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傷了手的那人揚聲道，「你說得好听，兩個時辰之後，樊大哥若是不醒，我們去哪里尋你？李三哥，不要中了這小子的詭計。」
我不理會他，只望著李敢，「鄙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在驃姚校尉手下供職。不巧正好略通岐黃，能讓他暈，也能讓他醒。這個李兄大可放心。」
李敢的目光在我面上徘徊，似乎在考慮我的話有幾分可信度。他沉聲道，「既然如此，為何不能現在施救？」
我攤了攤手，「這個請恕鄙人不能，你們人多勢眾，李兄講理，不代表別人也講理。李兄是明白人，硬拼下去對雙方都沒有好處。這堆狐皮就算價值千金，也犯不著搭上兄弟的性命。」
「滿口仁義道德，原來圖的也是這堆狐皮。」另一人從鼻子里噴了口氣，目光極為鄙夷。
我抱緊牛牛，冷笑，「你說的很對，我圖的就是這堆狐皮。雖然我來晚了一步，沒能保住它們的性命，至少要保它們一個全尸。當然，你也可以留下你的皮，來換這張狐皮。相信我的朋友不介意多一個祭品。」
莽夫情緒終于失控，面皮在火光的映照下猙獰如惡鬼。
「老子先扒了你的皮。」
匡唐長劍出鞘我袖手而立，倘若此人倒了，我與李敢談判的籌碼就又多了三分。
奔到中途卻被李敢伸手攔下，扭過頭來，目光森然，「誰贏誰輸還未可知，小子好大口氣」
他的語氣不善，我嘆口氣，道，「李兄，眼下你們傷了兩人，我雖說流了點血，不過是皮肉傷，真的硬拼下去，恐怕李兄也佔不到什麼便宜。是和是斗，李兄自己權衡，吳某丑話說在前面，今天這事我是管定了，只要我活著，就休想把狐狸皮帶出去。對你們來說，這是錢財，對我來說，這卻是朋友的至親，錢財可以不要，朋友卻是不能不顧的。再動起手來，吳某手下也顧不得輕重了。」
牛牛在我懷里，齜牙咧嘴的沖他們咆哮兩聲，我忙抱住它，就怕一不留神它躥出去，被人砍了。
口舌本非我擅長，苦口婆心說了這麼多，如果李敢還是冥頑不靈，我只好先撂倒趙破奴，再撂倒他。
李敢盯著我看了片刻，終于點了點頭，「好如果樊兄兩個時辰後不醒，別怪我李某人不講情面。我們走」
他扭頭就走。
四人里，就屬他對狐狸皮不感興趣，捕獵只是愛好，而非為財。偏他身手在幾人中又是最好，其余兩人再不情不願，還是抱起馬臉，跟他離開。
我剛要松口氣，趙破奴道，「慢著。」
李敢身形一滯，回過身來。
我亦扭頭，戒備的看著趙破奴。
「把你的火把留下。」
李敢愣了一愣，抬手一擲，把火把拋了過來。
牛牛醒悟過來，開始在我懷里掙扎，試圖追出去，一雙小眼死死瞪著四人的背影，嗷嗷叫的撕心裂肺。四只小爪子亂蹬亂抓，在我抱著它的手臂上，劃了不少血道子。
我心里一陣酸楚，只能緊緊抱著它。
四人的身影在洞的盡頭消失，剩了我和趙破奴兩個。牛牛嗓子叫的啞了，變作低聲的哀嚎。洞里一下安靜下來。趙破奴舉著火把，道，「放開它罷，已經走了。」
「唔」我松開手，牛牛哧溜躥下地，奔到那堆狐狸皮前，喉頭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孩童在哭泣。
此處人煙稀少，夜晚溫度本來就低，山洞里頭涼意更甚，起先打斗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安靜下來，懷里又少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我忽然覺得有些冷，不知哪里來的風從背後刮過來，手臂上寒毛便豎起一片。
我搓搓手，回身對趙破奴抱一抱拳，「今晚多謝趙司馬仗義相助。」
趙破奴的神情在火光下看不仔細，良久，才道，「大半夜的，你為什麼一個人跑來這里？」
開口就是問句，看來是要跟我算賬了。
上回老子上廁所被他撞見，他就質疑過我一次，今番又落在他手里，這私通外敵的罪名多半是敲定了。從我進軍營的那一天起，他就沒有對我放心過，今天突然冒出來，肯定又跟了我一路。
我淡淡挑了眉，「牛牛想讓我給它娘治傷，我就跟它過來看看，趙司馬又怎麼會來這個地方？」
他的臉色陰沉了幾分，不答反問，「你知不知道這是戰場？」
我壓住情緒，抱著手，點點頭，「自然知道。」
「那你還半夜出來游蕩？假如遇上散兵游勇，或者是豺狼虎豹，你一個單身女子，如何應對？居然還為了一只狐狸強出頭，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
這話猶如一個炸雷，我一時沒撐住，身子晃了一晃。
趙破奴的目光炯炯，我微微側過臉去，看著牛牛。
牛牛正趴在那堆皮毛前，伸出小舌頭，一下一下的舌忝著，神情憂傷。
「趙司馬的話，吳某听不太懂。」
地上有把佩劍，貌似是馬臉落下的，我伸手拾起來，比劃兩下，劍刃還算鋒利，用來挖坑勉強使得。
趙破奴在我身後吐出兩個字，「凌霄。」
劍鋒在我手腕上一劃，割出一道血口。
「你一個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為什麼要假扮男人，混跡軍營？」趙破奴不依不饒，步步緊逼。
我隨手抹去手腕上的血珠，哈哈大笑一聲，右手扣住腰間的麻醉槍，站起身來，「不愧為鷹擊司馬，果然明察秋毫。你既然一直懷疑我別有企圖，何不綁了我去見衛大將軍？」
趙破奴輕輕鼓掌，「夠爽快這樣的性格，難怪那麼多人看不出你是女子。沒錯，我是對你的身份存有疑慮，可是據我觀察，你除了性情乖張之外，沒有任何通敵的舉動。你我畢竟出生入死過，我也不願意冤枉了好人。」
我挑高唇角，「趙司馬真是謹慎，難為你大半夜不睡覺，跟我走了這麼久的山路。我的名字從來沒有人叫過，卻不知趙司馬從哪里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