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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塵埃落定，我和蘇大嬸被判無罪釋放，吳全有的孀婦抱著丈夫被開膛破肚的尸體，失魂落魄地坐在牆角，模樣很是可憐，但憶起她在堂上的舉止，我那一點點同情心就煙消雲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右內史宣判結束，我扶起蘇大嬸，特意過去向他道謝，右內史淡淡擺了擺手，「你不用謝我，我不過秉公執法，不管你托什麼人說情，只要是你的罪責，我照辦不誤」
我踫了一鼻子灰，這種性格，難怪郁郁不得志。
城北一帶屬于右內史的管轄，不知道平陽公主是怎麼對他托的話，在他看來這大約是個燙手山芋，依我的猜測，他帶宋邑過來，絕不是為了證實我的清白，而是擔心其中若有什麼貓膩，他好有個說法。
我並不是很介意他的態度，恐怕在平陽公主面前，他也溫順不到哪里去。
「無論如何，是右內史還了草民清白，草民感恩不盡」
我說的很真心。別管他態度如何，查案還是很有一套。平陽公主未見得把李延年的請托放在心上，只是隨便一說，他也未必買平陽公主的帳，只是來走個過場，然而這一切串在一起，就成全了我。
天時地利人和，最後一個才最重要。
相比起他的冷漠，宋邑就好了很多。
「張姑娘，你不要理會，他一向都是這樣，好像別人欠了他很多錢。」宋邑說話口吻很是隨意，顯得二人十分熟悉。
右內史听了他的話，也僅僅只是冷哼了一聲。
「也要多謝宋醫士，若非有二位，草民性命不保。」嘴甜總是沒錯，我對著宋邑，行了一禮。
「不用多禮，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才剛入師門不久，一竅不通。你小小年紀，竟然已能獨自行醫，對腧穴還有這樣的認識，很是不易，莫非是家學淵源？」宋邑十分親切。
我撓頭，穴位圖是高期給我的，本來倒是可以攀攀交情，可惜高期目前也在長安，一說就會露餡，沒準再惹來別的麻煩。我斟酌了下，只道，「草民自幼與家父采藥為生，家里有一副穴位圖，勉強識得幾個，實不敢在宋醫士前班門弄斧」
宋邑笑得越發溫和，「好，不驕不躁，是個好孩子。」他伸手進懷里，掏出一個皮囊來，打開，里面十根銀針一字排開。他挑了一根，送到我面前，「你試著扎一下我的合谷穴」
「呃？」
案件不是審完了麼？怎麼還有花招？
我抬眼看看他，他笑眯眯的也正看著我，帶著鼓勵的眼神。
「好草民獻丑。」我略一猶豫，接過銀針。
考驗我的醫術麼？不知他出于什麼目的，試針我倒是不怕，若是他有什麼疑慮，也好一次打消。
我托住他的手腕，微微凝神，手起針落，不偏不倚，扎進他合谷穴五分。
「請宋醫士指教」
我撒手後退，前後用時不到一秒。
「好，動作利落，認穴精準，力道正好」宋邑拍了兩下巴掌，也不顧手上還插著一根針，「你可願隨老夫學醫？」
我愣了一愣，後面右內史道，「宋邑，你不是號稱關門謝客了麼？怎麼跑到這里來收徒弟？」
「難得遇到這樣一棵好苗子，我怎能不收？緹縈若是見了，一定很歡喜。」宋邑笑眯眯，「長孺，說來還得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硬拖了我來，我也收不到這樣的徒弟」
說的好像我已經答應了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我確實有些動心，就像他找不到好的徒弟一樣，我也找不到可以請教的老師。高期把他這個師兄夸得像一朵花，說不定真能學到些東西。
右內史哼了一聲，「若論她本身，確實不錯，可是你得想清楚，她的背後是平陽。」
我有些詫異，他居然對我評價還不錯，莫非這個態度，厭惡的是托他審案的平陽？
我順道在芯片里查了查，長孺，乃是汲黯的字，面前這個病怏怏的老頭，就是連武帝都畏其耿直的汲黯？那麼他對我的這個態度，就不足為奇。
宋邑一笑，「長孺，你多慮了。她和平陽若是有什麼淵源，今天也輪不到你來審案，我看平陽也就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這話說的很是，宋邑是個明白人，平陽公主若是真想救人，一句話，誰敢阻攔？何必勞師動眾鬧到右內史處？所以我心里，並不是很搭平陽公主的交情。
他看看我，嘖嘖又嘆兩聲，「我那兩個徒弟，歲數比這丫頭大了一倍，穴位倒是認得不錯，可是要論病理和機變，比這丫頭差了許多，尋常的病癥沒有問題，遇上疑難雜癥，便束手無策。我也是活到這把年紀才明白，悟性這個東西，是不可強求的。丫頭，你考慮的怎麼樣？你若是拜了老夫為師，就是我的關門弟子。」
後一句話是對我說。
我咬咬牙，把這個從天而降的餡餅吞了下去，「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我扶著蘇大嬸出來，宋邑用馬車把我們送回了家，眾街坊見了，都是且驚且喜，大家都沒想到我能無罪釋放，還拜了名滿天下的宋邑為師。而始作俑者周長水被關在牢里，等候發落。
我對這個結局，非常滿意，我對這個師傅，也很是滿意。
他皺著眉頭在我屋里溜達了一圈，當下給我兩千錢改善生活，拜師就有紅包，出乎我的意料，也因此覺得我的錢途，一片光明。
送走宋邑，我去李家接牛牛，短短不過一日，再見眾人，我卻有一種再世為人，重見天日的恍惚，都說患難見真情，沒有李家，我的冤情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洗清。
李延年還沒有回來，李若芷見我沒事，終于松了口氣。牛牛一見我，就竄到我懷里，死活不肯下來，它一向極通靈性，似乎明白我拋下它的原因，伸出小舌頭，在我臉上舌忝了又舌忝，毛茸茸的一團抱在懷里，心口暖暖的——
感謝薩灑童鞋的氣球，困得受不了了，有錯的話，請童鞋們幫忙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