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擦洗完,只覺渾身說不出的清爽,拾起衣物要穿,卻見上面污泥點點,已經髒的不成樣子。
我皺皺眉頭,想了一想,把它扔在旁邊。
倒不是老子有潔癖,關鍵在于,老子目前是個逃兵,再穿漢軍的衣服,恐怕不大合適,還有那一身盔甲,又笨又沉,穿在身上,只會降低老子的戰斗力。不如統統扔掉,免得日後麻煩。
我打開包裹,從里面翻出一套布衣。
在穿越之前,我特意托了凌風,從話劇社借了兩套漢服,以備換洗。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這兩套漢服是普通下層男子裝束。我原以為扮作男子,比女子安全系數要高,不想這漢朝人民男女通吃,連男人也不放過,叫我很是惆悵。
布衣有些肥,用腰帶系緊,也勉強能穿。
我換好衣服,走到水邊,臨水照影,整理蓬亂的頭發。
水面清晰地倒映出我的模樣,月余時間,頭發長長了一寸有余,散落在肩上。臉上的泥土被洗去,露出我本來的膚色。一身青色布袍,松松罩在身上,頗有幾分飄逸。
看慣了古人的惡形惡狀,乍一看這張臉,我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怎麼看,老子都長得鼻子是鼻子,眼楮是眼楮的,在一群長歪的土豆里面,確實不太安全。
我挽好發髻,猶豫了下,還是又取了些泥土,拍在臉上。雖然未必能擋掉所有的麻煩,有這層灰土,總不至于那麼扎眼。
只可憐老子這張面皮,自打來了漢朝,就天天頂著泥巴度日,好似見不得人一般。
小牛牛跟著爬上岸來,抖一抖毛,水滴四濺。經過清泉的濯洗,它一身灰撲撲的毛又恢復了潔白,一根根在陽光下扎著,白得耀眼。見我拿出烤肉,立刻連滾帶爬地沖過來,諂媚地添我的手。
「吃,就知道吃」我塞了一塊烤肉給它,它立刻拖到一邊,狼吞虎咽地咀嚼。
我就著溪水,草草吃了兩塊,東西一下肚,便覺得身上又充滿了力量。
此處環境甚是清幽,可惜後有追兵,不宜久留。填飽了肚子,我收拾好東西,準備把牛牛塞進包里,忽然想起了它的傷口。
昨夜太黑,看不清楚,到了陽光下,它身上那些猙獰的傷疤,全都一覽無遺,像是皮鞭抽打的痕跡,有幾處已經潰爛,被水一泡,紅紅黃黃,甚是可怖。我心里一驚,手腕一翻,再往下看,它的月復部,有一個硬硬的腫塊,手一踫到,牛牛的小身軀便一陣哆嗦,發出淒厲的叫聲。
「牛牛」我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是被人踢傷了內髒,導致的淤血腫塊。難怪它昨晚跑動的時候,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牛牛一動不動,任我翻看,甚至扭過頭來,舌忝我的手,似在勸慰我不要難過,看到自己身上那些丑陋的傷疤,把頭又扭了回去。
動物都很愛惜自己的皮毛,尤其是狐狸這麼聰明的生物。
「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我掏出身上所有的藥,給它仔細包扎。酒精棉片挨上去,牛牛開始還忍著,後來便兩腿蹬地,掙扎著想跑,被我一把抓回來,「死牛,這點痛都忍不住,虧你是個公的。」
這話我經常對凌風說,不過把公的換成男人。
牛牛哀怨地看著我,小眼珠子里滿是委屈。我只當看不見,上完藥再用紗布纏好,直接塞進包里。
牛牛不太老實,掙扎著想用爪子去抓紗布,解月兌身上的束縛,被我狠狠瞪了幾眼,最後憂傷地縮在背包里,不敢動彈。
若是它知道它被裹成了木乃伊的模樣,恐怕會更加憂傷。
太陽升得高了,覓食的鳥兒在叢林中撲簌著翅膀,發出歡快的鳴叫。
我背起背包,大踏步朝南而去。破舊的軍衣和盔甲,被我一腳踢進水里。
從今往後,再無瓜葛——
漢代的中國,地廣人稀,大片的山地無人開發。尤其上郡地處邊陲,人民紛紛往中原逃難,我一路走來,竟沒有見到幾個人。
密林中,千年的古樹參天拔起,藤蔓和野草遍地。我拿著撿來的木棍,一邊走,一邊敲打著前面的草叢。時不時有個影子躥過,或許是猿猴,或許是松鼠。
密林里的白天與夜晚並沒有太大區別,光線被茂密的葉子遮擋得嚴嚴實實,外頭艷陽高照,樹林中仍是陰暗一片。沒有人規劃種植,樹木都挨得極近,有的地方,需要側著身子才能通過。這樣的樹林,馬是無法進入的。
只要不被捉回去,我走得再慢,總有一天,還是能采到我的萆荔。
我想,我是真的逃出來了。
等那些人從酣睡中醒來,發現老子跑路,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尤其是驃姚校尉,他特意送來的烤肉,正好成了我的干糧,不用猜我也能想象得到他暴怒的模樣。
他欺負老子一路,這點烤肉,就當做補償罷
我高一腳低一腳地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樹木長得都大同小異,有時候走著走著,會一陣恍惚,這棵樹,仿佛方才不久剛剛見過。我本來對方向就不太有概念,現在完全分不出東南西北,前後左右。只能仰仗指南針的力量,保證自己沒有偏離。
天色漸漸又暗了下來,我在林中找了一小塊空地,作為今晚的居處。
掃清落葉,輕輕一按,微型帳篷便搭建成功,輕巧結實,普通野獸的利爪,無法將它撕破。
帳篷前面是撿來的樹枝,堆做金字塔的形狀,熊熊火焰燒得正旺,這一堆樹枝,足夠保證我安睡到明早。
最後一絲光線在林中消失,太陽完全落了下去,我坐在火堆前,听著遠處野獸的嚎叫,心里卻覺得無比的踏實。
總算是逃出來了。
比起這些只會吃肉的野獸,人心要險惡得多。想想我這一個月的顛沛流離,忍辱負重,老子真是感慨萬千。接下來的這段路,只要小心一些,避開人群,以我的身手和裝備,到達少華山,沒有任何問題。
牛牛安靜的趴在旁邊,時不時扇扇耳朵,畢竟是東廚混過的狐狸,對火堆沒有一點抗拒,反而露出肚皮,似乎很享受火焰的溫暖。
我把剩下的烤肉放在灰燼里熱了熱,與牛牛一分兩份,入口焦香,配上清甜的山泉,我第一次覺得,穿越也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