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穿幫了 第十二章 為制解藥受盡折磨

作者 ︰ 風光

老李的父親是跟著牛老爺商隊行商的商販之一,前陣子去了京城一回,賺了不少銀兩,誰知道這次竟是發生了憾事,在除夕夜被人抬回村子里,眼看就要不能活了。

「你們別太靠近他,這是瘟疫啊!」抬老李回來的人一將人放下,轉身就離得老遠。

「瘟疫已經在咱們京師傳開了,好多人都像老李這樣子,渾身發黑,七孔流血。若是他死了,直接燒了吧,可別也染上了。」說完,那幾人急急忙忙地跑了。

當谷凝香匆匆到來時,老李早已經亡故。在李家震天的哭聲之中,她仔細的檢查老李的尸體,赫然有新的發現。

「這不是瘟疫。」她的臉色極為難看,「是蠱毒。」

「蠱毒?」小李整個人都慌了,六神無主地哭問︰「為什麼我爹會中蠱?京里不是有大巫在,又怎麼會讓蠱毒蔓延開來?」

听到大巫,陸樽心頭一驚,想到一個可能性,他轉向谷凝香,肅容問道︰「蠱毒通常是什麼情況會傳播?那些致毒之物可能月兌出巫醫的控制嗎?」

陸樽很少這麼正經八百,谷凝香詫異他聯想到了什麼,不由慎重地回道︰「像老李這種情況,顯然是被巫醫培養過的毒蟲噬咬,雖然是些常見的蜈蚣、蜘蛛、蠍子、蛇等,但因為毒性更強,很快就會毒發身亡,令人防不勝防。不過一般說來,巫醫都會將這些毒物好好的控制起來,除非是他離得太遠無暇顧及,或者離蠱意外身亡,蠱蟲久了沒有人喂養,就會群起而出,自行覓食,倒是很可能造成蠱毒蔓延的情況。」

听到這里,陸樽臉都綠了。「有救治的法子嗎?」

「有,但很難。」谷凝香嘆了口氣,「要看是被什麼蠱蟲咬的,對癥下藥才行。但通常蠱蟲的種類不會只有一種,多至數百數千種都有可能,而且被數種不同的蠱蟲咬了還有綜合的毒性,除非研究出一種萬靈解毒丹。

「可是這種解毒丹,我們醫仙谷還在研制,目前也只是有點頭緒,要拿來解毒還需更久的工夫。」見陸樽臉色很是難看,她終是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問?你發現了什麼嗎?」

「不是我發現了什麼,而是你遠在烈熊王國,不知道最近京里發生了什麼……再加上如今台面上那幾個人將那件事情壓了下來隱而不宣,因此知道的人也不多。」陸樽苦笑著,將谷凝香拉到一旁,因為他接下來要說的事,還真不能公諸于世,「因為皇上篤信巫教,烈熊王國的大巫醫借著這種關系潛入我金鷹王國皇宮之中,用蠱毒將皇帝控制起來。

「而原來烈熊王國的皇帝,也早就被他控制住了,所以這兩年來兩國交惡,金鷹王國內亂,都是烈熊王國的大巫醫搞的鬼。」

他說的這個消息令谷凝香听得瞠目結舌,然而更令人驚訝的還在後頭。

「但那家伙太過自信,所以被我們抓了起來,現在正關押在天牢里。只怕他留在烈熊王國京中的蠱蟲,真是因為沒有人喂養,現在要群起造反了……」

谷凝香的臉色很是精彩,由訝異、愕然一直到沉重。「如果蠱毒已經蔓延到烈熊王國的京師以外……那只怕蠱蟲已然失控了。」

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

小李在一陣痛哭後漸漸冷靜了一些,哭喪著臉朝著谷、陸兩人看過來,哽咽地問道︰「谷大夫,我爹這毒……會傳染,所以被認為成瘟疫是嗎?現在踫到我爹尸體的人不少,他們會不會也染上了毒?」

他這番話將方才撫尸痛哭的李家人嚇了個二佛升天,一些來幫忙搬運尸體的街坊鄰居也臉色慘白,深怕自己已經中毒。

谷凝香安慰他們道︰「你們放心,只要沒有踫到老李流出來的毒血,是不會有問題的。」

眾人听到這番話,終于放心了點。

其中方才送食物去給陸樽的喬大嬸不由擔憂著說道︰「不管是瘟疫還是蠱毒,連我們這旮旯小鎮都有人死去,可見蔓延得很廣了啊……」

方才剛稍稍安心的眾人,馬上又愁眉苦臉地面面相覷起來。

喬大嬸說的對,蠱毒若是一直蔓延,除非離開自己的家鄉,離開烈熊王國,否則也就是個等死的命。但離開了又能去哪里?誰又想離鄉背井呢?

「也不是沒有辦法……」谷凝香嘆了口氣,「但是很難很難,而且這不是我一個人能完成的,其中還有一個克服不了的問題。」

「也就是說,只要有人幫你,你就有可能替大家解毒?」有村民听出了端驚。

谷凝香皺著眉,在心中掙扎許久,才硬著頭皮說道︰「我們醫仙谷針對蠱毒,已經初步有了萬靈解毒丹的構想,問題是這種丹藥要做到面面到,必須不斷試驗,而且是在同一個人身上試驗,才能在最後確定藥性能夠抵抗且治愈所有蠱毒的綜合毒性。

「這樣的人,在我們醫仙谷叫做試藥人,通常是一些已經染癥,存著必死之心的人,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才會願意。可是這個試驗難度最高的地方是,試藥的人如果中途死去,代表前面嘗試的結果都白費了,所以這個試藥人不僅不能死,還要身體強健,能抵抗一次又一次的毒發……」她吸了口氣,「那種毒發是很痛苦的,所以很少有人志願當試藥人,而我們這里也沒有適合試驗的對象,因為這回的蠱毒毒性猛烈,就算有試藥人,也很容易一個不小心就死去。」

也就是說,至少要有一名身強體壯的人讓谷凝香當試藥人,這個人必須忍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而且這個所謂的萬靈解毒丹還不一定做得出來。如果不是對谷凝香有絕對的信心,願意為她無私的付出,是不可能找到這樣一個人的。

不知怎麼著,屋里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瞥到小李的身上,因為他剛死了父親,感受應該最深刻,不知願不願意做這個試藥人……

「不不不……我不行,別找我……」小李嚇得退了兩步,直搖著手。

  

小李的娘直接哭號了起來,「你們不能推我兒進火坑啊!我已經死了丈夫,不能連兒子都死了……」

這麼說也有道理,眾人眼中產生了憐憫,又是你看我、我看你,其中年輕力壯的那一群人,轉頭的轉頭,退後的退後,根本沒有人想做試藥人。即使這種牲很偉大,每個人都會感激,但有誰會想拿自己的小命去賭呢?

而更多人的目光看向了居奇,居奇對谷凝香的愛慕全村皆知,如果做試藥人,就能與她朝夕相處,說不定她在感動之余,會對他產生愛意?

居奇發現自己成了眾人焦點,臉色數度變換,最後仍是敗給了自己的求生本能,「我……我沒辦法……」他望向谷凝香,一臉愧疚,「對不起,谷大夫,這個責任太沉重了,我不知道自己扛不扛得住……」

于是,這一點點治愈蠱毒的希望才剛燃起,又要熄滅了。

一直沒人注意到的陸樽,在打量老李的尸身許久之後,突然發話說道︰「踫了他的血就會中毒,就有成為試藥人的資格是嗎?」

所有的人全刷刷刷地轉頭看向陸樽,一臉難以置信,小毛子更是直接叫道︰「少爺,你不要做傻事啊!」

谷凝香想出言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陸樽突然用手觸模了老李流出來的毒血,而且好像怕自己中毒不夠深,還模了好幾回。

「你……」谷凝香簡直快哭出來,沖上去就要抓住他的手阻止他,「你在做什麼?你這是自殺啊」

陸樽得手後就退了一步,拒絕了她的觸踫。「別,別踫我,我現在已經中毒了,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總不能跟著一起中毒。」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谷凝香心好痛,她這才知道,不管自己偽裝得對他多冷漠,對他多疏離,但內心的愛意其實從來沒有消失,在他選擇自殘的這一刻,迸發出來的不舍及心疼,痛得她都快站不穩。

「因為我相信你啊。」陸樽說得雲淡風輕,甚至如往常那般的吊兒郎當,絲毫不在乎自己的臉色已經開始漸漸發青。

才這麼一會兒就看得出中毒的痕跡,果然如谷凝香所說,不是身強體壯的人哪里挺得住?

他甚至還有余力對谷凝香微微一笑,打趣地說道︰「因為是你,所以我願意做這個試藥人。我相信你的醫術,你那金鷹王國醫術第一人的名頭可不是蓋的,我這條命押在你身上,也算以身相許了,你可千萬不能辜負我的一番心意。」

他說得越輕松,身邊的人就覺得越沉重。

小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轉過身來,朝他深深的一拜,「這位大哥,你才是真正的仁義,不管最後解藥有沒有能做出來,你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我們都欠你的命,你一定要撐過去!」

村子里的人紛紛表現出感激與感動,連居奇都一臉愧疚地低頭朝他說道︰「我現在知道谷大夫為什麼那麼在意你了……我真的不如你。」

一句話點出了谷凝香與陸樽的深厚感情,這一個關卡在兩人已然坎坷的情路上蒙上了一層哀傷,眾人都忍不住為兩人感到難過。

谷凝香不管陸樽的閃躲,第一次主動地握住了他的手。她是個大夫,如果還能把自已弄到中毒,那也不用說調制什麼解藥給陸樽了,誰還敢相信她。

何況現在也只有她敢踫他,除了對自己醫術的自信,也是愛他最深刻的表現。過去的那些齟齬、那些誤會,在生死關頭都已經不算什麼了。她只要他活下來,她還要用大把的時間來愛他,絕不會讓兩人的緣分只停留在這時候。

她握著他的手,掛在眼眶的淚如珍珠一般動人,而當淚水落下,也同樣令人心疼得不忍卒睹。

「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苦心,無論多難,我谷凝香都立誓,一定會把萬靈解毒丹研制出來!」

果然,過完年後,蠱毒之災便在烈熊王國爆發,由京城開始向外擴散,逼得正與金鷹王國交戰的軍隊暫時收縮了戰線,全心投入防疫之中。

連溪頂村這樣的小地方都傳出了災情,除了先前在京城中毒的老李之外,而後又有兩、三人中了毒,被谷凝香隔離在一戶小屋子之內。她也要求村子里里外外都要清潔一遍,並撒上她特制的驅蟲藥物,免得蠱蟲跑進來。

畢竟巫醫所飼養的蠱蟲毒性是一般毒物的好幾倍,就算一開始只有十只百只,但這些日子它們跑出去,繁衍的後代已經不可計數了,要滅殺殆盡顯然不可能,所以萬靈解毒丹才顯得更加重要。

在這一段日子,陸樽已經試過不下十幾種毒物的配方,簡直整得他死去活來,而且這還已經是谷凝香殫精竭慮,將所有毒蟲的毒性分成好幾大類,一類一類的試驗,否則真要以個別毒蟲的毒來試,十個陸樽都不夠死。

「嗯,這次藥吃下去,水腫消了,也不再嘔吐,可是仍然感到全身寒冷……」臉色蠟黃的陸搏形容著不知道第幾次試藥的成果。

中毒的人多是臉發青,但因為谷凝香雖無法根治,卻一直用藥吊著他的命,而且在試驗的過程中,有時會讓他全身充血,有時又會治得他臉色蒼白,到最後弄得他形容枯槁,臉不青了,卻變成勞累過度的枯黃顏色。

谷凝香知道這是他的肝受了損害,肝主疏泄,主藏血,主筋,其華在甲,開竅于目,肝受損會讓人氣機失調,肝氣郁結,頭昏眼花,渾身發黃。所以她在用藥時也更加小心,更加仔細,力求在尋找解藥的過程中將對他的損害降到最低。

然而這怎麼可能呢?當一個試藥人,通常到了最後都是一心求死,因為過程無論如何減緩,都是痛苦。

谷凝香雖是驚訝陸樽能撐這麼久,卻也心傷他能撐這麼久。

因為愛她,不是嗎?如果不愛她,誰受得了這種苦?他又是為了誰在苦撐?每日每夜,他毒性發作時都會經歷劇烈痛苦或騷癢灼熱、惡心嘔吐、肌肉僵硬等等,他都咬著牙忍了下來,甚至把唇都咬破了也不發出一點聲音,就是怕她發現他痛,怕她舍不得,怕她擔憂。

他在忍,谷凝香也在忍。他不希望她擔心,她就當作沒看到,而他痛苦的是身體,她痛苦的卻是心。她不只一次懷疑自己的醫術,恨自己為什麼那麼沒用,居然沒辦法盡快做出萬靈解毒丹。

她淺笑著走到陸樽身邊,查看著他的眼楮、舌苔等特征,雖然表面上還有笑意,但兩個人都知道,她心中在淌血,只是沒有人願意說穿。

因為一說穿,不知道會是誰先崩潰。

「所以蛛毒的部分只有畏寒一項要再加強,再加上我們找出了蠍毒的解毒配方與蛇毒的解毒配方,針對五髒六腑甚至經絡也都有了構想……」說出越多這陣子的成果,谷凝香就越心酸,因為這代表著他痛了多久,痛得多深。

她吸了口氣,強笑道︰「我們只剩一種了。」不管是不是安慰他,陸樽都喜上眉梢。「哪一種?」

要說出這種蠱毒時,谷凝香頓了一下,才硬著頭皮道︰「是金蠶蠱。」

「金蠶蠱有什麼特別的?」陸樽一看到她的臉色,就知道必然是相當大的困難,只是不知道這個困難是針對他,還是針對她。

「金蠶蠱是百蠱之王,也是毒性最重的一種,所以沒辦法與其他毒性分為一類,必須獨自處理。只要解決了金蠶蠱,再加上我們之前的努力,這萬靈解毒丹就很有希望制成。」

「那還猶豫什麼?」陸樽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來吧!老子現在就當練功,等你的萬靈解毒丹制出來,我應該也百毒不侵了!」

谷凝香被他逗笑了,但笑容里有說不出的酸楚。

這萬靈解毒丹在醫仙谷十幾年都制不出來,最重要的就是缺乏像陸樽這樣任勞任怨的試藥人。他雖是為她而努力,但他的牲最後造福的卻是無數百姓。

誰敢說他不好?說他自私?說他紈褲?在她看來,這烈熊王國加上金鷹王國,就沒有一個人比他還偉大!

她掙扎了一下後,仍是取出了金蠶蠱的蠱毒。這是醫仙谷多年來的收集之一,一直被她帶在身上,果然派上了用場。

陸樽接過了毒,用小刀在手上一劃,弄出了個傷口,直接將蠱毒倒在傷口上。這樣的事他做來熟門熟路,都不知做了幾百回,手上的刀痕都多到數不清了。

通常試毒,依毒素不同,都需要等一陣子才會毒發。但這次卻不一樣,陸樽一觸到金蠶蠱毒,立刻整個人抽搐起來,口吐白沫,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眼看就快不行了。

「不!你……」谷凝香沒想到毒性會這麼強,連忙拿出一粒藥丸。這粒藥丸是用來減緩他的疼痛,但一吃下去,就代表這次試毒失敗了。「快服下去,我們不試金蠶蠱了,我們不試了……」

陸樽堅持著不接藥丸,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硬撐著道︰「快……取血!我們不能在這里……前功盡棄。」

谷凝香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可仍是把心一橫,由他身上取出了中毒的毒血。然而他的痛苦還沒結束,正常情況之下,他必須等到谷凝香研制出針對金蠶蠱的解藥,服下去,說明他服藥後的感受,才能知道解藥的完成度。

也就是說,從中毒到解毒的這一段過程,都必須靠陸樽自己撐下去。

陸樽在她取完血之後,用了極大的意志力,居然靠自己坐了起來,臉色蒼白地靠著牆直喘氣,一邊自我調侃似的對她說道︰「你看,我還活得好好的呢!你放心,禍害遺千年,我不會那麼容易死的,你最後加入金蠶蠱解藥配方的萬靈解毒丹我還沒吃到,怎麼能這麼快死呢?」

他都痛苦到這種程度了,還能安慰她,谷凝香終于受不了,不顧一切撲進他懷中,大哭起來,「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當試藥人了……你這麼痛,我受不了,受不了……」

「傻瓜,說什麼呢,都到這個程度了,不繼續到最後,前面不都白痛了?」陸樽輕撫著她的後腦杓,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她真的回到他身邊了,那麼,所有受的苦都值得了。

他很想就這麼一直抱著她,只可惜他還是得將她往外推,「你快點起來,可別和我一起中毒了,我還要靠你救命呢。」

「不要!」谷凝香賴在他懷中,死也不起來,因為只有確認著他的體溫,她才不會一直恐懼著他會在下個眨眼之間死去。

「外頭有人來了呀,你再不起來,你谷大夫的清譽可就沒了。」陸樽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情笑得出來。

谷凝香一听,心不甘情不願地起來,果然听到外頭傳來腳步聲,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番儀容後,外頭的人剛好走了進來。

然後陸樽就看到她原本哭喪著的表情,瞬間變得雲淡風輕,彷佛剛才的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引人發噱。

「牛老爺?你怎麼來了?」谷凝香意外地看著進來的人,竟是建立溪頂村及烈熊王國京城商線的富商牛老爺,也是她救過一命的人。

牛老爺一見到她,又是激動又是欣喜,「幸好你在啊!谷大夫,我兩個堂弟在京城染上了瘟疫,本來是想來請你救人的,可我剛進村的時候,听那些個村民說你正在研制瘟疫的解藥?」

谷凝香點了點頭,「京城現在盛行的不是瘟疫,而是蠱毒。你不覺得那些死去的人,癥狀都和中毒一模一樣嗎?」

牛老爺回想了一下,還真是如此,不由希冀地望向她,「那谷大夫已經將解藥研制出來了嗎?」

谷凝香勉強一笑,「還差一點,不過我有信心能做出來。」

「有信心就好,有信心就好。」牛老爺急急說道︰「那谷大夫快和我到京城去吧,那里保證你所需要的藥材都有,人手也夠,你的解藥定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他口中所謂達到最好的效果,其中牽扯到的商業利益,只有牛老爺自己知道。

谷凝香沒听懂他的深意,只坦誠地道︰「我若制成了藥,遲早會到京城的,而且會將藥方公布出去,讓所有人可以用最快的方法解毒,可是不是現在,溪頂村這里我走不開。」

她不著痕跡地看著牆邊的陸樽,恰巧陸樽也看了過來,四目相交的時候,兩人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谷凝香緩緩地朝牛老爺搖了搖頭,別說她現在制藥離不開陸樽,陸樽也不適合長途跋涉。就算她制出了解藥,第一個服藥的也一定會是陸樽,這是她的堅持,也是一個醫者對病患的責任。

牛老爺又勸了兩句,見勸不了她,只得幽幽一嘆,從她這里先拿了些應急的藥離開。不過他離開前,意味深遠地看了谷凝香一眼。

為了盡快解除陸樽的痛苦,谷凝香努力地想要做出解藥,于是她幾乎是不眠不休,最後終于累倒在擺滿了藥材的桌子旁。

陸樽小心翼翼地起身,來到她身邊想替她披上一件能御寒的披風,看著她疲累卻平靜的睡顏,卻不由得看得痴了。

她消瘦了些,增添了一種我見猶憐的美,明明脆弱得有如風中柳絮,卻又堅韌得百折不撓。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眼光真是無以倫比的好,一眼就相中了這個他未來要一起攜手度過的女子,雖然這個女子令他吃足了苦頭。

想到現在一身的毒,陸樽就忍不住苦笑。沒當過試藥人,還不知道自己似乎真的是個試藥的料,不管什麼蛛毒、蠍毒、蛇毒加諸在他身上,都能有驚無險地撐過去,吃過她越來越精進、越來越完整的解藥後,他又進一步的能容納更嚴峻的毒性。

就連那金蠶蠱,換了一個人應該馬上翹辮子了,但他在忍過最痛苦的那一段後,只是覺得身體比平時虛弱,痛的感覺比較強烈而已,之後又能行止如常,與她談天說笑。連谷凝香都嘖嘖稱奇,說不早點認識他真是可惜了,應該一早就推薦他去醫仙谷當個試藥人才對,把他氣得夠嗆。

要是平常看她睡得這般安穩,他早就模上去一親芳澤了,但是現在自己渾身都是毒,怕踫到她害她也染上,因此只能看著過過干癮。他心忖等自己好了,一定要把她這樣這樣,再勞榡勞樣……

正在胡思亂想著,屋外突然鬧哄哄的,陸樽眉頭一皺。

趴在桌上的谷凝香也被吵醒了,伸了個懶腰,有些迷糊地問道︰「外頭怎麼了?」

「不知道,突然吵了起來。」陸樽仔細听著外面的動靜,那種吵法與一般街坊吵架或大聲暄嘩不同,絕對是出事了。

谷凝香也听出了不對勁,不由起身說道︰「我出去看看。」

  

「不,我去吧,這很不對勁。」陸樽攔住了她。

谷凝香卻是故意上下打量他,「就你現在這個樣子,也想保護我?」

陸樽好氣又好笑,「你放心,不管我是什麼樣子,我都會保護你。」

言下之意,就算戰到最後一口氣,他也會以她的安危為優先。現在弱不禁風的陸樽,極有說服力地詮釋了他的心意。

谷凝香動容一笑,突然踮起腳在他額上一吻,驚得他眼都睜大了。

「你放心,我是個大夫,不會讓自己中毒的。」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出口安撫。

陸樽卻是眼楮一亮,「所以還有哪里不會中毒?」

谷凝香一愣,卻是啐了一口,又羞又氣地瞪了他一眼,這嫵媚的姿態,把陸樽的魂都勾飛了,誰還會在意外頭在吵什麼。

不過那吵鬧聲越來越接近谷凝香的小屋,將兩人之間旖旎的氣氛打亂了。

還不待他們上前弄清楚,小屋的門突然被踹開,一群穿著官兵服飾的人就這麼沖了進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而後牛老爺也鑽了進來,指著谷凝香說道︰「就是她,她就是谷大夫!」

牛老爺身後,一名衣著華貴不凡的男子也走了進來,看著谷凝香那嬌美的模樣,心頭一動,「你便是谷凝香?听說你有辦法制出京城蠱毒的解藥?」

那華衣男子將京城的疫病是蠱毒這件事說得理所當然,足見他的背景必然不凡,因為只有烈熊皇宮中的人,而且是非常核心的人,才會知道大巫醫不見了,而如今這場疫災,就是大巫醫的蠱毒失控。

「牛老爺,你……」谷凝香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死命的瞪著心虛的牛老爺。

牛老爺干笑了兩聲,卻也不掩飾自己的企圖,「谷大夫,你有這麼好的醫術,委屈在這溪頂村不是太可惜了?只有進宮才能讓你的才能得到最好的發揮啊!我派人到金鷹王國查過了,原來你是金鷹王國的太醫,那可是中原的醫術第一人!你能在金鷹王國的皇宮里任職,自然也能到我們烈熊王國的皇宮里,不是嗎?」

那華衣男子笑意更甚,「哦?她以前還是金鷹王國的太醫?那本皇子更相信她能制出解藥了。」不待谷凝香說什麼,他袖子一揮,「把人帶走。」

一群侍衛就要上前捉拿谷凝香。

想不到這個時候,谷凝香身旁的陸樽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突然沖了出去,將幾名侍衛撞開。

「想帶她走,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陸樽罵著,那消瘦干枯的身軀卻像座大山一樣擋在谷凝香前面。

「那就踏過去吧。」華衣男子冷冷一笑,「殺了他。」

「不要!」谷凝香拿起桌上的剪子,卻不是對著敵人,而是對著自己的心口。「你們誰敢踫他,我就死在你們面前,讓你們什麼都得不到。」

「喔?你還滿關心這個病俠子的?」這麼容易就找到了谷凝香的弱點,華衣男子笑了起來。「全部都抓起來,一起帶回去。」

侍衛們一涌而上,在谷凝香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就將她擒下了。至于要抓陸樽就更容易了,他現在根本是個空架子,只消朝他踢一腳,他就虛弱地倒下。

「你們不要打他!他若是傷了哪里,休想我救你們任何一個!」谷凝香尖叫起來,拼命掙扎著。

陸樽像只蝦子般痛得蜷縮在地上,好半晌才擠出話,「我……我會說服凝香和你們走,你們不要再打了……」

這般示弱的話引來了一番嘲笑,剛才還逞英雄呢!但谷凝香卻是慢慢的冷靜了下來,不再掙扎。

因為她看到了陸樽痛苦的表情之下,那一雙堅定的眼神彷佛在告訴她——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烈熊王國的皇宮之中,谷凝香與陸樽被分了開來。

那名收到牛老爺的密報,遠赴溪頂村綁架谷凝香的華衣男子,正是烈熊王國的三皇子,名叫裘英。

烈熊王國與金鷹王國一樣,太子的地位並不穩固,所以裘英也蠹蠢欲動,覬覦著皇位。為了求表現,一听到有能夠制出蠱毒解藥的能人,就算抓錯也罷,他沒有考慮太多便直接帶兵來抓人。

先別說解藥從他這里拿出來是一大功,他如果能獨佔這種解藥的供給,那在烈熊王國還不呼風喚雨,唯我獨尊?

他原本以為谷凝香會萬般不合作,想不到她一到烈熊王國,便一頭鑽進了他們為她準備好的宮殿,繼續她先前未完成的研究,儼然一副不成功不罷休的樣子,也讓他松了口氣。

在他的猜測之中,谷凝香會如此醉心于制出解藥,或許因她是老學究那般的人,又或許她真的有顆悲天憫人的心。

這一路行來,他們看到不少病人,甚至很多民宅已布置出了靈堂,這樣的情況應當令她有些觸動。

可是裘英不知道,其實他只猜對了一半,谷凝香會如此,除了來京城一路上的慘狀的確撼動了她,最重要的是她要救陸樽的命。

被這麼一耽擱,陸樽身上的金蠶蠱毒尚未解開,她怕他就要撐不住了。

就算是一般比較強壯的男人,撐了這麼久也早該在幾天前毒發身亡,而陸樽或許真是天賦異秉,加上他這陣子被她用毒反反復覆淬煉了身體,對毒有了一定的抗性,才能支撐到現在。

他對她始終有著信心,沒有放棄過,所以他活著,她又如何能讓他失望?

谷凝香為此更加努力的投入解藥的研制,她知道只要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她就要成功了。

大概過了三天,抑或是五天,憔悴不堪的谷凝香看著眼前一顆龍眼大的藥丸,整個人怔了好久,最後不能自制地笑了起來,笑到都落下了淚。

她終于制出解藥來了,但還來得及嗎?她好幾天沒有看到陸樽了,他是否還活著等待她的解藥?

裘英為了控制她,一直告訴她陸樽還活著,但又說如果她不听話,他們不保證他的死活。也就是靠著這一點念想與希望,她才能支撐到這個時候。

當第一次將解藥制出來之後,她忍不住自我懷疑起來。

這真的是萬靈解毒丹,可以化解所有蠱毒的毒性?萬一其中出了一點差點,救不了陸樽的命,至少也能保他不死吧?是這樣吧?對吧?

抱著這種希望,她連忙讓監視她的人去告訴裘英,她需要陸樽前來試藥。這萬靈解毒丹本身也是一種毒藥,所以不能讓沒有中毒的人試,而陸樽原就是她的試藥人,是最適合的對象,就算這藥有不足之處,也能觀察陸樽對藥的反應而加以改進。

也就是說,非陸樽不可。

這樣的說法不知能不能說服裘英,過了約兩個時辰的時間,裘英才姍姍來遲,不過倒是真的將陸樽帶了來。

陸樽幾乎是被半架著來的,整個人已經開始浮腫,身上有了瘀青紅斑,連架著他的侍衛都不敢踫他。

等到他終于來到她身前,棍子一放,他整個人就倒在地上,可是他看著她的目光卻是晶亮有神,還有著綿綿的溫柔。

谷凝香搗著嘴,什麼都說不出來,她怕自己一開口就要哭了。

「我很好。」反倒是陸樽,一副垂死的模樣,居然還能朝她微笑。「不要哭啊,我說過不管我是什麼樣子,都會保護你的。」

谷凝香點了點頭,代表了她對他的信任,可是她又搖了搖頭,不希望他都這樣了還要費心來救她。

救了她又如何?如果他因此死了,只有她活著的世界,也沒有意義了。

「好感人啊!」裘英冷笑著拍了拍手。「解藥呢?」

谷凝香拿出了那顆龍眼大的藥丸,就要讓陸樽服下。

裘英卻陰陽怪氣地發聲了,「只有一顆?」

「因為解藥的制作不易,需要非常細的水磨功夫,制作這麼一顆,依我的速度就需要五天的時間。」谷凝香皺眉回道。

「那就不能浪費在這個廢人身上了。」裘英眯眼看著陸樽,向前一步擋在兩人之間。

「不過是試藥嘛,我王叔也中了蠱毒,既然這顆是萬靈解毒丹,就讓我王叔試試好了,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听說就算治不好也能緩解,那你就有更多時間能做出真正的解毒丹。」

他一語道破玄機,其實的確不是一定要陸樽試藥不可,過去做不出來是因為沒有試藥人能撐到最後,現在丹藥的制作到了最後階段,就算換個人試藥也是可以的,畢竟就算藥效有偏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可是谷凝香一心要救陸樽,怎麼可能讓裘英得逞?

她狠狠地瞪著他,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一個人。「不!這顆藥是要救他的命,你不能拿走!」

「在這皇宮里,不是你說了算呢。」裘英說著就要取走谷凝香手上的藥丸。

在旁奄奄一息的陸樽突然喘息著開口了,「既然你想害死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他這番威脅的話惹笑了裘英。「怎麼?我隨便一腳就能踩死你,你要怎麼對我不客氣?」

陸樽朝他露出了一個慘笑,這個笑容在他腫脹的臉上顯得非常可怖,而裘英之後才知道這個笑容將成為他永遠的夢魘。

陸樽用盡力氣往一旁的桌腳一踢,桌子搖晃了一下,自然是沒有倒,但上面的杯子卻掉在了地上,碎成好幾塊。

那清脆的碎裂聲像是引爆了什麼,外頭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音,整座宮殿突然暗了一點,然後是輕微的搖晃。

裘英難以置信地看向窗外,卻看到每扇窗都伸進了鋒利箭矢。這宮殿竟是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被人包圍了起來。

「你……這怎麼可能?」裘英馬上反應過來,烈熊皇宮居然讓一群人無聲無息的侵入包圍了?

陸樽很想笑,但胸口一用力,就吐出了一口血。

「你做出最錯誤的決定,就是把我也帶進宮來。」陸樽就算吐著血,也還是要嘲諷裘英,而他的嘲諷也讓裘英想吐血。

這時候有一隊人馬自外頭沖進來,帶頭的是小毛子,而小毛子背後的人馬顯然是金鷹王國的精銳。

谷凝香一看,不由倒抽了口氣,看向陸樽,「小毛子……你引來的?你怎麼辦到的?」

「那日我一看到那牛老爺就覺得他不是好人,所以早就和小毛子約定好聯絡的暗記。」陸樽說得得意洋洋,只是邊說邊吐血,有點嚇人。「只要我和你被抓了,就讓他持太子的令牌到邊軍去借人。有我留下的印記,還有那大巫之前的供詞,要破解闖入這烈熊王國的布置還不簡單嗎……」

谷凝香無法自制地撫著自己的胸口,緊張得心簡直快跳出來了。

他是認真的,他說無論他變得如何,都要保護她,並不只是安慰她,他連自己快死了,都還想著如何讓她月兌困。

這世界上,真的沒有人比他更愛她了吧?

「你們……」听到陸樽說的話,裘英簡直快瘋了,他色厲內荏地道︰「現在你們這麼大陣仗,一定引起我皇宮守軍注意了,以為憑這點人馬就能救人出去?」

「我們當然不會只是傻傻沖進來這麼簡單。」小毛子這時候插話了,狐假虎威地道︰

「你看看這是誰?」

小毛子讓開了一些,他身後的士兵架著一個人,赫然是昏迷不醒的烈熊王國皇帝。

  

從大巫醫說出他也控制住了烈熊王國的皇帝開始,陸樽就很認真的考慮是不是能把這個消息做最有效的利用。

果然現在就派上用場了,小毛子在前來營救他的途中,只是按陸樽先前的指示,在皇宮多轉了幾個彎,這個皇帝不就手到擒來?

「父皇!」裘英見到連自己的父親都淪陷,臉色大變。「你們快放了我父皇,否則你們絕對走不出皇宮!」

「烈熊王國那麼多皇子,光綁你應該沒什麼屁用,死了也不可惜,不捉你父皇,我們才真的走不出皇宮。」陸樽冷笑著,結果太過囂張,又吐了幾口血,看起來怵目驚心。

此時士兵們開始動作,輕易地拿下了裘英及其身邊所有的護衛,並將他們五花大綁。

這時候小毛子終于有機會好好的向陸樽一吐忠心,想到從陸樽一開始留意牛老爺的古怪,到臨時計劃救人,其中各種謀算簡直面面到,巨細靡遺,他忍不住說道︰「少爺,你雖然現在看起來有點慘,但小毛子對你的景仰,簡直令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啊……」

「好了,你不要再景仰了,老馬不在你退步很多啊,這句話是用在這種地方的嗎?我現在笑出來會死你知不知道?」小毛子的恭維簡直令陸樽絕倒,他忍住笑,血一直從嘴角流出來,看得小毛子一驚一乍的。

「不要再說了,快服下藥。」谷凝香連忙將藥塞進他口中,不過她太緊張,一時忘了那藥可是有龍眼那麼大,直把陸樽噎得雙眼發直。

急急喝下她端來的水後,陸樽松了口氣,才有些無語問蒼天地道︰「我本來以為會被毒死,但中間險些笑死,想不到最後是差點噎死……」

「你不要胡說!我告訴你,你非得活過來不可,否則我的招牌都被你砸了!」她不依地打了他一下,接著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道︰「而且你若死了,我要怎麼辦?沒有你,我如何獨活?」

這句話沒有一個愛字,卻是她最深情的告白,陸樽終是動容地一笑,這時候他真的覺得死去也值了。

可是他還真不能死,他死了,她不獨活,那他費這麼大心力動用這麼大的陣仗來救她,不是白忙一場嗎?

陸樽感受到體內的藥很快速的起了作用,至少疼痛瞬間少了很多,皮膚也沒有再因為腫脹而繃得好像快裂開似的。在長久的痛苦一下子散去許多之後,接踵而來的是濃濃的疲倦。

他有種預感,或許這次真的不用死了。

谷凝香雖然有自信自己的藥有效,卻無法肯定他吃下去之後究竟能有效到什麼程度,一直十分緊張。

陸樽直接給了她答案,這一次他終于敢主動踫她,模了模她的臉,最後握住了她的手,收起了那些插科打諢,正色道︰「你成功了。」

谷凝香激動得落下了淚,而陸樽也終于撐不住這陣子的折磨,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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