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宴前,花廳這兒傳回了消息,得知燕翎的畫作被以一千兩高價買下,一干姑娘壓根不意外,只因大伙將畫作畫好時就瞧見了她的畫,皆被她的畫風吸引,再者她們皆信,夏熾必定認得出她的畫風,自然會幫她把價格哄抬得極高。
只是這一千兩,還是教她們有點咋舌。
易珂倒是對這個消息不怎麼在乎,她不過是心有所感,順手畫出,賣出什麼價對她而言壓根不是回事。
「燕姑娘。」
易珂意興闌珊地看了徐步走來的江媚一眼。「你更衣也太久了些。」畫完畫後,她無聊得要命,又不想跟那些虛偽的姑娘們說話,閉目養神搞得她都想睡了。
「燕姑娘,你的畫作是你兄長買下的。」江媚走到她身旁時才壓低聲量道︰「听說他一眼就認出,一開始就拿在手里,一開口就是一千兩。」
江媚實在是不得不再說一次,她的命也太好了,怎能得如此疼愛她的兄長!
「……是嗎?」她頓了下,問得有些遲疑。
他一眼就認出?這下可糟了,他會不會懷疑她就是易珂?這些年,她刻意不作畫也不寫字,就是因為他是見過她的畫與字的,怕他認出她的筆鋒,可是剛剛心情煩悶之下,她就沒了分寸,使了全力作畫。
要真被他給認出來……到時候要怎麼糊弄他?
擔憂之際,她心里哼笑了聲,他把她給忘了,哪里還記得她的字她的畫?
「听說是這樣。」江媚才應了聲,便听到有人在前頭喊說開席,她便拉著她。「要開席了,咱們邊走邊說。」
「怎麼了?」見江媚竟挑了花廳較角落的位置,她不禁懷疑她要說什麼台面下的秘辛,倒也有了幾分興味。
「我派了眼線出去,打听到我爹似乎打算要使計讓你兄長壞了我嫡姊的清白,來個霸王硬上弓。」江媚左看右看,確定旁邊並無第三者才低聲說著。
易珂听完,一雙眼都快要噴出火來。
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這個江家果然了得,竟連這種蠢事也干得出來……這種貨色回京述職,不過是笑話一場!
江媚見她要起身,忙拉住她。「你別緊張,夏大人身邊不是都有護衛跟著,還怕他能出什麼事?」
易珂稍稍冷靜了下,想起他身邊有夏煬在,再加上他腦袋那般清醒,肯定不會遭人算計,問題是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又怎會知道有些人的手段下作無極限呢?她還是得去跟他說說才成。
「我去瞧瞧。」
「別去,你一個女眷去那邊豈不是羊入虎口?況且我還打听到……」說到這兒,饒是她也覺得分外汗顏,羞于啟齒,可她要是不說清楚,一會要是害著她,又該怎麼辦才好?「听說嫡母也設了陷阱,就等著你自投羅網成了我嫡兄的媳婦呢。」
話落,她羞恥地垂下臉不敢看她。
這得要有多不要臉的心思和多厚的臉皮才敢算計人家一對兄妹?怎會心大得想要趕在進京之前強和人家結姻緣呢?真是太丟臉,丟臉到她都無臉見人了。
易珂听完,不怒反笑,喔不,她這是被氣笑的,被如此狼子野心給氣笑的,還真不知道原來他倆在江家眼里竟是如此的香,香到他們膽敢算計,她可以姑且不提,但夏熾可是朝廷命官,他們怎麼敢!
想讓他倆難堪?行呀,今日與宴這麼多人,那就把事鬧開,最好是鬧到京城眾人皆知,臉皮都不要了!
江媚本是垂著臉,余光瞥見她起身,正要拉住她,便听她道︰「我帶了隨從,讓他去傳話。」
出門前,夏熾就吩咐了夏 和夏炬兩人躲在暗處保護她,她讓他倆去傳個話,讓夏熾知道,她要把事鬧大,看他允不允。
「喔……」江媚收回手,看著她走到花廳外。
照理說,身為江家的一分子,這事她實在沒必要跟她說,可是……眼見他們這對如花似玉的兄妹要落在自己的嫡兄姊手上,她就覺得太糟蹋人了,惡心。
在花廳外較隱密處,易珂低喊了聲夏 ,便見夏 不知道從哪躍下,落在她的面前。
「去跟夏熾說,江布政使一家子欠修理,我準備鬧事,看他允不允。」
「……嗄?」夏 一臉傻樣看著她。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鬧事?
「去呀,還杵在這兒做什麼?」易珂咂著嘴催促著。
「不行,二爺說了不能離開姑娘身邊。」夏 一臉悲摧地請求著。
雖說她的求情讓他和夏煌得以留下來,但是二十板子的罰是逃不掉的,此刻還痛得很,他真的不想再挨二十板子。
「不是還有夏炬在嗎?你快去快回不就得了?」
「夏炬剛剛去解手,現在只剩我一個……」他是真的不敢離她太遠,實在是她近來太會惹事,很怕她連累自己。
「你婆婆媽媽個什麼勁兒?有人打算算計你家二爺,你不趕緊去通風報信,要是出了什麼岔子,我就唯你是問!」說到一半,她已經不耐煩地抽出馬鞭。
夏 二話不說地往後一躍,牙一咬,頭也不回地跑了。
真是前有虎,後有狼,日子真的很難捱。
瞪著他離去的身影,易珂將馬鞭系好,一回頭就見紫鵑抿嘴忍著笑。
「你笑什麼?」她正氣頭上,她還笑得出口?平常太縱容她了是不?
「哪是笑?只不過是想著姑娘分明是擔心二爺,卻不肯說真心話。」
紫鵑八成真被她縱容得太過,在她面前說話時總是想什麼就說什麼。
「我哪有?」她干麼擔心他?就不信這麼丁點事,他還不懂得防備。
她不過是打從心底厭惡江嬌那個女人,要是真被她得逞……天,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紫鵑見她不肯承認,也就不再多說,反倒擔心起她。「江二姑娘說了,旁人也想要設計姑娘呢,不如咱們干脆去找二爺,提早離席吧。」別說姑娘覺得惡心,她都覺得荒唐,哪有這種官家,竟不走正經的三書六禮,而是算計謀奪。
「可不是,像這種貨色,我就要讓他們難看到底。」易珂暗自盤算著,今日赴宴之人不少,照他們那種齷齪的心思,肯定會讓大伙瞧瞧江家的女兒是怎麼被壞了清白,那麼,她就讓大伙瞧瞧他們江家有多不要臉!
她逕自思索著,回到花廳,席上卻不見江媚,她也沒多想,只是想事想得出神,壓根沒察覺有人靠近。
還是紫鵑走上前硬是接過了丫鬟欲擱在幾上的湯湯水水,笑道︰「有勞姊姊了,讓我來就成了。」她將木盤握得死緊,不容對方搶回。
丫鬟見搶不回來,咬了咬唇後,敷衍地應聲走了。
「姑娘,我看這些湯湯水水的還是別踫吧,哪有人宴席上端出來的都是湯湯水水,又不是冬天。」紫鵑小聲嘀咕著。
湯湯水水容易濺在身上,誰知道去換衣裳時是不是會出事,再者湯湯水水喝多了還得去更衣,誰又知道他們這般下作的人家會不會趁機做什麼?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唉唷,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機靈來著?」易珂雙眼一亮,不敢相信實心木頭的紫鵑竟也變得這般曉事了。
紫鵑嘆了口氣。「常嬤嬤都念了百兒八十遍了,我還能不記熟嗎?」
「原來都是嬤嬤教的好。」
「那倒是,常嬤嬤常說姑娘是二爺心尖上的人,得好生護著姑娘才成。」
易珂托腮的手一滑,怎麼常嬤嬤還是這麼想的?只可惜嬤嬤想岔了,她才不是他心尖上的人,她只是他不得不應付的責任罷了。
忖著,眉頭不自覺蹙緊,近來總是如此,只要一想起夏熾待她好不過是種贖罪,心里就難過得緊,說來可笑,她待在燕翎的軀殼里,遇上這事,夏熾待她好當然是天經地義,她理所當然地接受就是,哪里需要難過。
可她就是甩不掉心底沉甸甸的苦悶感,彷佛她希望夏熾待她好,是因為他想待她好,是因為他是喜歡她這個人,而不是什麼該死的贖罪!
思緒突地打通,總算弄明白為何感到苦悶,她整個人愣在當場。
她……竟是希望夏熾喜歡她,所以才不想讓夏熾見到方語,不希望他再想起以前的易珂……她心思反覆,希望他惦記著自己,又不願意他老惦記著不放,如今的她習慣他的疼寵,又無法接受他的疼寵源自一份內疚,更不能接受他上青樓作樂,原來這都是她,現在的她喜歡著他……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怎會直到現在才想通?
易珂猛地頓住,秀麗的杏眼飄呀飄的,小手緊揪著領口。
「姑娘,你怎麼了?不會是心疾又犯了吧。」紫鵑見她神色不對,湊在她身旁低聲問著,已經從懷里取出隨身的藥丸要往她嘴里塞。
自從姑娘在馬市昏厥後,二爺讓大夫給姑娘煉了救命丸,一顆就要價百兩,常嬤嬤要她隨身帶著以備不及之需,天曉得她期盼這藥丸永遠別派上用場。
「不是……」她拍了拍胸口,只覺得心跳得很快,有種無法遮掩的羞赧。她明明是把他當成弟弟看待的……到底什麼時候跨過那條線了?
「姑娘?」紫鵑喚著,仔細打量她的氣色。
「我沒事。」她沒好氣地看過去。
眼角掃了過去,就見一名丫鬟從花廳外跑來,而且還不偏不倚地朝著她的方向,易珂懶洋洋地抽出馬鞭等著。
那丫鬟見狀,停在幾步外氣喘吁吁地道︰「燕姑娘,夏大人在射箭場被誤傷……人在偏院,大夫正診治著……」
易珂聞言,臉色大變,立刻站起身。「偏院在哪?帶路,快!」
那群混蛋,該不會膽子大到傷著他,再讓江嬌爬到他床上去吧?要真是如此,他江家就死定了!
「姑娘,你要不要冷靜一點?」
「二爺受傷了,我要怎麼冷靜?」她好歹也該去瞧瞧他到底傷得如何,順便破壞那群混蛋的好事。
易珂大步往外走,甚至半跑起來,紫鵑見狀趕忙拽著她。「我的祖宗啊,你不能跑,你忘了嗎?」
「我只是走比較快!」她喘著氣回道。
這該死的破爛身子,年年天天都用最上等的藥材養著,養了這麼多年,還是連跑都跑不得……要是她去得慢了,被江嬌給得逞了怎麼辦?
「姑娘,你要不要再冷靜一點?二爺身邊跟著人的,怎會輕易受傷?再者不是讓夏 去通報二爺了嗎?」
經紫鵑這麼提醒,易珂驀地放慢腳步,環顧四周,覺得陌生極了。
她來過布政使府上幾回,只要是女眷能去的地方,她都去過,且她記憶奇好無比,去過的地方必定都記得,可是這條路,她半點印象都沒有。
「江二姑娘也離席太久,難道姑娘壓根不覺得古怪?」紫鵑小聲道。
其實是姑娘自個兒沒察覺,一旦事關二爺,姑娘就沉不住氣,沒了尋常該有的沉著冷靜。
易珂听著,腳步越發放慢。
是啊,江媚不知道上哪去,就連江嬌也不見了,她可是主家,這麼大的場面怎麼可能不在場……所以,是江家這票貪婪污穢之輩開始行動了?
易珂緩緩停下腳步,身旁的紫鵑這才松了口氣。
太大膽了,竟敢拿夏熾來算計她……竟敢詛咒他受傷?這群欠教訓的混蛋,她就讓他們知道惡意詛咒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燕姑娘,偏院就在前頭了。」引路的丫鬟見她停下腳步,回頭催促著。
易珂二話不說抽出馬鞭,微使勁就甩到丫鬟面前,嚇得她摔坐在地。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我領到荒涼的小徑上,到底圖的是什麼?」她拿馬鞭抵著丫鬟的下巴,偏秀氣的眸子在微昏暗的光線下,異常明亮。
丫鬟被嚇得發不出聲音,反倒是小徑旁有人竄出——
「姑娘!」
就在紫鵑出聲提醒時,易珂早就轉過身,持著馬鞭對著竄出的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不知道江大少帶了五個人守在這小徑上,到底所為何事?」
「不就是瞧燕姑娘落了單,想請燕姑娘到院里喝杯茶。」江文傾朝她笑得猥瑣,幸虧他早有防備,干脆在半路上守著,否則真要教她給逃了。
「不要臉的人我看得也多了,就是沒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易珂怒斥,只可惜她總是忘了自己的嗓音嬌細,這等斥責听起來半點威嚇作用皆無,甚至無故添了幾分撒嬌之意,听得江文傾心都快要酥了。
「是,我就是不要臉,燕姑娘想不想看我能有多不要臉?」江文傾越看著她,就覺得心癢難耐。
雖說打一開始接近她,希冀的不過是盼著能將她娶到手好得到夏熾相助,可越是靠近越發覺她的與眾不同,潑辣得很帶勁,讓他迫不及待想得到她。
「去死吧!」她斥道,隨即又喊了聲,「夏炬!」
然而身後半點聲響都沒有,只有落葉幽幽飄下的寂寥,她不禁回過頭往上看過一遍,卻什麼都沒瞧見。
「夏炬!」她不死心地再喊了聲,今天明明是夏炬跟夏 跟著她的,夏炬到底跑哪去了?「夏煌?」還是她記錯了,今天跟著的是夏煌?
「小寶貝,你叫的是誰?不如叫我的名字。」江文傾笑著,一步步逼近她。
易珂嘴里咒罵著,手中的馬鞭握得死緊,不等江文傾靠近,已經直接甩了過去,而且毫不留情,直朝臉打下。
瞬間,現場爆出江文傾的豬嚎聲,他搗著臉滿地打滾,依稀可見血水從他的指縫中不斷淌落,染了一地,嚇得他的小廝趕忙沖上前去。
「大少、大少!」其中一名小廝拉開他的手,見他的臉上爆開一道很深的口子,從左眼底直到右嘴角,不由瞪大眼,暗叫不妙。
完了,這張臉破相了,傷得這麼重,日後根本無法走仕途了,他們要怎麼跟大人交代?
「我的臉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江文傾怒聲喊道。
「沒沒沒沒沒事!」眾人不約而同地道,沒人敢說出真相。
江文傾的臉又痛又熱,對燕翎僅有的一絲憐惜也瞬間消逝,吼道︰「給我把她拿下,我要狠狠弄死她!」
待五個小廝回過頭望去,哪里還有燕翎的身影,就連丫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易珂死命地跑,可是不管她再怎麼努力調勻呼吸,心跳還是越來越快,頭開始昏,胸口開始痛,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姑娘別跑了,你躲起來,我去引開他們。」紫鵑見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忙將她拉住。
易珂像是浮出水面的魚,大口大口地呼吸,渾身都被汗水浸濕。
「快,你快點躲起來。」紫鵑看著四周,忖著要挑哪處躲藏較安全。
易珂一把將她扯到跟前。「躲什麼躲?要走一起走,我不需要你替我引開他們。」
「姑娘,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你听我的話,趕緊躲起來,我先將他們引開,說不準一路往射箭場的方向去,我還能遇到二爺呢。」
「你真當我是傻子嗎?」她罵道,好氣自己這不中用的身子。「你以為這座宅子就像咱們家那麼小,隨便繞個兩圈就能撞見人?別作夢了,要走一起走,別跟我羅羅唆唆,我已經跑得很累,不想說話了!」
讓她去引開那群混蛋……要是被逮著了呢?紫鵑的下場,她想都不敢想!
「保住姑娘才是最重要的。」紫鵑緊握住她縴細的肩。
「誰說的?」只要是她身邊的人,她每一個都會護著,絕沒有犧牲任何一個人保全自己的做法。
「姑娘!對我來說,姑娘才是最重要的。」紫鵑硬是拉著她到有一人高的紫薇叢後。
「沒有姑娘,就沒有現在的我,只要能保住姑娘,我怎麼樣都沒關系。」
那年家中逢夜襲,姑娘將她拉進里間,要她躲起來,她是多麼驚詫意外,有誰家的主子如此護奴的?
她不是個聰明伶俐的人,可是姑娘當年留下她當大丫鬟,還讓常嬤嬤手把手教導她,姑娘也從不嫌棄她的心直口快,從以前到現在,唯有她這麼一個大丫鬟……對姑娘來說,這也許不是什麼大事,可對她來說,這是姑娘對她毫不保留的信任。
「少在那邊給我胡說八道,我——」
「那邊有聲音,肯定是往那邊!」吆喝聲響起,易珂身上爆開陣陣寒栗,不由分說地將紫鵑拉到紫薇叢後頭。
兩人屏著呼吸,看著江文傾的小廝們從紫薇叢前的小徑跑過,兩人正松口氣時,卻听見一句——
「很能躲嘛,臭女人!」
易珂和紫鵑側眼望去,就見江文傾臉上還淌著血,整張臉因為傷口而扭曲嚇人,兩人同時發出驚叫聲,這下不用江文傾喚人,小廝們已經自動回過頭了。
「把她們給我綁起來,去瞧瞧人都來了沒,我要讓所有人看見她衣不蔽體的樣子,我要夏熾再不情願也要把她送到我的床上!」他神色猙獰地吼道,又因為扯到傷口齟牙咧嘴。
「你作夢!」易珂罵道,抽出馬鞭的同時,順手將紫鵑拉到身後。
「就讓你看看我是不是在作夢,還不趕緊將她們都綁起來!」
紫鵑聞言,硬是再將易珂扯到身後,搶了她的馬鞭,見人就打,打得小廝又跳又叫,眼看似乎抵擋得了,可是馬鞭頗有重量,甩了幾下後紫鵑有些撐不住,當下就被人逮住了機會,抓住了馬鞭的一頭。
易珂見情況不妙,趕忙上前相助,抓著馬鞭的柄,然而對方的力氣大上一大截,眼看著馬鞭就要被扯去時——
一聲殺豬般的聲音響起,眾人不約而同朝聲音來源望去,就見江文傾摔落在小徑另一頭。
「二爺!」紫鵑尖喊著,喜悅的眼淚就快要奪眶而出。
夏熾一臉肅殺,黑眸裹著一層寒霜,在昏暗的園子里,宛如驚心動魄的鬼魅,讓眾人望而不敢靠近。
「拿下!」他低喝道。
一聲令下,隨後趕到的夏字班一涌而上,輕而易舉將五個小廝略施小懲後綢綁起來。
夏熾看著倒在地上打滾的江文傾,雙手緊握成拳,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阿熾,你沒事吧?」
溫熱的柔軟身子撞進他的懷里,硬生生撞掉他快要無法壓抑的殺機,好半晌他才回過神,撫了撫她的發,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倒是你,真的沒事?」她問著,小手在他手臂胸膛上游移著。
雖說他遭射傷恐怕只是拐騙她的用詞,可很多事不眼見為憑,她心里就是不踏實。
夏熾錯愕地看著她,忙拉住她的手。「我真沒事,倒是你……呼吸有點亂,胸口疼嗎?」她的氣色不好,呼吸紊亂,他不敢想像自己要是遲了一步趕來,她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還行吧。」她努力調勻呼吸,確定他沒有半點傷口,總算放心。「對了,你怎會知道我們在這?」
「夏 過來通報,我就決定過來找你,半路上卻听見夏炬的哨音,集後才知道你不見了。」話落,他輕輕將她擁在懷里,才能勉強壓抑心中的怒火。
說到這事,易珂簡單扼要地解釋過後,還不忘月復誹夏炬。「我喊了他老半天,也不知道他上哪去,我只好打了人後拉著紫鵑趕緊跑。」
「他假借解手順便去幫我辦點事。」說穿了,就是去盯康起賢那個人罷了。
「什麼事?」
夏熾沒打算告訴她,正忖著怎麼蒙混過去,卻听見江夫人尖銳的叫聲,不斷喊著江文傾的名字。
「這是怎麼回事?文傾,你跟娘說,你跟娘說!」江夫人跪在地上卻扶不動早已昏厥的江文傾,再看向被五花大綁的小廝們,目光慢慢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是你們傷了我的兒子?」
「他是咎由自取。」夏熾冷聲道。
易珂看不清江文傾到底傷在哪里,反倒瞧見一票姑娘夫人浩浩蕩蕩地跟在江夫人身後而來。
毀人清白很有趣嗎?這些人對這些老把戲怎麼都玩不膩?
「你……夏大人到我家作客竟打傷我的兒子,卻只交代了一句咎由自取?」江夫人嗓音拔尖了起來。
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冀望著他日後仕途能夠一帆風順,才會將腦筋動到燕翎身上,殊不知竟給兒子招來禍患,要她怎能吞下這口氣?
「令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強擄民女,略施懲戒已經是看在江大人的面子上了。」夏熾聲薄如刃,裹著冰確子的眸不著一絲溫度,教後頭跟著來看熱鬧的一票女眷退避三舍,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光憑夏大人片面之詞就想給我兒子定下強擄民女的罪名,夏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風!」
江夫人看著兒子已經破相的臉,就連身下都淌著血,心疼欲死,只想找他討個公道。
「沒有你威風,你捫心自問,一頓宴席不好生用膳,帶著這些人來這里到底是要做什麼?」易珂撇了撇唇,哼笑著,目光掃過一干看熱鬧的人。「來尋我的嗎?需要這般大陣仗?就不能差幾個丫鬟,非得把所有的人都帶過來?江夫人,你難道忘了江大人即將回京述職?這當頭,你這個賢內助給他鬧出這事,你認為回京後他能有什麼好差事?」
江夫人听完,神智恢復了幾分,別說兒子的仕途沒了,恐怕就連老爺的仕途都會受影響……茲事體大,她更不能承認。
「我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過是說了怎麼不見你的人影,大伙就熱心出來找你罷了,反倒是你,這是利用夏家在威嚇我江家嗎?難道夏家人眼里就沒有王法了,可以任由你倆顛倒是非?」
易珂勾彎唇,笑得很樂。「是啊,我就是拿夏家嚇你,夏家權傾一方,你不就是看上這一點,才使著爛計謀,以為咱們兄妹剛好配上你那對端不上台面的兒女?可你該知道,權勢向來是雙面刃,能助你一步登天,也能讓你一夜傾毀,我就要在夏燁面前顛倒是非,你又能拿我如何?」
以權勢壓人是她的招牌伎倆,她要讓江夫人得不到權勢,反被權勢給活活壓死!
「你!」江夫人怕了,手里的手絹握得死緊。
夏燁身為首輔兼帝師,更是兩位攝政王的至交,依夏熾對她寵愛的程度,要是回京後真對夏燁說了什麼,恐怕夏熾不會阻止,還會火上添油。
她明明計劃好了,今日該要一箭雙雕的,孰料……不對,阿嬌呢?阿嬌明明進了偏院等夏熾,可為何夏熾出現在這兒?
「阿嬌呢?」她突然問著。
易珂眨了眨眼,抬臉問︰「江嬌呢?」
「不知道。」
「怎麼不知道?沒見著她?」
「沒,夏 來報,我就急著來見你。」
他這麼一說,教她心里暖得發燙,嘴角止不住地勾起。「這般擔心我?」
「當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誰都不能欺你。」他說著,大手緊緊包覆著她略顯冰冷的小手。明明已經是酷暑天,為何她的手還這般冰涼?易珂不由勾彎唇,哪怕明知他不過是為了贖罪,心里還是開心的,不過——「他們設了局,照理江嬌等不到你,該是會回花廳的,可是到現在都不見人影……」
「不重要,咱們回去吧。」
「嗯,跟常嬤嬤說,今天太熱了,讓她給我弄點涼食,我想吃豆皮涼粉……好奇怪,你不在家時,嬤嬤做的豆皮涼粉就沒那麼對味。」
「是嗎?」
兩人旁若無人話家常,正打算手牽手離開,就見江家幾個小廝跑來,一見到夏熾就松了口氣,道︰「太好了,夏大人你沒事。」
易珂疑惑地看了夏熾一眼,他似乎也不解,不由問︰「發生什麼事了?」
「先前本是要讓夏大人進偏院裱畫,便讓人引路前往,我們家大人等了許久不見夏大人回來,到偏院一瞧,沒見到夏大人,卻瞧見莊百戶被人給殺了,血流了一地。」
嗄?莊寧被殺了?
不會是……她偷覷了夏熾一眼,就見夏熾正瞅著自己,一臉無奈。
也是,他真要干什麼的話,又怎會留下把柄,還像是故意招人去看的……嘖,又是誰在搞鬼?她想回家吃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