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開拔，大清早的便被轟起來，打包收拾，準備上路。
晨曦中，驃姚校尉一身銀甲，分外顯眼，雕刻著窮奇花紋的兜鍪下，劍眉星目，英氣逼人，只是那雙眼楮，在偶爾掃過我的時候，便射出兩道寒光，看得我甚是納悶，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隊伍整頓完畢，浩浩蕩蕩開拔，
整個大軍的隊形大致依照各位將軍的封號，領頭的本來是前將軍趙信，不過因他叛變，現在是衛大將軍親自帶頭，後面依次是左將軍公孫賀，中將軍公孫敖，右將軍蘇建由于趙信的叛變，全軍覆沒，尚被監押在囚車中，此次定襄之戰，驃姚校尉居功至偉，所以右側放的是驃姚校尉的人馬。再後面是後將軍李廣和強弩將軍李沮。
萬人鐵騎踏過，地面猶在震顫。
我與僕多跟在驃姚校尉身後，位列隊伍之前，少不得挺直腰板，做出些精神抖擻的模樣。
別的隊伍都說說笑笑，氣氛很是輕松，我的上司繃著張臉，弟兄們也走的分外沉默。除盔甲撞擊發出的聲音外，竟無一人出聲。都說他治軍極嚴，我雖沒有什麼深刻的體會，見此陣仗，也不得不承認，縱觀全軍，就屬驃騎營的隊伍最整齊，士兵最為雄壯。
日後就是這支隊伍橫掃匈奴，如入無人之境，我思及此，胸中也有些熱血沸騰，與有榮焉，抬頭觸及驃姚校尉的眸光，這一腔熱血便又冷了下去。
馬蹄如飛，定襄漸行漸遠，我在心中，默默地與牛牛告別。
行至傍晚，大軍在一處山坡上扎營。
眾將士紛紛下馬解甲，點了篝火，一群群圍坐休息。馬兒們都被拴在營地旁邊，時刻備戰。
同樣騎了一天的馬，同樣腰酸背痛，眾人都在休息，我還得任勞任怨地做我的廚子。
行軍途中，不分什麼東廚南廚，我去向梁大滿要了一塊肉來，半跪在火堆前給驃姚校尉烤肉。
火舌吞吐，燒得木柴 里啪啦作響，間或有撲火的小飛蟲沖進火里，濺起一團火星。
烤肉顏色漸深，撒上作料，再烤一圈。油滴進火堆里，啦啦作響。若有若無的肉香，刺激我饑餓的腸胃，咕嚕嚕一陣，咕嚕嚕又是一陣。
再看周圍的眾人，一個個捧著粥糜，吸溜吸溜喝得很香。
人生何其煎熬。
我抬手抹了把汗，把烤好的肉放進食器里，給驃姚校尉端上去。
他今日難得與眾人一道，圍坐在篝火旁談天說地，面上既然帶了幾分笑意。見我過來，眼風一轉，氣氛立刻冷了三分。
我裝作看不見他嫌惡的眼神，掏出小匕，把肉切成薄片，供他取食。
旁邊有一人擱了木盆，嘆道，「此情此景，叫我想起家中的拙荊，也是如此這般，為我分肉。」
我微微側目，認得他是校尉得力的手下，高不識。
立刻有人嘲笑道，「高不識，你想婆姨想昏了頭，你家婆姨的模樣，哪里及得上這位小兄弟？」
高不識望著我嘆口氣，「我那婦人，容貌早已被大漠的風沙吹傷，她一雙手也因為常年操勞，早已變形，不比吳小兄弟十指縴細靈活。雖然及不上，她對我卻是極好的，可惜死在了匈奴惡賊的刀下。」
我聞言，多看他兩眼。史書上說他是匈奴人，必是有什麼原因，令他拋棄家國，轉投大漢。
趙破奴道，「高大哥此次手刃五人，嫂子泉下有知，也會欣慰。」
眾人都點頭稱是。
高不識說的話，大家都听的明白，偏偏就有人听出了別的意思。
先前說話的路博德撂了酒壺，探過頭來，道，「高兄不說，我還真沒有注意，吳小兄弟不僅模樣生得像女子，這一雙手也像女子。」他伸出蒲扇大手，放在我手邊做個對比，「嘖嘖，這哪像個拉弓騎馬的戰士，細皮女敕肉的，比我家婆姨的手生的還要好看。」
老子身子一僵，小匕就落在地上。趙破奴順手撿起來，吹了吹灰，遞給我，笑道，「路兄若是見到吳兄弟揍人的模樣，恐怕就不會這麼說了。」
我木然地接過匕首，繼續切肉。身側兩道目光如電，驃姚校尉半眯著眼，像極了一只看著羚羊的獵豹。
路博德哈哈笑一聲，「這我雖然沒見過，只是听說，陸兼那小子大半月下不了床。吳小兄弟模樣長得像女人，行事倒是條漢子。」
他在我肩上重重一拍，滿口酒氣，「吳兄弟這小身板，也細溜細溜的，若不是長得高些，從後面看，還真有幾份女子的裊娜。」
靠老子真想一刀捅死他丫的。
我微微側身，避開他的酒氣，漠然道，「路騎督喝多了。」
「不多，不多」他擺擺手，笑嘻嘻的模樣讓人有氣無處使。
趙破奴道，「路兄別妨礙吳兄弟切肉，校尉還未用膳。你莫不是看著肉香，想乘機偷上一口？」
眾人哄笑起來，路博德抓抓頭皮，被笑得不好意思，終于挪到一旁，「校尉的東西，我哪里敢搶。」
眾人笑得更厲害。我隱隱听出些味道，再看霍去病，這個當事人只不緊不慢地吃著烤肉，淡淡看著我，若有所思。嘴角上挑，眼神卻無半分笑意。
我心中一沉，低下頭來，好容易熬到這個時候，可不要出什麼ど蛾子。一個趙破奴已經夠我受的，假如被這個太歲發覺我的身份，不知要掀起怎樣的滔天巨*。
高不識伸手奪了路博德的酒壺，道，「你這廝又喝多了，明日過雁門，小心從懸崖上摔下去。」
「不妨，就那點小山坡，攔不住我」路博德奪了回去，湊到嘴邊灌了一大口，「老高，來，陪我喝一個，為咱倆死了的婆姨。」
「你醉了」高不識推搡著把他架了起來，「打仗就沒事，偏只要一說回家，就成這副德行，也不怕丟人現眼的，走走，我送你回去。」
有士兵過來幫忙攙扶，高不識像校尉告了罪，幾人架著走遠了——
半夜了，頭暈腦漲，若有語無倫次的地方，請大家幫忙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