名字有那麼好取嗎?鄭月蟬頓時頭大了,這起名字實在不是她強項,好在她機靈,當即便說道︰「這樣你們按著年齡打小站好了,師父給你們起名字。」
當即那幾個正在哭的也收住了眼淚,排成了一溜,鄭月蟬指著第一個說道︰「你以後就叫鄭恭。」然後又指著下一個說道︰「你叫鄭喜……鄭發……鄭財……鄭平……」最後這恭喜發財,紅包拿來,人在江湖飄,上線帶把刀全用上這才總算是解決了問題。
隨後鄭月蟬免不得和問他們一些專業上的問題,比如對火藥是否了解等等,了解下來情況確實不錯,顯然這幾個人原本戚繼美準備是用來補充到配置房的,對火藥的基本知識很是扎實,這樣的話自己教起來也省力了不少,心里對戚繼美暗暗感激。
既然不用從頭教那麼就好辦了,鄭月蟬就讓他們圍在她的周圍,開始給他們示範起來,並不時的讓他們幫忙傳遞先零件,特別是那些專用的,比如這幾天趕著打造出來的外殼啊撞針啊等等……這兩天之內他們是不可能參與制作的,鄭月蟬所要做的就是讓他們盡量的熟悉制作的流程和需要的器物。
在兩天之後也不會指望他們能單獨的做出地雷來,這里最適合的當然還是流水操作,這樣必然是能加快他們的熟練度。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得過去,這門外的人不時的抬頭望望天,眼看著就要到正午了,這里面全還是沒什麼動向,這當中最是難捱的不是戚繼光,也不是趙士楨,卻是戚繼美。戚繼光是地雷早就試驗過了這心里有底,趙士楨是完全沒概念,在他心里始終不能相信這火器竟然能不用引線。只有戚繼美是兩樣各佔了一頭,他沒見過地雷卻是見過地雷炸過得痕跡,這心里頭就像有這無數只的獼猴在饒,這頭不知道歪著張望了都少次了……
就當他快要忍不住的時候,鄭月蟬領著那群徒弟從門口走了出來,身後的鄭恭和鄭喜手上各捧著兩個黑幽幽的地雷。
戚繼美見到鄭月蟬立馬沖了過去問道︰「佷女,地雷呢?造出來了嗎?。」
這時的鄭月蟬因為在里面一直親自動手,並不時的給他們講解,這喉嚨正干的冒煙,也不說話就朝後面指指。
戚繼美這才注意到後面兩人手里捧的事物,正要接過,那趙士楨走上來說道︰「這難道就是你說的什麼地雷?這麼小?」
「正是。」戚繼光這時也走了上來,二話沒說就從鄭喜手里把地雷搶了過來,在迎著太陽看了許久之後才豪氣萬千的說道︰「走,俺帶你們試試去。」說著轉過頭對戚繼美說道︰「這試驗的羊你事先可有準備?」
戚繼美見他搶了一個地雷也不示弱把鄭恭那里的也搶了過來,也不回答他大哥,哼了一聲便領先朝試驗場走了過去。
鄭月蟬讓鄭恭帶著師兄弟跟了過去,自己卻留下來準備去隔壁喝點水休息下。她的目的很明確,一個人必須要明白自己生產出來的是什麼,特別是這類高危產品,只有見識了那驚天動地的威力,才能讓他們有畏懼之心,才能讓他們自覺的遵守自己給他們定的那些規章,要不然這後果將會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