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王雷亭所坐的桌子前,一塊木頭直接被掰了下來,整個人都似風暴的中心。
藍琳覺得今日的碧波有點反常,她的媚雖帶著幾分野性,性格確是極好,總是會為其他人著想,便是對她這個心理的陌生人,也是極好,若不是她的點撥,以及在王媽媽面前護著她,還不知自己要多吃多少苦頭。
碧波那雙淡藍如眼波一樣的眸子,雖在壽王身上,可藍琳卻能感覺出她對于這位三角眼先生的怒火,以及毫不掩飾的鄙夷。
這不是明擺著要激怒三角眼嗎?正在思忖間,只覺腰間被攬住,身子不穩,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小心」,耳邊是陳亦知急切的聲音,對上他有些泛紅和緊張的眼,藍琳有那麼一絲恍惚,她好似又回到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她的同桌,總是穿著洗白的牛仔褲,噙著有點壞壞笑容的小男生,他會將一只綠色的毛毛蟲放進她的鉛筆盒中,然後在震驚中,看著她一把抓住蠕動的毛毛蟲,扔向他白色的襯衫領子里。
那似乎是在他們剛認識的開學。時間太過久遠,藍琳有些記不得得了,卻很清晰的記得,那日里,她為了二元錢,去幫人上樹撿風箏,結果,樹枝太細,她掉了下去。
她從來沒有想過,真的會有一個人,在她絕望恐慌的時候出現,穩穩的將她接在懷中,時間久了,她甚至連那個男孩的臉都記不清,卻仍然清晰的記得那雙明亮的眼楮,滿帶著心疼和憐憫。
……
一場似乎很緊張的酒宴就這麼不歡而散,在極為戲劇性的情況下。藍琳想到三角眼的男人,定然會做出什麼發瘋的舉動,卻仍然沒有想到,他居然這樣肆意妄為。
一劍擲向藍琳,待站在窗口的陳亦知為了救她,離開窗戶的當口,居然抱著碧波撞開窗戶,就從樓上跳了下去。
想到素月凝著血跡的鞭子,藍琳不禁為碧波擔心,卻也無可奈何,或許,這是碧波心里希望的吧。
夜晚,月明星稀,散在如霜一般的雪地上,反射著些許的微光。
藍琳坐在床邊,看向站在窗邊已經很久沒有動過一次的陳亦知,他穿著罩衫長袍,不知為何,是不是在紅燭的微光中,他的身影透著幾分落寞,幾分清冷,如果說白日的他,是漂浮的雲是流動的水,那麼現在,他給她的感覺就如,今夜的月亮一般,清冷孤寂,透著絲絲清寒。
他終究只是為了做戲…那麼,壽王花了這麼大的力氣,將她送給這麼送給似乎地位不怎麼樣的私生子,到底做了什麼樣子的交易?
藍琳瞧向枕頭下,在那里壓著的,是屢次出現在半夜,為她包扎傷口時,留下的綢布。
「 啪」是紅燭燃燒發出的聲音。
房間里安靜的死寂,只有燭光投影在牆壁上的陰影微微晃動,顯示著時間的流逝。
「睡吧,」藍琳輕輕地道,緊張了一天,她感覺腦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尤其是那一爐多出來的燻香,估計是素月吩咐人放在這里的。
陳亦知轉過身,淡淡的眉眼中都是寂寥,他看著她,微微一笑︰「你先睡吧。」聲音很柔,就如從窗楞里逃進來的月光,淡淡的,或隱或現。
藍琳雙手握著,放在膝蓋上,半晌才道︰「你呢?」
陳亦知眸間微閃,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嘆口氣移開目光︰「我打地鋪,忙了一天,你也早點休息。」轉身邁步向外走去。
藍琳抬起手,想要將他留下,想要說這里並沒有多余的被子,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其實想要靠近他,希望能找到讓她對他信任的理由,可是,他居然都不給她一點機會。
門開了,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如同鋪了一層銀色的光,更顯得那副肩膀有些瘦削和單薄,寒冷的風從外透過他的肩膀吹進來。
藍琳抱住身子,想著白日里他激烈的告白,與此時他的疏離,簡直就是兩個極端,暫且不去想這些,遇見這麼多人,發生了這麼多事,她要好好理清。
藍琳見他側過身走出門,門應聲而關,她不知這麼晚了,他要去做什麼,不過,他不說,她也就不問了。
嘆了口氣,鑽進被子里,被子里非常暖和,和這屋子一樣和,燃燒的暖爐驅走的一切寒冷,卻將她推入更深的寒冷。
想到王雷亭塞給她的紙條,傍晚時,她乘著端菜的功夫匆匆看了一遍,上面寫著︰不要輕易相信接近你的任何人。
這是什麼意思?她一點也不明白,卻也知道這是生存之道,任何人都可能為了利益出賣她,沒有出,只是對方給的籌碼還不夠大。
那麼,她坐起身,靠在牆壁上,用被子裹住身體,看向關閉的門,暗暗想著︰陳亦知,我能夠相信你嗎?
重新拿起紙條,放在眼前,紙條上的字蒼勁有力,比劃細處帶著一種灑月兌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此人筆法凡,她可不認為是王雷亭那個三角眼,爆發男能寫出來的字,想必這後面還有一個人,可這王雷亭似乎對她並沒有什麼好感,那把向她擲出的劍,可是插入牆壁足足半個劍柄的長度。
若是沒有陳亦知那麼一拉,估計被穿透的就是她,將紙條收好,藍琳將王雷亭放在一邊。
想到,來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兩個月,從最初莫名其妙被軟禁,到被送入摘月樓,一切都似有一雙手在掌控著的命運。
再想到這幾日遇到的人,草原上來的阿扎木,如雲如風的陳亦知,飄忽不定一副高深的壽王,以及他們之間可能存在的約定,還有待她極好的碧波,再加上一個與碧波有著說不清關系的王雷亭。
他們之間會有什麼樣的關系呢?藍琳靠在牆邊,苦苦思索著各種可能,她不想再過這樣被人掌控的生活,她必須要月兌離這里,否則,迎接她的不是死亡便是暗無天日的生活。
她還沒有真正的為自己活過,既然,老天給了她這一次機會,她必須好好抓住才行。
到底這後面隱藏著什麼呢?她過去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壽王游戲人生般的笑,阿扎木瞪圓的眸子,陳亦知如雲般的氣質,碧波眼里一閃而過的憤怒,王雷亭的肆無忌憚……
寒風呼嘯,大雪紛紛,這個冬天的大唐格外的寒冷。
陳亦知慢慢走在被雪花打濕的走廊上,望著天上明月,暗自出神,他是有任務在身的人,生來便沒有自由,何苦在害了一個可愛可憐的女兒家。
他知道她眼中些許的期待,或許,她已經猜到半夜里出現的人是他,可那又怎樣,他本來就沒有太過掩飾,時間長了,她總能發現。不過,這並不表示他能夠和她扯上關系。
床邊的她,明亮的眼里帶著俏皮,好似天上的雲朵可以幻化成任何形狀,最初的相見,她胳膊搭在朱漆欄桿上,大大的眼楮里含著狡黠,就如獵人一般在尋找她的獵物。
然後,她看到了他。故意挑逗的微笑,挺著胸前還未發育完全的青澀,小鹿一般的眼神,再到「不小心」甩開的香帕。
她或許只是為了這一日的夜晚,能找個自己中意的人。可惜,他讓她失望了。
風越來越寒冷,帶起地上的片片雪花。
陳亦知停駐在走廊的盡頭,看著園里沒有一片葉子的樹木,微微的嘆口氣,胸口被扯得一疼,他痛苦的單手捂住,「咳咳,咳咳」。
藍琳那一撞,正好撞在他的胸口上。那里還留著傷,這一撞,立馬牽動了傷勢。那個黑衣人的劍法很厲害,沒想到還啐了毒藥,纏綿了這麼久,居然還有余毒留下,不過,也是他的運氣好,正好踫到了聖醫的傳人,怕他這條命就交代了。
要查出將藍琳捏在手心的人,可以從這個不常見的毒入手。想來,聖醫的傳人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許致遠打了個噴嚏,他抽了兩下,袖子在鼻子上抹了抹︰「哪個癆鬼子在念叨我,真是的……」他正穿著老舊的棉衣,蹲在陰暗的角落里,尖瘦的臉上抹著煤灰,髒兮兮的,根本看不出容貌,任誰看也像是個要死的老乞丐。
「陳亦知也太笨了,居然沒事去招惹李清那個家伙,到時候這小子估計連個骨頭渣都不剩。」許致遠又抽抽鼻子,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還有小丫頭,你也是,怎麼也撞到了壽王手里,估計也沒什麼好日子過了,我給你送了個紙條,也算是仁至義盡,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吱吱,吱吱……」老鼠的聲音。
許致遠翻翻白眼,怎麼現在的人都喜歡學老鼠叫?他取過旁邊放著的木棒,敲敲牆,連敲三下。
黑暗中,冒出一個人,他整個人隱藏在黑色的斗篷中,上面落滿了積雪。
「王雷亭,你小心終于舍得回來了。」許致遠吸吸鼻子,可憐兮兮的道,王雷亭走到他身邊,靠在牆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好濃的酒氣。許致遠捏著鼻子,罵道︰「好你個王雷亭,自己吃香喝辣的,美女抱在懷,將我丟在這里,你看……」他指指關閉的城門︰「門都關了,都怪你。」
王雷亭從懷中一掏,扔出一個黑色的東西。
許致遠往旁邊一閃,他可不想被扔中的石頭砸到。王雷亭這家伙,什麼事都干得出來。
「烤鴨,毒不死你這個癆鬼。」王雷亭帶著濃濃的酒氣說道。
許致遠忙撿起來,拍拍上面的雪花,眉開眼笑︰「算你這小子有良心,不跟你計較了。」他剝開包起的牛皮紙,噴香的味道撲面而來,肚子里的饞蟲開始歡騰起來,他撕下一塊金黃金黃的雞腿,大快朵頤起來。
「好吃,不錯,不錯。」許致遠邊吃邊歡呼,配著他黑黃的臉,和破舊的襖子,顯得特別滑稽。
王雷亭取下斗篷,看著吃的暢快的許致遠,直到他消滅了兩個雞腿,肥肥的雞,兩個雞翅膀,外加一個雞頭後,他輕輕地,道︰「今天,我看見她了。」
許致遠吃的正歡,頭也沒抬,嘴里還叼著雞頭,手里不閑著撕扯著雞肚子,扯開後,才吐出干淨的雞頭,問道︰「哪個她?難不成去了一趟青樓,遇到相好的不成。」最後一口,因為塞了快雞肉,顯得含糊不清。
「麗絲……」王雷亭嘆了口氣,仰頭看天上孤寂的明月,不知為何,他覺得今晚的月亮特別的孤獨,連一顆星星都沒有,這麼大的天空,只有它,靜靜地掛在那里,發著光,訴說著冷冷地悲涼。
「咳咳……咳咳……」許致遠一個沒防住,生生的被雞肉卡住,他大聲咳嗽,使勁地拍著自己的胸口,干咳邊道︰「麗……麗絲?你確認沒看錯?」
王雷亭瞪了他一眼︰「你覺得我會認錯?」這麼一瞪,頓時整個人顯得凶狠起來。
許致遠邊撫著胸口,邊大口喘著氣,使勁的擺手,他可不想被這個脾氣不好的家伙揍一頓,那可就太不劃算了。
良久,他才順過氣來,才道︰「既然找到了,你怎麼不帶她走?」
王雷亭冷冷一笑︰「人家還嫌我多事呢,帶走?我看,她恨不得一腳將我踹出去,好去當王爺的女人。」他一拳搗在牆上,「砰!」堅硬的牆上頓時被砸了個窩。
(汗,章節寫錯了,修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