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破奴道,「你既然這麼痛快承認,我也不瞞你,你自己看罷」
他從袖子里,掏出個巴掌大小的白色物件,那物件長得有點眼熟,隔了些日子不見,我還真有些想念。上面歪歪扭扭的幾個字,正是出自本姑娘的手筆。
「凌霄,采萆荔。」
我再揉揉眼,沒錯這是一張紙,千真萬確就是我穿越時帶回來的那一張。為了防止穿越後失憶,老子特意寫了個紙條揣在懷里,落地後一直沒看見,我只以為是被火燒了,沒想到居然落在了他的手里。
我綠了臉,一把奪過來。
折騰了半天,自己沒用上,倒成了別人的線索。真是畫蛇添足,自找麻煩。
更悲憤的是我的名字,幾千年都是一個寫法,簡體字也沒能將它簡化。換了凌雲,保準趙破奴認不得那是什麼符號
我正在心里捶胸頓足,又听趙破奴道,「這東西也好生奇怪,如絲帛般輕薄細膩,竟是從來沒有見過。」
我原本打算將紙條撕碎了毀尸滅跡,听他如此說,登時冷靜下來。對了,漢朝是沒有這個玩意兒的,我對他笑一笑,「這個,其實是我家鄉的一種餅,類似石子饃,出門的人帶在身上,留個念想。」
沒等趙破奴反應,老子一抬手,便將紙條放進嘴里,嚼了兩下,硬著頭皮咽了下去。
趙破奴當場石化。
我伸伸脖子,**,紙條真難吃,噎得老子連吞幾口唾沫。
證據沒有了,趙破奴狐疑地望著我,不大相信那玩意可以吃,我明明噎個半死,還做做出很美味的表情。
「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想要抓你,也不差這一點東西。」他的神情高深莫測。
我不理會他的譏諷,咽下最後一口碎末,「這東西我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有勞趙司馬替我保存。趙司馬今天跟了我一路,不會就想給我看這個東西罷?」
東西沒了,老子的底氣自然也足了一些。
趙破奴抬起頭來,火把的光芒倒映在他瞳眸中,閃亮逼人,話音猶如他架在我頸項上的劍刃,冰涼刺骨。
「凌霄,你究竟是什麼人?潛入我漢軍陣營,究竟意欲何為?」
我抬了抬眼皮,他道,「不要跟我耍花樣,我趙破奴的劍,是不認人的。」
氣氛瞬間急轉直下,劍拔弩張,小牛牛咆哮一聲,連滾帶爬的沖過來,攔在我和趙破奴中間,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呼嚕聲,我忙將它按住,對趙破奴冷笑一聲,「趙司馬以為我是什麼人?我凌霄行得直坐得正,你憑什麼懷疑我?自我入漢軍陣營之後,可有害過一個兄弟?可有拖過漢軍的後腿?難道因為我是女子,就要被你拔劍相向,咄咄相逼?」
他手上的力道似乎減輕了些,神情依舊淡漠,「沒錯,你不僅沒有害過人,你還救了很多人,可是越是這樣,你就越是危險,尤其你還是個女人」
我終于听出了些門道,回眼斜睨著他,冷笑,「趙破奴,你是怕我和驃姚校尉走的近了,挑撥離間惹是生非麼?或者,你擔心我迷惑驃姚校尉,做出什麼對不起漢軍的事情?」
多半是今天霍去病鬧的那一出,讓這家伙上了心,覺得我是個危險人物,要除之而後快了。
趙破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似乎還有幾分贊許,但那只是一瞬間,他的表情又迅速恢復冷漠,「你果然不簡單說你究竟是什麼人」
劍刃貼緊我的皮肉,有微微的刺痛。
我哈哈一笑,道,「怪道趙司馬一路跟蹤至此,原來是要將我就地解決。剛才還稱兄道弟,轉眼就刀兵相向,趙破奴,你變臉變得可真快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要我入伙的?假如我是個奸細,也要感謝趙司馬你給的機會」
趙破奴默然,片刻才道,「是我一時心軟。你一個女子,如果不和隊伍一起走,不出三日,就會曝尸荒野。」
我冷眼望他,「那我真要感謝趙司馬的好心。你一直對我都有懷疑,我倒想問問,你覺得我是哪里的奸細?我和匈奴人早已勢成水火,擾亂漢軍陣營,對我有何好處?」
「漢匈對立,諸多小國坐等漁人之利,我不得不防。」趙破奴回答的干脆。
我仰天大笑,他道,「你笑什麼?」
「我笑我神機妙算,居然猜到漢軍會偷襲匈奴,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就為了混入漢軍陣營。」
趙破奴不語。
我森然道,「趙破奴,其實你想的很明白,只不過我是個女人,你就多了幾分疑心,一定要把我往奸細的方向靠,你大可放心,除了名字之外,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確實有一個病危的姐姐,我出來就是為了給她采藥,之所以扮成男子,就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只不過迷失了方向,掉進匈奴陣營中。若不是你威逼利誘,我倒更願意自己上路。一到了長安,我就會離開,絕不會給你添亂。」
我捏住劍尖,撥到一旁,趙破奴望著我,神色有些復雜。
我走到牛牛母親的尸體旁邊,半蹲下來,用馬臉的劍,一下一下,在地上挖坑。
趙破奴道,「你從天上駕著火落下,又作何解釋?」
我頭也不回,「趙司馬,匈奴人的謠傳你也相信麼?我爬牆逃走,不小心砸死了籍若侯產,烏布干嫌他父親死得太窩囊,編出這麼個謠言,騙騙三歲孩子還行,怎麼連你都上當?」
老子歷練了這麼些日子,說起謊話來臉不紅心不跳,已經小有成就。
後面半晌沒有回音,火光跳躍,燒得火把頭 里啪啦作響。
一個身影在我旁邊蹲下,陪我一起挖坑。
「世道這麼亂,到了長安,我會派人送你回去。」
「不勞趙司馬,我自己可以走。」我挑眉對他一笑,「趙司馬真是仔細,一定要把我押到地方才放心麼?」
趙破奴望著我,慢慢道,「凌霄,一個女人,不應該這樣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