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鈴、阿蘿正被白小凡訓得羞愧,趕忙說了句,「我們去幫秀秀。」說著話人赤溜的從白小凡身邊鑽了出去。白小凡看著她們的身影,搖頭輕嘆了聲,向那位老媽媽道了聲擾也跟著出去給那幾個後生做吃的去了。
苧麻地就開在菜地邊上,那幾個後生吃過了中飯,用了沒多久就開出了九分地。他們開墾的時候,白小凡在一邊燒了些烏拉草的灰,又叫了個後生挑了些糞來,拌在了地里。
施足了底肥又澆了透了水,白小凡才把苧庥的種子灑進地里,然後又在上頭薄薄的灑了一層拌了沙土的薄土。等她做完這些,已是日暮西山了,以前做這些身邊總有阿鈴她們幫忙,可是今天——
雖然那幾個後生也幫著擔糞拌肥,但是男人做事總是粗細大葉的,施肥撒種這些事都是她自己做的,九分地做下來,胳膊真的是跟斷了一樣了。
上城里秀秀一邊收晾曬好的烏接草,一邊探頭向柵門外看,見白小凡回來了趕忙丟了手里的活接上去,「阿姐回來了。」
阿鈴兩個心里都還愧疚著,听見白小凡回來了忙側過了身子,然而白小凡看在眼里,只當她們還惱著自己,剎時間又是氣惱又是委屈,喉頭一哽,勉強壓眼中的酸澀,重重地哼了聲,甩開秀秀,「不用你管我」說著人就已進了大帳。
秀秀回身瞪了她二人一眼,「你們倆個做甚麼呢?過了這麼大半天了還生氣不成?」
「不是啊」阿蘿委屈的站了起來,「我是不好意思對著阿姐——」
「我也是啊——」阿鈴也嘟喃著道。
秀秀嘆聲道,「你們倆個真是叫我說不出話來,還不趕緊進去和阿姐說明白,你沒看見她眼圈都紅了麼」
兩人互瞅了一眼,小步小步的向大帳挪去。
大帳里白小凡忍著肩膀的酸痛切著腌肉,今天忙了大半天,她也實在是累了,晚上她準備隨便吃點,蒸個腌肉再煮一鍋土豆粥也就是了。
「阿姐。」
听見怯生生的聲音,白小凡抬眼一瞥,沒好氣地問道,「你們來做甚麼?」
「阿姐,我們做吧,你歇著」阿鈴三人不由分說的就上前架人的架人,搶刀的搶刀,倒水的倒水。
白小凡被秀秀拉到皮褥上坐定,手里也被塞進一杯熱果汁,「你們不是不理我麼,這又算甚麼?」
「阿姐說甚麼呢,我們怎麼會不理阿姐。」秀秀剛才就看見白小凡邊走邊捏肩膀,這會更是乖巧的幫她捏了起來。
她們這般示好白小凡哪里還生的起氣,向阿鈴兩個嘆了聲︰「你們倆個脾氣也該改一改,這麼大的人還跟小孩子一子,歡喜氣惱全擺在臉上。」
正刨土豆皮的阿蘿抬起不解的雙眸,問道,「不擺臉上擺哪里啊?」
白小凡被她問得一愣,她也很不想讓讓這兩個孩子變得心機深沉,輕輕一嘆道,「你們就是再不喜歡朵娜,不看多蘭的面子也看在豐生和谷魯面上呀,我們真很她鬧僵了,他們又要怎麼辦?」
阿鈴兩個頭一點,認錯道,「我們知道錯了。」
白小凡也不願多苛責她們,況且忙了大半天也的確是累了,這會有人幫
著做飯她便進內帳洗了個澡,等她洗好小穆已經回來了,晚飯也做好了。幾個人圍著木桌邊吃邊說笑,就像一家人一樣。
過了沒兩天萊恩就帶著大批的獵物來求娶朵娜,部落里自然又樂鬧了一夜,把一對新人送回了皮帳後,白小凡還站在木台上盯著那座皮帳出神。
「怎麼不放心麼?」蘇合從黑暗中走出來,順著白小凡的眸光看去,
「我不知道你為甚麼會做這種糊涂事,你想打獵卻驚了獵物,要想再打到它可就難了。」
白小凡淡淡一笑,「誰說我想打獵了,我只是想嚇跑它。」
蘇合一愣,苦笑道,「你用得著這麼為阿穆麼?」
白小凡將眸光從皮帳上移至蘇合面上,反問道,「我不為他還能為誰?」說著頓了頓話頭,眉梢挑起一抹冷笑,剩下的話在喉嚨底打了個滾咽回了肚子。
敲山震虎了不光是為了小穆,現在的部落需要穩定,需要多種糧食果蔬,她也實在是沒心情跟他們玩心眼,朵娜若是從此以後都安安份份的,過去的事她也不打算追究,可她若再要興出風浪來,小穆已然開了口,自己又豈肯放過她
看到白小凡陰森的笑意,蘇合反倒為朵娜擔心起來,他的眸光不由的向皮帳看去,「朵娜啊,但願你往後都安安份份的吧」
白小凡一直在木台上站著,蘇合幾時走的她都不知道,直到一聲低低的輕喚傳來,「小凡,你怎麼還不睡?」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一雙溫暖的大掌包住,「手都冰涼了,快跟我回去。」
「沒事的。」白小凡擔眸望著自己的丈夫淡淡一笑,溫順的跟著他腳步。
「你那麼怕冷,大晚上的不在帳里睡覺跑外頭去做甚麼?」小穆輕責著給她倒了杯熱水暖手,這樣還嫌不夠,一雙大掌兀自緊緊的包住她的小手。
白小凡享受著他的溫柔,等著抓朵娜把柄的心漸漸的變了,默默的祈求,朵娜你千萬別在掀起甚麼事端來。
在束赫做好紡車後,腰式織機的圖樣白小凡也畫了出來,因此交到束赫手上的不僅有米面,還有幾張新的圖紙。剛開始束赫很高興,他是打心底里喜歡做這些器具,這樣才不會顯得自已沒用。
白格爾沒有像其他的酋長一樣趕自己離開,但自己一點用都沒有,他又怎好意思留下來呢。現在好了,自己至少可以幫到白格爾。
可是束赫的開心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很快他的發現自己手中的圖紙並不能做出個完整的器具,證實他想法的是其他幾個老爹手上的圖紙,他只瞥了一眼,便知道是同一件器具。
白小凡同阿鈴幾個說笑著從菜地回來,因為天氣越來越熱,這些天她都在菜地里忙著,不是給黃瓜搭架引蔓,就是給苦瓜綁蔓打藤,再不就是給青豆菜花除除草。
她一進上城的柵門,就見個白影子在大帳前候著,阿鈴和阿蘿往白小凡身後一縮,嘴里嘟喃道,「他怎麼來了?」
白小凡橫了她兩個一眼,走上前問道,「束赫你有甚麼事麼?」這孩子怕人怕光,一般不輕易走出來。
束赫低著頭半晌不言語,白小凡抬頭看了看正午的太陽,拉了束赫的手,「有話先進去再說。」
束赫愕然的抬起頭看著白小凡,懵懵懂懂的跟著她進了大帳,跟在後頭的阿蘿嘶了聲,道,「阿姐怎麼敢去踫那個怪物呢」
秀秀瞪了她一眼,「你少胡說阿姐說過束赫只是生病了而已。」
阿鈴抖了抖肩膀,「不管是不是病了,反正就是嚇人。」
再說白小凡把束赫領進了大帳給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熱水,在他對面坐下,柔聲問道,「找我甚麼事?」
束赫雪白的手指緊緊的抱住溫熱的木杯,過了那一晌,才道,「白格爾,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啊?」白小凡听了一愕,「怎麼這麼問?」
束赫深吸了兩口氣,聲音兀自帶顫,「要不是不信我,為甚麼要把一件器具的圖紙拆開別人呢?」
白小凡微微一嘆,知道這孩子敏感卻沒想到會到這個程度,她更沒想到的是,束赫在木工方面有這麼大的天份,畢竟他不像小穆曾仔細的學過,他不過是邊跟著小穆做木工邊學了些。
僅憑圖紙他就認出一個從沒見過的器物,天啊難道他是魯班式的天才。
看著他蹙起的白眉,白小凡溫熱的手握住他不住顫抖的蒼白手指,輕聲細語道,「束赫你想太多了。我把圖紙分給大家,一來是不想你太辛苦了,二則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這次這個器具比之前的都要大,都要復雜,你一個人做時間也來不及。如果你願意的話,等做出了第一台後,再把圖紙交給你,讓你慢慢的看,怎麼樣?」
束赫的喉嚨像被甚麼哽住了一般,他的鼻子用力的吸了吸,才抬起頭看著白小凡,而他本就微紅的兩眼,越發的腥紅了起來。
「白格爾,是我不好我不該想來想去的。」
老實說白小凡看著他鮮紅的眼楮,也覺得嚇人,但是她的手卻放沒放開,「這是好事,有事就說總比悶在心里頭強,時候也差不多了,你在這兒吃了中飯再走吧。」
束赫抬臂抹了臉上淚水,起身道,「不用了,我想早點回去看圖紙。」
白小凡可憐他是一回事,可是他那個樣子說白小凡一點都不反感那也是謊話,留他吃飯不過是隨口一說,因此听他要走,白小凡多一個留字都沒有說,只道,「我知道你喜歡做那些,我也就不多留你了,過些日子,我讓人給你打一只新鮮的山獐子送去。」
束赫雖然很少與人接觸,可因為身體的原因,變得十分敏感,他不是不知道白小凡對自己微微的嫌惡,可是在他十多年的生命中,白小凡是對自己最好的人了。況且自己長得這麼個樣子,連父母見著他都要繞路走,白小凡這樣故作無所謂的態度已經算是最好的了。
「多謝白格爾了,等我做出東西來再說吧。」他邊說著邊揭起了氈門。
白小凡送至木台上,道,「山獐是我謝謝你用心做事,跟那個織機沒關系的,你不要著急慢慢的做。」
「知道了。」束赫人已走遠,只有高揚的聲音清晰的傳來。
這時阿鈴她們才湊了過來,「阿姐,你就一點都不惡心他那個樣子麼?」
白小凡回頭掃了她們一眼,「長成這樣也不是他的錯,但你們遠著他我也不說你們,畢竟那樣子——可是,當著人家的面,你們怎麼也該裝裝樣子吧。你想想這要是換成你,別人當著面避你老遠,你會怎麼想。」
阿蘿吐了吐舌頭,「要是我長成這樣,我寧可死了算了」
白小凡瞪了她一眼,轉身進帳,她自己尚且做不倒視束赫為平常人,更何況是他們,只要族民不去趨趕圍觀束赫就行了。
再想到束赫做木工的天份,白小凡不由露出淺淺的笑容,他真個人才啊,有了他書里的各式圖樣想來都可以做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