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霍 卷一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立門戶

作者 ︰ 七日浮塵

第二天一早,李若芷便陪我去找張二麻子,說了租房的事。本來不想帶牛牛,可是我一動它便醒過來,像根尾巴一樣,緊緊跟在我後頭。

張二麻子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耳朵有些背,他的婆姨常和桑嫂她們一處說話,听說我要租房,還要開醫館,樹皮一樣的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

「二寶,老漢早就听說你醫術高明,只是不好意思去麻煩你,這下開了醫館,大伙兒便有福了。我家就在隔壁,啥事盡管說話。」他歡喜地搓搓手,「論起來,咱倆還是本家,老漢我年紀大,你就叫我一聲叔吧」

我依言喚了一聲,張二麻子笑得燦爛,「好好自家佷女租房,房租可不能貴了,這麼著吧,一年給五百錢就好。」

李若芷道,「二寶,還不趕快道謝,張二叔這價錢,比市價低了將近一半。」

張二麻子擺擺手,「大佷女,別跟我客氣,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老漢還有個私心,你大嬸腰痛的毛病,以後還要多麻煩你」

「那是當然,今後大叔大嬸的診金,統統免費」

這點眼力見我還是有的,房子不錯,雖然空了些日子,有些灰塵蛛絲,花上一天功夫,也能清掃出來,里面家什基本都有,破舊些也沒有關系,添兩床被褥就可以入住。

漢代房屋賣價通常在一萬到三萬錢,他租給我五百,確實已經非常便宜。反正我做的是無本的買賣,耗些人力,賺個人情,對我來說有利無害。

「那怎麼行,那怎麼行?」張二麻子嘴上客氣著,臉上早已笑成一朵野菊花,引著我和李若芷在屋里轉了一圈,「這是炕,這是灶台,這櫃子還是我娘的陪嫁,有些年頭了……」

牛牛翹著尾巴,大模大樣地跟在我身後,神氣活現地巡邏了一圈,看見牆角的一只蜘蛛,歡喜地撥來撥去。

看完房子,張二麻子帶了房契,領著我們去里門監做了備案,租房的事便算定了下來。

張二麻子在鄰里間口碑不錯,一家人也都算得上厚道,張嬸子是釀酒的好手,在東市里有一間酒館,兩個兒子,小的在羽林軍做護衛,大的剛娶媳婦,張二麻子托了關系,給他謀了個倒夜香的活計,別小看這端屎倒尿的活,吃的可是公家飯,旱澇保收,不知多少人眼饞。一家人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不愁吃不愁喝。

有這麼一個房東我便放心不少。說老實話,一個人住,我還是有些忐忑,漢朝民風固然淳樸,像李廣利那樣的人也不在少數,萬一有那麼一兩個不開眼的上來找本姑娘的麻煩,就不太好辦,老子下手重,打殘了得治傷,打死了要見官,有個當羽林軍的房東,那些宵小多少會收斂一下。

張二麻子走後,李若芷幫著我一起收拾屋子,後院有井,直接打了水來,擦洗屋梁,清掃土炕,不到半日,屋子便已煥然一新。

看看時候不早,李若芷回家煮飯,我跟著回去拿被褥。

李廣利已經起床,沒了蹤影,他摔得本來就不重,不過踫了一下頭,正好酒勁上來,昏睡過去。今天照常起來去肉鋪干活。

李季剛好賣完蔑筐回來,李若芷把他叫到李延年的屋里,將我要搬出去的事情,對大家說了。

李季瞪大了眼,第一個發話,「她要搬出去?誰給她錢租房子?」

李若芷淡淡道,「二寶自己有錢,何必別人給?先前只是因為二哥傷勢未明,二寶住在咱家,方便照料,現在二哥也好得差不多了,二寶是醫者,也要掙錢吃飯,住在咱們家里,她的醫館怎麼開張?」

後一句話是沖著李延年。

那雙琉璃般的眼楮落在我面上,清澈通透,似乎什麼都明白,又什麼都沒說,只沉默地靠在枕上。

「她有錢?」李季斜眼看我,不太相信。

李若芷沉下臉來,「她有錢沒錢,只要有人肯讓她住,關你什麼事?」

李季抓抓頭,撇撇嘴,「走了也好,家里清靜。」

李若芷喚住他,「等會兒,把後院那幾塊竹片拼一拼,給二寶做個牌匾。」

「知道了」李季答得不太痛快。

李延年略略側身,對李若芷道,「她的醫館,要開在哪里?」

「就在前面張二麻子那座空房里,張二麻子家境殷實,人也厚道,二寶住在那兒,你不用擔心。」

長長的睫毛微顫,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兩片陰影,李延年沉默片刻,抬起頭來,「開了醫館是件好事,要恭喜二寶。打算取個什麼名號?想好了嗎?」。

「這……」我模模鼻子,取名什麼的我最不擅長,既然有個榮安堂,那麼……「就叫濟安堂吧,濟世扶民,平安康樂」

「好」李延年露出贊許的笑,這是他受傷以來第二次微笑,即便疤痕未去,依然俊美得令人心跳。「有志氣,能說出這番話,胸中必是有些丘壑,你上過學堂?」

「沒有不過自小學醫,識得幾個字。」和帥哥說話是件愜意的事情,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本領,看你一眼,便如旭日暖陽,雖然李延年常常沉默,我卻始終認為,在這個家里,唯一能說話的人,只有他。李廣利猥瑣,李季小人,李若芷拒人千里,只有和他,可以正常交談。

「二寶看病,要幫人開藥方,自然識字」李若芷看過我給趙叔開方,早已習以為常,「二哥的字好,一會兒阿季做好了匾,還請二哥把字題上。」

李延年點點頭。

李若芷安排妥當,自去廚房忙活。我幫他換了藥,纏上干淨的繃帶,他的傷口已結疤,本來不用再纏繃帶,不過涂了藥膏,怕弄髒衣服,略略纏上兩層便可,「……你的傷口,已經差不多愈合了,我涂了去腐生肌的藥膏,等這層痂褪去,長出來的新肌,便與周遭無異。」他俊俏的臉上紅暈未退,有一種文弱清雋的美。

我頓了頓,為他拉上衣服。「我每隔一日,會過來給你換藥。」

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二寶,委屈了你……」

我笑一笑,「不委屈,若芷姐出錢替我開的醫館,我還有什麼可以抱怨?我一個外人,也不能一直住在你們家里。」

他閉了眼,半晌輕笑,「也對,世上無不散的筵席。張二叔是厚道人,有什麼不方便,只管對若芷說。

吃過飯,李季把竹匾做好,恨恨地扔在我面前,「小叫花,也不提前打聲招呼,說搬就搬,虧我還把你當個朋友,哼」

他扭頭便走,我好生詫異,他不是一直看我不大順眼麼?平時說我最多的就是他,哪有個朋友的樣子?我還以為我搬走了,他會第一個拍手稱慶。這鬧的又是哪一出?

李季嘴上不利落,做出來的活計倒還不錯,三個竹片用木頭楔在一起,光滑結實,李延年提了筆,端端正正三個大字——「濟安堂」,往屋門前一掛,真有幾分模樣。

李若芷幫我把被褥抱了過去,收拾妥當,我這個家便算安下了。

李嬸最先得了消息,吃過晚飯,帶著雙兒過來探望,雙兒十三四歲,正是豆蔻年華,活波好動,聰明討喜,在李若芷家見過幾次,一進門就歡喜地往我身上撲,「二寶姐姐,二寶姐姐,以後雙兒就可以天天來找你玩了。」

李嬸跟在後面,皺著眉嘮叨,「雙兒,女孩子要端莊淑靜,成天大呼小叫,像什麼樣子?」

我摟著雙兒,「不妨事,雙兒年紀還小,大了自然就好」

李嬸道,「二寶,你不知道這個丫頭有多瘋癲,上回衛大將軍得勝回朝,她非要跟著去湊熱鬧,差點被奔馬踩死,把我的魂都嚇飛了。」

冠軍侯?

雙兒在我懷里喜笑顏開,「姐姐姐姐,你沒見過冠軍侯吧?他長得好生英武偉岸,比延年哥哥生的還要好看,騎在一匹黃色的大馬上,要多威風,就有多威風。」

呃那個妖孽,果然是無數少女的春閨夢里人,就連雙兒也不能幸免。

「你還敢說,要不是為了看他,你又豈會被卷到馬蹄底下?」李嬸余怒未消。「看他要緊,還是你的小命要緊?」

雙兒撅著小嘴,不理會她娘的抱怨,轉頭拉著我道,「姐姐,听說他單槍匹馬獨闖匈奴大營,一人割了兩千頭顱。我和西頭的小草都認為,冠軍侯才是真正的英雄,比衛大將軍厲害。改天我帶你去看他。」

單槍匹馬獨闖匈奴的是老子好不好?兩千個頭顱,當他割草呢?傳說傳說,傳到後面就是胡說。

等等,她剛剛說什麼來著?

「去看他?去哪里看他?」我不認為,霍大少有犧牲自我供全民參觀的獻身精神。

「城北就是他的營地所在,張家二哥哥在里面當兵,上回我幫張嬸子去給他送東西,就看見了冠軍侯。」雙兒兩眼冒出紅色的桃心,「下回再送東西,我帶上你一起。」

「胡說八道,軍營豈是你說去就去。」李嬸喝止。

屋外有人敲門,是桑五的聲音,「二寶在嗎?」。

「去去,你二寶姐姐的病人來了,一邊玩去。」

雙兒不情不願地被趕到一邊,我在心里琢磨,這件事情,什麼時候得好好合計一下——

多謝小草童鞋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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