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趙叔出去，我掩上門，舉著油燈，剛爬了兩步樓梯，後面的門便被人大力踹開。
「誰？」我舉起油燈，朝門外看去。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蹣跚進來，面紅耳赤，滿身酒氣，除了李廣利，不做第二人想。
我厭惡地皺起眉頭，轉身準備上樓，他卻嘿嘿一笑，「小叫花，這麼晚不睡，在等你大爺麼？」
又來一個登徒子
沖動是魔鬼，千萬要淡定我吸兩口氣，置之不理，繼續爬樓。
自從來了漢朝之後，老子的涵養大幅度提升，若是凌風站在跟前，一定會對我刮目相看。所以說逆境造就人才，此話一點不假。
世界上的事情常常是這樣，你不同別人計較，別人卻不一定肯善罷甘休。
後面響起腳步聲，李廣利竟然借著酒勁，追了上來。
二樓是我和李若芷的住處，平時是男人們的禁區，今天他不僅上了樓，還拉住了我的袖子，嘴角有可疑的液體，不知是口水，還是酒水。
「嘿嘿嘿」他踉踉蹌蹌，步伐有些不穩，抓著我的袖子不放，「好細的小腰，讓大爺模一把」
咸豬手伸過來，目標是老子的胸部，嘴里猶自嘟囔，「小娘們兒，身段比若芷還好，想死老子了」
我微微側身，避開他的豬蹄。
畢竟是李若芷的哥哥，就這麼揍了有些不太合適。
「放手」
最後再給他一次機會。
可惜他不懂珍惜，涎著臉又撲過來，直勾勾盯著我的胸口，毛茸茸的頭就往老子身上拱，「小叫花……若芷，知不知道老子有多想你，快讓我模一模……從第一眼看見你，老子夜夜都夢見你，你這個小妖精……」
油羶味混著酒味，還有他猥瑣的笑，叫人忍無可忍。
借酒裝瘋，輕薄少女，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惜假裝綿羊的，不一定就是真的綿羊，忍了這麼些天，丫的非要自尋死路，本姑娘只好成全了你。
我還沒來得及出手，一條白影不知從哪里躥了出來，直撲向李廣利的臉，李廣利慘叫一聲，「媽呀」
咕咚咕咚滾下樓去。
「牛牛」我低頭看那個白色的家伙，它蹲在我腳下，憤憤地朝地上的李廣利又咆哮兩聲。
雖然它平時表現不佳，關鍵時刻，還是懂得護主，令我很是欣慰。
李若芷從房間里出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她看著我，我也看著她，無辜地攤攤手，一面打量著她的表情。
如果我沒听錯，方才李廣利醉醺醺時惦記的，正是他的妹妹李若芷。
他們不是兄妹麼？一個哥哥，怎麼能覬覦自己的親妹妹？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樓下李季也跟著出來，在黑暗里四下張望，「怎麼了？怎麼回事？」
李若芷的目光掃過我，又掃過躺在地上的李廣利，開口道，「先扶他起來。」
我舉著油燈，跟她一起下樓。樓下李季已經扶起李廣利，正在探他的鼻息。
黑暗中李延年披著衣服，無聲無息地立在門口，琉璃般的眼楮如星辰一樣明亮。
大伙兒都被吵醒，六只眼楮看著我，我不情不願地蹲下去，檢查李廣利的傷勢。
方才我們站的樓梯不高，只有四五級，李廣利並無大礙，只是倒栽下來，磕到了腦袋，摔暈過去。
「不妨事，睡一宿就會醒來」我下了結論，李若芷松口氣，「地上太涼，把他抬回床上吧」
說是抬，家里只有李季一個勞動力，李延年重傷未愈，我不願踫李廣利，李若芷也站在一邊。
李季一個人拖著他肥碩的身軀，勉強放到床上，李廣利雙手雙腳攤開，腦袋一歪，像死豬一樣。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把我大哥推下樓來。」李季放下李廣利，就開始抱怨，揉著發酸的手臂，對我橫眉毛豎鼻子。
我看看李若芷，低下頭，「我沒有推他」
我真的沒有推他，雖然我很想推他，可惜被牛牛搶先一步。小家伙趴在我懷里，瞪著李廣利的臉，猶自不解恨。
「你沒有推他，他怎麼會掉下來？吃我家的，住我家的，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們？」李季不依不饒。
李延年開了口，「夠了，阿季，大哥胡鬧，你不要再摻一腳。他借酒裝瘋在前，就算二寶把他推下來，也與人無尤。」
李季扁扁嘴，李若芷從方才起就一直看著我，終于道，「既然大哥沒事，大家都休息吧二寶，你隨我上樓」
李若芷發話，大家都不敢不從。李季和李廣利睡在一間屋子，他狠狠瞪我一眼，關門進屋。
李延年看我的目光里，有些歉疚的味道，我的這個境況，和他也算同病相憐。
他扶著牆，一個人慢慢走回屋。
李若芷嘆口氣，轉身上樓，我跟在她身後，看她的模樣，是有話要對我說。
或許她看到的比我想象的要多，或許……她也听到了李廣利那些嘟囔。
進了屋，李若芷關上門，我在席上坐好，等著听她訓話。
她看了我一會兒，似乎在思量什麼。然後返身走到角落里，再次打開了箱子，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里面的東西體積不大，卻很有分量，沉甸甸地直往下墜。
「二寶。」她在我對面坐下，臉色有幾分凝重，我少不得也打起精神，坐直身子。
「今天的事，我都听到了。」她略略沉吟，似乎在斟酌詞句，「我大哥的脾性一向如此，貪些小利，好些顏色，卻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今天他喝多了酒，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胡言亂語了一通，幸好沒有傷到你，這事過去就過去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點點頭，「我知道」沒有什麼可計較的，橫豎吃虧的不是我，再有下次，一樣拳頭伺候。
她解開布包，把里面的東西倒了出來，金屬的光澤，映著火光，很是耀眼。有幾塊白銀，還有些首飾，瓖金嵌玉，東西還不少。
「我一直很感激，你能在我們最危急的時候挺身而出，救回二哥，這些日子也多虧你悉心照料，他才能康復。」
這是在夸我，但是听起來還有下文。
我看看白銀，又看看她，心里已有了大概的答案。
「若芷姐客氣了若不是你們收留，我早就餓死街頭。」
李若芷緩緩搖頭，「你的醫術，絕不是這幾頓粗飯能抵的。我當時答應你，讓你吃住在我家，其實是佔了你的便宜。」她把地上的銀兩，連同首飾，一起推過來，「二寶，你如今也小有名氣了，鄉里鄉親們都交口稱贊你的醫術。你如果出去行醫，比在我家里，會好上很多。這些錢你先拿著，前面拐角處有個空屋，自從張二麻子他娘死了之後，就一直空著，你租下來，開個醫館或是做點別的營生，都可以，這些錢夠你用一陣子，那座房子離得不遠，吃飯什麼的，你都可以隨時回來。」
我不做聲，倒是牛牛很好奇地湊過去，瞅了瞅，又嗅了嗅。
「我當時說過，願用一萬錢救我哥的性命，這些雖然不夠，你也別嫌少，剩下的，回頭我再給你補上」李若芷把布袋也遞給我。「最近家里一直風波不斷，這件事雖然錯不在你，可是終究因你而起。我不希望大伙兒再發生什麼意外，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心」
她嘆口氣，「是我違約在前，你若是怪我，或者需要別的補償，都只管對我說。」
這一天終于來了。
以李若芷的個性，當初讓我住進來已經很不容易，掃地出門是遲早的事，我並不意外，更何況她家人多嘴雜，也不是一個合適的安身處。
我沉吟片刻，「若芷姐，這些日子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多謝你一直包容。你說的很對，在你家一直住下去，終究不是個長久打算。按理說……這個錢我不該收，可是我身無分文，要在長安安身立命，只好先從你這里借一些，等我以後掙了錢，再還給你。」我挑了其中一塊銀子，把其他的推回去，「李二哥的傷也恢復得差不多，我隔天會過來給他換藥。只是我初來乍到，不知道規矩，明天還要勞煩若芷姐和我一道去租房子。」
這一堆東西，差不多是李若芷全部家當，老子只要能活下去就好，要那麼多錢沒有用處，等我找回手柄，回到二十三世紀，這里的一切都是浮雲。
李若芷看著我，胸口微微起伏，伸手又挑了一塊銀子，硬塞到我手里，把我的手握住，「這是當然，我會陪你一起去。二寶，你是個好女孩，一個人在外面，這點錢不夠，有什麼事隨時回來，我和你二哥，都記得你的好，不會叫人隨便欺負了你。」
我和她住了這麼些日子，說的話並不多，我的性格大大咧咧，李若芷卻是一個防備心很重的人，注定成不了朋友。能說出這幾句話，算是沒把我當外人。
她好似有些過意不去，卻不知一個人住對我來說，反而是件好事，和她住在一起，人皮面具天天掛在臉上，連睡覺都不能取下，我的臉皮難受得緊，只能趁每天她照顧李延年，李季出門賣篾筐的功夫，把面具揭下來透一透氣。我來長安，本來就是為了找手柄，住在這個家里，不能隨便消失惹人懷疑，如果搬出去，查找手柄也會方便得多——
多謝sam3m童鞋的粉紅和旅行者CY童鞋的打賞。
大家周末愉快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