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掩好門上樓,李若芷已經睡下,背對著我,似乎不太愉悅。
我心里有些歉意,相處的這幾日,我早已發現,她似乎並不太喜歡和人交往,對待那些獻殷勤的男子,總是冷冷淡淡,平時也沒什麼親朋好友上門探訪,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淡泊得簡直不像一個二十歲的女子。我突然招了一圈人來她家看病,打亂她的生活,實在對她不住。
不過這是我獨立的第一步,只要我的名聲打響,搬出去住就沒有問題。欠她這個人情,只能慢慢再還。
轉眼到了七月,正是一年里最熱的時光,李延年的傷勢一天天恢復,已經可以下地走路,偶爾會出來和我們一起吃飯。
自從那件事之後,他沉默了許多,常常一個人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從他受傷那日開始算,已經過了近一個月。我每天上午幫他換藥,還得隔三岔五幫他擦洗一次。天氣太熱,他身上有傷,無法沐浴,只能用濕布擦一擦。
原本這事情落不到我頭上,可是李季莽莽撞撞,有一次差點弄破他的傷疤,老子一咬牙,挺身上陣。
果男麼,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何況面前這個,從嚴格意義上講,已經算不得果男。
有時候我也會很惡趣味地想,漢武帝最著名的兩個男寵,都被老子上下其手過,不知他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下午烈日炎炎,李若芷和李季坐在樹蔭底下,編著篾筐。從手法上看,李季似乎比李若芷更熟練一些,大部分的篾條篾片都是他來處理,李若芷只負責簡單的編織。
兩人編一個下午,差不多能換一天口糧。這一家人的生活原本有三個來源,一是李廣利給人殺豬的收入,二是靠李延年彈琴,還有就是這篾匠手藝。李廣利是個存不住錢的人,三不五時和人出去喝酒,他賺的那點錢,沒有多少能落在家里,而彈琴的收入,也因為李延年的受傷而中斷,又添了我這張吃飯的嘴,李家的日子便有些緊張,只要有空,李若芷和李季就抓緊時間干活,我陪著李延年,倒成了最閑的一個。
知了在樹上一聲聲叫喚,我端了一盆熱水,照例進屋給李延年擦洗。
他躺在床上,閉著眼,似乎睡著了。他的睫毛長而濃密,鼻梁高挺,雖是出身低微,氣度卻難得的優雅從容,大約是得益于音樂的燻陶,凌雲的氣質也是如此,溫和端方,一笑便令人如沐春風,所以每次見到他,我便覺得很是親切。
我擰了擰麻布,細細擦去他面上的汗水,這些日子李若芷天天替他以蜂蜜敷面,桑嫂偶爾見到一次,連呼浪費。或許蜜糖在漢代也是很珍貴的東西。不過浪費歸浪費,效果卻很明顯,他臉上的疤痕一點一點軟化變淡,唯一不好的是蜜糖招蟲,夏日蚊蠅多,爭先恐後往他臉上撞。
牛牛也站直了身子,趴在床邊上,伸著毛茸茸的腦袋,好奇地張望,目光的重點是李延年涂滿蜂蜜的臉,我毫不懷疑,只要我有半分懈怠,它就會伸出舌頭舌忝個痛快。
「下去,你這只饞嘴的壞狐狸」我沖牛牛的頭拍了一巴掌,它嗚嗚兩聲,收回前腿,不滿的蹲在地上,對我抗議。「
我瞪它一眼,牛牛抖抖胡子,脖子一扭,轉身出門。
它長的很快,已經和一只成年獵犬差不多大小,脾氣也大了許多,真是應了它這個名字︰「牛牛」。
「死牛,改天得把你吊起來打一頓。」我對著那條高高翹起的大尾巴,咬牙切齒。
它最近認準了李若芷才是飯票,每到飯菜上桌,便殷勤得不得了,把我這個主人拋在腦後,恨得我牙齒癢癢。也不想想它成天好吃好喝,都是誰在做牛做馬。
回過身來,李延年依舊沒有動靜,我怕他著涼,只敢卷起他的衣袖,替他擦了擦胳膊,睡覺時熱身子最容易著風,擦擦四肢倒不影響。
正準備撩起他衣服的下擺,他忽然按住我的手,「……我自己來」琉璃般的眼楮睜開,清俊的面上有淡淡紅暈,不知道是不是熱的。
「你的肋骨還沒有完全長好,會不太方便。」我真誠建議。
看了那麼多次,模了那麼多次,還有什麼尷尬的必要?何況擦澡不比上藥,不涉及敏感部位,不用太計較。
「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能每次都麻煩你」琉璃般的眼楮還很堅持。
我眨眨眼,聳聳肩,「好麼要我幫忙,就吱一聲」本姑娘的臉皮看來是越來越厚,淡定得連男人都會害羞。
我把麻布遞給他,又交待兩句,「不要太用力,有什麼事就叫我」
「好」他接過去,半低下頭,我看不過去,拍拍他的肩,「那個啥,我從小爬上爬下,野慣了的,和男人也沒太多區別,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免得他覺得被女人佔了便宜,想想覺得不對,漢朝男人一樣愛佔他的便宜,我抓抓頭,「算了,你當我什麼也沒說。」
我掩門出來,李若芷已經開始準備晚飯,李季還在榆樹下編著篾筐,牛牛躺在牆角,對著漸漸西沉的太陽,露出它白白的肚皮。
我等著李延年,順道把上午洗好的繃帶收回來。桑嫂和李嬸從集市回來,看見我和李季,掏出剛買的李子,非要我們嘗一嘗。
李季毫不客氣地拿了個大的,在衣襟上蹭了蹭,張嘴就咬。
我推月兌不過,也只得拿了一個。李嬸拎著籃子,笑吟吟道,「二寶,李家二哥的傷勢怎麼樣了?也不見他出來走動走動,我家雙兒總惦記著,每次都讓我看一看,偏偏一次都沒見著。」
桑嫂道,「嗨,有二寶在,你擔心什麼?只管好好看你的病,二寶天天守著,就算到了閻王殿,也得給他拖回來。」
我忙道,「桑嫂太抬舉我。」
李季抬著頭道,「李嬸子,你家雙兒也太偏心,只惦記我二哥,我也不錯啊,怎麼就不見她提我一句。」
正說著話,旁邊冷不支有人道,「就是你救了李延年?」——
多謝薩灑童鞋的大紅包,這兩天實在不舒服,質量可能會有下降,還請體諒一下
今年真是點背得不同尋常,禍事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