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打昏他們,也是為了他們著想,倘若放任他們跟在後面,一會兒大變活人,就算他們的心髒受得了,回去也沒法跟主子交代。
日頭已經偏西,再過一個時辰,天便會完全黑下去,在山洞中,不知不覺竟耗去了半日。我停留片刻,確定再沒有第四個人,撒腿便朝西峰底下跑。
因為心中著急,便覺得這段路,出奇的長,我一路狂奔,只祈禱牛牛平安無事,乖乖在山岩下等我。
前方的岩壁上,終于出現了黑色的頭發似的東西,下面一堆亂石,是剛才被三眼怪蛇震落的山岩。四周靜悄悄一片,看不見牛牛的影子。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低聲喚,「牛牛,牛牛……」
總不會那只怪蛇急紅了眼,沖下來吞了它?
我在石頭上蹦來蹦去,衣服又被刮出幾道口子,岩壁前那一堆亂石中,終于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嗷嗚」
聲音嘶啞,听起來有氣無力,似乎已經極為疲憊,又滿懷委屈。
我心急火燎地趕過去,一個小小的身影,縮在一塊岩石底下,白色的毛上落滿了塵埃,渾身灰撲撲的,右前爪無力地耷拉著,似乎是被落石擊傷,上面的血跡已經干涸,听見腳步聲,它抬起腦袋,哀怨地看我。
「牛牛」
還好,還好,它沒有大礙。
我又是心痛,又是松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它抱起來,牛牛把腦袋搭在我肩上,委屈地又叫了一聲,「嗷嗚」
似乎在責備我遲遲不來,兩只黑豆似的小眼珠子里,水汽氤氳。
「好了,我這不是來了麼?」我拍拍它身上的塵土,摟得緊些,「乖我這就帶你走再也不會把你扔下來。」
火紅的晚霞映著嶙峋怪石,說不出的猙獰。上面那片黑色的陰影,我至今心有余悸,牛牛的傷口急需處理,可我不敢在這里多做耽擱。誰知道夜幕降臨之後,那個深不見底的窟窿里,會不會再鑽出那條怪蛇來。
我抱起牛牛,轉身離開,走了一段路,又回到了上午看見的山澗處,泉水嘩嘩,清澈見底,我蹲在水邊,給牛牛沖了沖傷口。
它的爪子,外傷倒在其次,關鍵是骨頭被砸斷,不及時處理,日後接好也會有後遺癥,所以我強行按住它, 塔一聲,硬是把骨頭接了回去。
這些日子在軍隊里歷練,我接骨療傷的手藝突飛猛進。只那麼一下,骨頭便對接成功。小牛牛張著嘴還來不及叫,已經痛完了,它卻不甘心,揮著其余的三只爪子,嗷嗚嗷嗚地在我背上又抓了一通,半是疼,半是泄憤。
我疼得齜牙咧嘴,眼睜睜看著我的破布衣裳被抓成布條,好好的胳膊上血花直冒,還得安撫這只哀怨的家伙,「乖,這就好,這就好」
涂上續骨草,裹好布條,把氣鼓鼓的牛牛放在旁邊。我開始翻包,「咱們馬上就可以回去,讓你看看,二十三世紀的人造太陽,和真的太陽有什麼區別。作為第一支穿越的狐狸,你應該覺得驕傲」
翻啊翻,那個玉佩模樣的手柄始終模不到。
靠我蹲在地上,把包里的東西通通抖出來,一通亂刨,太陽落到山的背後,最後一絲溫暖散去,我的心也冰涼一片。
「完了,牛牛,咱們回不去了,該死的手柄,找不到了」
牛牛不搭理我,專注的啃著爪子上的繃帶。
我按住它的腦袋,「死牛,這是藥,不許啃。」
它氣哼哼地瞪我一眼,我突然泄了氣,把它抱在懷里,機械地模著它的毛,「怎麼辦?手柄丟了,我回不去了,怎麼辦?牛牛,你說我該怎麼辦?」
腦子里混亂一片,我從來沒有這樣不知所措過,即便是面對F星人的死光,即便是站在三眼怪蛇面前。
心頭空蕩蕩,說不上悲,也說不上喜,只有茫然。一直以來,我都是奔著采萆荔,救凌雲這個目標奮斗,而現在,我空有萆荔,卻找不到回家的路。
公元前一百二十三年的夜晚,我坐在少華山下,不知何去何從。夜風陣陣,涼意颼颼,我唯有抱著牛牛,從它小小的身子上,吸取熱度。
我回不去了——
長安城里,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我抱著牛牛,站在不算寬廣的大街上,打量著這個千百年前的帝王之都。
長安城的布局,方方正正,宮殿在南,坊市在北。古樸的城牆以黃土夯築,約有十多米高,城門以青銅鑄成,厚實沉重,據史料記載,長安城東南西北四面,各有三個城門,我方才進的,就是東北面的宣平門。
三天前,我丟了手柄,迷茫了半夜之後,我下了決定,要去長安。
鬼哭崖岩壁底下的亂石被我刨了個遍,沒有手柄的蹤影,再往前推,和牛牛一路走來,每次起落,我都仔細收拾,絕不可能落在半道,除此之外,就是在軍營做牛做馬的一個月。那一個月里,和我待的時間最久的,就是僕多和霍去病,還有趙破奴。手柄極有可能落在他們手里。當然還有一個可能,或許在匈奴賬營里混亂的那一夜,手柄便已經被人順手牽去。
我一路惦記這個惦記那個,唯獨忘記檢查手柄。說來也怪我老爸,用什麼當手柄不好,偏偏弄個玉佩,豈不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還有一個詞叫做見錢眼開,順手牽羊。他如果把手柄做成一塊石頭或木頭,相信沒有人會打它的主意。
我做了最壞的打算,先去找霍去病,趙破奴,探探底細。僕多老實,撿到東西,多半也是上交領導,可以忽略不計。實在不行,哪怕遠赴大漠,去找烏布干,我也得把手柄尋回來。
那個東西,落在亂七八糟的人手里,穿回二十三世紀,不知道會引起什麼騷亂。老子拼了這條命,也得把我捅的這個窟窿補回來。
所以我抱著牛牛,在山道上跋涉了兩天,終于在第三天的下午,來到這個名動一時的東方古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