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 第一卷 正文228 百口莫辯/日久見人心1

作者 ︰ 一文錢員外

文筵買了物事,听著守信道這里有條近路,也沒多想,只著緊著祖母的吃食莫耽誤了。可是待他走到一半,方才明白這巷子里不對勁。有心再返轉,卻听得守信突然「咦」了一聲,緊跟著來了一句︰「大少爺,孫四少爺怎會在此地?咱們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

文筵一瞧,旁邊出來的可不正是孫豪嗎?瞧他手忙腳亂地系了腰帶,只頭上發絲有些散亂,一瞧就是方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難道是沒錢了,被人趕了出來?抬頭瞧了眼那牌匾,正是有名的南風聲色場所。不禁皺眉,對守信道︰「這地方是打招呼的地界麼?咱們快走」

可是他要走,只是那廂孫豪也瞧見了他。孫豪方才跑出來情急失措,到了巷道里,發現自己出來的門不是進來的門,又不好意思再返回去穿堂而過去找下人。正在發愣之際,見得文筵出現了,立時便把文筵當作了救命稻草,歡喜地叫道︰「周家大兄弟,周兄」

文筵听他那嗓門嚷著極大,自己要不停腳,他勢必要叫下去,心里暗叫苦。回過頭來,帶著一絲疑問地看向沖自己奔過來的孫豪,滿臉驚異狀︰「啊?孫表叔?」

他一叫「孫表叔」,孫豪不樂意了,立時作惱地道︰「唉呀,周兄,咱們都認識這麼久了,怎的還這般見外?」他一邊說,一邊又勒了一下腰帶,然後自顧自地道,「幸虧是遇著你了,要不我還不知道是哪個方向呢?」

他話沒說完,文筵卻道︰「這長幼不能亂,lun理更是亂不得」

「江兄都與我兄弟相稱了,你卻還這般羅嗦。什麼輩份不輩份,管那此勞什子規矩呢。咱們自是怎麼爽快怎麼來。」然後又沖文筵作了一個鬼臉道︰「唉,周,兄怎麼也來此處了?我同你說啊,這可不是個地方,周兄……」

守信見他又整了一下衫子,心道︰再整也只是人模狗樣。明知這不是好地方,卻是自個兒還是……

文筵臉皮極薄,在這地方被他撞見,有理也說不清,聞到他滿嘴酒氣,只推開他湊過來的身子,滿臉通紅地解釋道︰「孫表叔莫誤會,我這,這是,打從這里路過……」

這大實話孫豪不信了,他左看右瞧,見文筵耳朵都紅了,心道︰周家兄弟倒是個個都俊俏,只是慶兄弟格外俊得很……可馬上又勒住了月兌韁的思緒,暗道︰這是被江濤他們給帶拐了,自己啐了自己一口,自作聰明地道︰「哦,我曉得了。周兄這也是瞞著家里人,才……」

文筵窘得沒法爭辯,守信不悅地替主子爭辯道︰「孫少爺,你可莫亂說啊,我家大少爺可清白得緊,我們真是路過。」

孫豪見還有人替文筵打掩護的,他自己被人帶到這來,一身清白洗不清,此時嘴上道︰「哦,哦,路過,路過。我曉得……」

他越是這般說,越是讓文筵百口莫辯。只想趕緊擺月兌了他。偏孫豪還在道︰「周兄,這事我自是不會外說的。只是,這事你可千萬莫同慶兄弟提及……」

文筵氣得內出血,這種丟臉的事,他哪好意思同堂妹說?咬牙道︰「你放心」

守信知大少爺是惱了,忙插了一句道︰「孫少爺一個人來的這?怎麼沒有隨從?」

孫豪大嘴一咧,道︰「哦,有江兄呢,他……」

守信這下听出來了,道︰「您是說,江家少爺亦在此?」他作為周家一員,雖不是主子,可是下人便難免要關注周家的名聲了。

「自然……」一個「在」字卡在孫豪嘴里。江濤到得這煙花之地來,周家肯定不高興的。于是立時住了嘴,改為︰「不在,不在的。我這是人生地不熟,走迷了,走迷了。啊,江兄八成找得急了。」

他答得慌張,欲蓋迷彰,落在其他二人眼里,是與不是,皆認為他是來尋歡作樂被自己發現,扯的謊罷了。

文筵聞得鼻中花粉味甚濃,也不知是孫豪身上的,還是這巷子里頭的,一股子嫌棄感涌上來。見孫豪纏自己纏得緊,與他在這花柳之地聊天實是不便,壓抑著不快,嘴上道︰「那孫表叔快去找來。我這廂也有急事,就不耽擱了……」

他著急走,可孫豪卻還有話沒問呢,自然是不放他走。「不急,不急。孫兄,且慢。」

守信瞧了瞧這地方,趕緊道︰「少爺,快走,這地方實不是談話之所在。」

他們在這說話的當兒,門口各子開始探頭探腦,嬌笑聲不斷,花粉味在巷子里彌漫開來。「俏郎君,到姐姐這處來……」「來啊,來啊,奴家盼了好久……」那些人開始只是調笑拉客,最後卻是開始走出門來,作勢拉人,又相互攻訐︰「這般俊俏的人物,你那張老臉吃得住麼?還是到奴家這屋里來……」

從來忠厚不失分寸的文筵哪受得了這等調笑,滿臉通紅,就是孫豪,也生怕人家再次拉自己進去。只道︰「走,快走」

三人如身後有洪水猛獸一般,急急地走出來,一直到七里河邊。文筵喘著氣,拱手道︰「孫表叔,今日確是要事在身,改日再聊。」

孫豪走這點路,倒是不累,只是聞著前面守信手里提著的物事散發出來的氣味,實是誘人,本來不覺得餓,此時只覺得餓得緊,鼻子一伸,指著守信道︰「這里頭是甚麼?香得緊……」

他與文筵相處兩日,已把文筵當半個兄長,自然沒有客氣的道理,于是︰「唉,我倒是餓了。」

他這半點兒不客氣地說出自己餓了,氣得文筵心道︰「這人前幾日我真是看走眼了」可是他又好面子,拒絕的話說不出口來,便瞧向守信,著他取些出來。道︰「不過是些包子,孫表叔要是餓了,且將就吃得幾個。」

守信也知少爺急著趕家,見他為難,便道︰「孫四少爺,這是我家太夫人指定要買的,我家少爺這緊趕著回去侍候呢。孫四少爺要是餓了,想吃這個,只需從方才那巷子過去,左轉便是了。」

孫豪終究是會瞧人臉色的,這下子也曉得自己不招人待見了︰「哦哦,這是給老夫人買的。那趕緊,莫耽誤了。」

一見文筵真要走了,又拽著他道︰「那個,那個,周兄,慶弟甚麼時候歸家?」

文筵見他方才從那地方出來,立時恨不得將他手剁了去,又听他問文箐的事,心里直咯 。「探親去了。還未歸。」

孫豪收回手,失望地道︰「哦……那還得有幾天啊……」也不知這話是問句,還是自言自語。只是他很快又苦笑了一下,道︰「周兄,您請。我這便去尋江兄去。」

文筵月兌身,徑直快走到自家船上,到了艙里,只吩咐守信︰今日見得孫家少爺一事,莫與人言及。待到家時,他想了一路,左思又想,心道︰「不成,這人還是念著四妹,可莫讓他再尋上門來。定要與兩邊門房都交待了,尋了借口,只消說人未歸,莫讓他進門才是。」

他這個法子,自認是莫可奈何下的不得已的法子。旁的,一時也想不出來。只是,先時對孫豪的所有好感,頓時煙消去散,厭惡感隨之而生。

孫豪要是曉得今次自己逃出柳蔦花燕之地,卻是被文筵當成了嫖ji,定然會當場抓著他不放,解釋個透徹。只是那時他以為文筵相信自己是真迷路了,又認為文筵都來這個地方了,自己也不用多想了。終歸為著面子,生怕自己從ji館里落荒而逃,被人知曉,便要笑話自己不是個男人了。這事兒,打落牙齒,只往肚里吞。

此時他渾然不覺,填了肚子,轉到江邊碼頭,發現江濤立在船頭上,笑嘻嘻地道︰「孫兄,你這是跑哪去了?我與任兄方才在房里,听說有人竟是跑了出去,不是你吧?唉呀,我這番好找啊……」

他這人,恁壞,明明曉得就是孫豪,前一句已經說他「跑了」,後一句則是來問是不是他?還惡人先告狀。什麼好找不好找,若不是他非拽著自己來,又豈會有這丟臉的事?

他不提也便罷了,一提起來,孫豪听得自是又氣又惱還有幾分羞意,上前抓了他胳膊作勢逼道︰「你們這番戲弄于我,我又沒哪處得罪你們今日讓我好生……」

江濤拿不準他是不是真生氣了,只滿嘴討饒︰「好哥哥,莫生氣,莫生氣。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我聞訊立時便下了樓來尋你,偏找了這許久,未尋著。這不,小弟我乖乖地候在這里,認打認罰皆由哥哥作主,只要哥哥莫惱我……」他油腔滑調地好一頓「好哥哥」「親弟弟」的亂求饒,孫豪也沒了轍。一待孫豪放開了他,江豪抖抖袖子,展了展袍子,嘆道︰「唉呀,這事兒,真怨不得我。要怨還是怨那個人痴,都是他從中作怪,非說要幫你……」

孫豪羞得有些急了,大吼道︰「哪個說我有龍陽之好了我同他不過是一面之識,他怎的這番羞侮人」

他吼得太大聲,驚得四周人人都聞聲瞧了過來。一時之間,自己又覺得更丟人,說不清,道不明,這種感覺委實難消受,便一拳砸在了船柱上,船身一震。

江濤見他這回是真生氣了,慌得拉他進了艙,道︰「好哥哥,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如今兄弟我是再不敢了……」他好話說了一籮筐,孫豪念在這幾日情份上,便也不好沖他發火。只是,心里這口氣憋得實在難受,便道︰「你再要誆我,我便將今日一事說與周家听。方才我出了門,不巧竟是撞著了周家大少爺……」

江濤一听,也緊張了,道︰「好哥哥,這是你我出來玩的事兒,你不會也說與周家世兄听了吧?。」

孫豪見他緊張,便道自己也終究出了回氣,就是不搭話,坐下來,捂了拳頭,又嘆氣。江濤好一陣求情,他方才一瞪眼,道︰「我是那種出賣兄弟的人嗎?我可不象你,轉眼就為了一美人,一樁生意,就拋了兄弟我,還找他人一起陷害于我……」

江濤一顆心落肚。只道明日且游太湖,再不尋這些個地方消遣了。

孫豪與江濤二人,這回真個是︰沒吃著肉,只落得一身臊。

文箐急匆匆歸家。恰在李氏規定的酉時趕回,下轎時,正好瞧見文筵,他身後跟著的小廝提著一包物事經過大門口。

文簡一時便十分高興,全然將方才沒見到栓子哥哥的煩惱拋到了腦後,歡呼一聲︰「大哥」撒開了腳丫子跑去。

文箐無可奈何地笑笑,給文筵行了個禮,瞧了瞧那包物事,聞見了香味。還沒等她開口,文簡已喚道︰「大哥甚麼吃的,這般香」這若是文笈定然已動手去模了,他終歸也是好奇地瞧一眼那物事,被姐姐輕輕拉一下,立時收斂了饞相,一臉懂事地瞧著文筵,道,「哦,我曉得了,這是孝敬伯祖母的。」

魏氏越發難侍候,只將屋里女人指揮過來指揮過去,雷氏吃不消,只是魏氏今日中午吃了兩口羊肉,又說起上回文筵帶回來的鵝肉餡包子。彭氏不得不吩咐人去買來鵝肉,午飯也沒顧得上吃,只趕緊做了。待送上去,魏氏嫌鵝肉不新鮮了,說不是這個味,要新宰的鵝。彭氏沒奈何,沖大嫂雷氏叫苦。雷氏手疼,這些事出不得力,只能尋來文筵,讓他趕緊放下功課,務必趕在晚飯前尋那包子來。待听得這包子所在地是在閶門外,只讓家中備了船只,趕緊隨了大少爺出去。

文筵見得文箐,便想了方才所見到的孫豪。他作為長兄,對著這個無父無母的堂妹,也與其母一樣,多有體恤之意。此時,便似提醒一般︰「四妹,為兄多一句嘴,孫家人,咱們還是少接觸為妙。」

他這突兀來的一句話,讓文箐模不著頭腦。可是又不好再問,上次孫豪來周家,文筵全程陪同,還有說有笑,不難看出他對孫豪的熱情與一定程度的認可。怎的今日說這句無頭無腦的話來。

文筵見四妹沒听明白,只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瞧向自己,他有苦難言,怎麼能將孫豪風流放任之事在女子面前說出來,更何況還不僅僅是,還……這事,便是其他人面前,他都說不出口來。「有些事,算了,日久見人心。反正,為兄不是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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