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心被冷汗濕透,掏出麻醉槍握在手中。
拐角處卻並沒有火光出現,在片刻的安靜之後,鼾聲又響了起來。
我擦擦額頭的冷汗,回身取了剩下的烤肉,包成一團,揣進懷里。背上是我心愛的包,拿破舊衣服偽裝成一個包裹,從來都不離身。也要感謝驃姚校尉,在把我關進囚籠里的時候,竟然沒有剝奪我唯一的財產。
蘇建背對著我,一動不動,仍是熟睡的模樣,我一咬牙,掏出麻醉槍,給了他一下。
藥的劑量是八個小時,待到明早,他便會從熟睡中醒來。
我躡手躡腳地出了牢房,門口兩個獄卒相互靠著,睡得正香,我依舊一人賞了一槍,兩人的呼嚕聲弱了下去,從外表來看,卻仍是與熟睡無異。
我整整衣襟,踏出門來,牛牛緊跟其後。
夜半三更,眾人都在酣睡,衛氏大軍在另外的營地駐扎,後院是匈奴俘虜,有士兵看管,至于我和蘇建,大約也沒有人想到我們會逃,除了這兩個獄卒,前院竟是再無旁人。我的出逃出奇的平順。
白天進來的時候我曾經觀察過,牢房側面有一條小路,不知道通往哪里。
我當機立斷,攜了牛牛,踏上那條小路,開始沒命的狂奔。
這一奔,便是一整夜。
黑暗深處,有野獸低低的咆哮,林子里有綠瑩瑩的光,一閃一閃,不知道是野獸的眼,還是傳說中的鬼火。我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霍里島的戰場上,也是漆黑的密林,也是一個人的狂奔,身後的F星人駕著戰艦,緊追不舍,我在已經碳化的樹叢中穿梭,狼狽不堪。
今天面對的是人類,我的心情,並沒有那麼緊張,何況還有牛牛作伴,有一種奇異的踏實感。
牛牛縮成一小團,趴在我的背上。它一路奔波,體力早已透支,我不得不把它塞進包里,僅露出個腦袋呼吸。它起先還有些抗拒,後來便一動不動,約莫是睡著了。
夜風涼颼颼的,吹得人心里發冷,我跑了一段路,四周分外寧靜,只听得到我自己的喘息和心跳。
後面,一直沒有動靜,沒有人追上來,不知道是否有人發現我的行蹤?
我不敢有絲毫松懈,吭哧吭哧跑了這麼久,四條腿的馬兒,跑這一段路,也不過片刻的功夫。機會只有一次,若是他們發現了追上來,我就再不可能逃開。
走了一段小路,改道爬山,一條道走到底,風險太高,需要不停調整方向,迷惑追兵。老子模爬滾打這麼多年,在跑路這件事情上,還是有了一定的造詣。
如此這般幾次之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在哪里,只知道方向大概沒錯。和衛軍一樣,我也要去西南方向,只不過,他們走他們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按照地圖的指示,我一路跌跌撞撞,分毫不敢停歇。荊棘坑里爬,泥巴地里滾,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遠。天邊漸漸泛紅,太陽就要出來了。
我立住腳步,望著天邊噴薄欲出的一輪紅日,不住喘息。跑了那麼久,拐了那麼多道彎,到了此刻,他們要追上來,估計有些困難。
喉嚨已經干的幾乎冒煙,跑了一個晚上,滴水未沾,我下意識地去模水袋,方才想起,水袋早已被沒收。對于俘虜和囚犯來說,水和糧食都是極其珍貴的,需要集中配給。
走了一段,密林里隱約有嘩嘩的水聲傳來,循聲而去,在林子的深處,終于看見一條小溪蜿蜒而下,淙淙聲不絕于耳。清晨的陽光從葉子的縫隙間灑落,波光粼粼,如同一條瓖了碎金的絲帶。
我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一路風塵,突然見了如此清冽的溪水,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恨不能整個人跳進去,洗淨這一身污泥。
溪水觸手冰涼,入口清甜,帶著草葉的清香。我喝了個夠,又放下包裹,掏出老子的旅行水袋,裝滿以備路上之需。
拎慣了死沉死沉的牛皮水袋,對著這高科技的設備,老子幾乎要淚流滿面。輕便結實,不用的時候,捏成一個小團放在兜里,幾乎沒有重量
小牛牛被我驚醒,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用小爪子擦擦臉,又捋了捋胡子,模樣甚是可笑。
我把水袋遞過去,它伸著腦袋,喝了幾口,大約覺得不過癮,掙扎著鑽出背包,屁顛屁顛地跑到溪水前,整個腦袋都伸進去,咕嘟咕嘟喝了個痛快。喝得高興了,它索性整個兒跳進去,在溪水里,伸出舌頭,清理著自己的皮毛。
我很是驚奇,「牛牛,你居然不怕水?」
野獸不應該都是怕水的麼?又一想,黃河都過來了,這點小水溝,大約不放在眼里。
黃河寬約百丈,它斷沒有游過去的體力,我估模它是蹭了誰的筏子,偷偷渡了河,不過對一只野獸來說,面對滔滔巨*,能有勇氣站在筏子上,還是很令我佩服。
牛牛洗的歡樂,我看得很是心動,恨不得和它一起跳進水里。
唔,屈指算算,將近一個月沒有洗澡,破了老子不洗澡的最長記錄。想想上回被困在霍里島,也不過半個月功夫。
此刻驟現清泉,怎不叫我心癢難耐?
我吞了吞口水,想想可能存在的追兵,再聞聞身上的汗味,權衡之下,還是月兌了外衣,沾水迅速擦洗。
比起牛牛的肆無忌憚,我一直都處于戒備狀態,神經不敢有絲毫放松。不僅提防追兵,還要提防衣服。
經過我近日研究,中國古代神話中,屢屢出現這樣的鏡頭︰仙女跳下湖洗澡,衣服被登徒子偷掉,最後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還被人高歌傳松,作為佔便宜的經典範本。
老子一直困惑,仙女號稱法力高強,呼風喚雨,怎麼到了緊要關頭,就只會扮演小綿羊任人宰割?因此我推斷,問題多半還是出在仙女自己身上,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廂情願,非要裝出個可憐兮兮地模樣撇清責任,真是好生無趣。
如果真有登徒子不長眼想佔老子便宜,下場估計是被扭斷脖子。
這個故事出現的頻率很高,大約登徒子們都看過諸如此類的宣傳資料,老子少不得要提防一些,免得徒增殺孽。
一個名字突然在腦海里冒出來,如果是那個人偷了衣服?我會不會順水推舟?還是抵死不從?
小牛牛一陣撲騰,激起一片水花,濺在我的臉上,登時清醒不少。
唔,那人大約不會做出這種無聊的事情,再退一步講,他要偷,恐怕也只會偷男人的。
我使勁甩甩頭。
凌霄,忘了吧忘了他管他怎麼妖孽,采完萆荔,回到二十三世紀去救凌雲,才是你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