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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灶洞里柴禾熊熊燃燒，上邊炖著雞湯，空氣里香氣四溢，牛牛蹲在我跟前，口水都快要流出來。
這只雞是蘇大嬸硬塞給我的，說是她帶累了我，讓我在獄中受苦，非要拿這只雞給我炖湯補身。
其實誰帶累誰還不一定，只不過牛牛一見到雞就露出它狐狸的本性，一步也走不動道，我只好先收下來，日後再還這份人情。
外面有人敲門，我教訓牛牛，「老實呆在這里，不許偷吃，知道麼？」
手指在它腦門上戳了戳，牛牛心不甘情不願的嗷嗚了一聲，算是同意。
我這才去開門，不知什麼時候，外面已經飄起了雪花，李延年站在門口，藏藍色長袍上輕輕淺淺的一層白霜。
「你沒事就好」我還沒開口，他先舒了一口氣，露出溫和的笑來，「我看見這里亮著燈，心里存了一絲希望，就過來看看，原來你真的回來了」
十一月底了，冷風颼颼，我心里卻很是溫暖，「今天右內史重審案件，我被判無罪，周長水被打入死牢。沒想到他們能來得這樣快，多謝李二哥為我奔走。」
「你和我還用這麼客套麼？」琉璃般的眸子凝視著我，「只要你沒事就好周長水那是自作自受，罪有應得。」
我被他看的，不知怎麼就有些不太自在，一肚子感謝的話愣是沒說出來，只往屋里讓了讓，對他一笑，「蘇大嬸送了一只雞來，一半煮湯，一半烤了，我本想給你們送過去，你來得正好，來嘗嘗我的手藝」
他隨我進屋，掩了門，月兌下外袍，抖了抖上面的雪花。屋里熱氣一騰，白色的碎末迅速化成水珠，在袍子上留下幾塊深深淺淺的痕跡。
我一回頭，正好看見牛牛站在灶台上，眯著眼楮朝鍋里瞅。兩撮小胡須一抖一抖
「死牛你又偷吃」我暴喝一聲，一個箭步沖上去，揪著它的尾巴，從灶台上拎下來。牛牛很不爽地瞪著我，料定我又要嘮叨，把尾巴一舉，蓋住耳朵。
「小樣，什麼態度？雞翅膀今天沒收」我很是憤憤。
李延年微笑著抱起牛牛，「你這只狐狸，和你感情倒是很好，昨晚你不回去，無論若芷怎麼哄騙，它都不吃不喝，一直趴在門口，眼巴巴地等你」
這話一下瓦解了我的戰斗力。
牛牛雖然脾氣大了一點，貪吃了一點，基本上來說，還是一只好狐狸。
它從尾巴底下，偷偷看我，我模模它的頭，「好麼，看在你餓了這麼久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
打開鍋蓋，把雞湯盛出鍋，每人一份，牛牛的小木盆里也添滿，它的小眼楮轉了轉，立刻掙月兌李延年的懷抱，跳下地來，伸出小舌頭，蹲在木盆面前，一下一下急速的舌忝著，看樣子真的是餓狠了。
「難為你有這樣的節操，居然忍了這麼久不偷吃，今天多獎你一塊肉」我從火堆里刨出一個泥疙瘩，在地上砸碎，拔去泥灰和草葉，露出半只烤雞來。
「這是什麼？」李延年頭一回見，有些驚詫。
我麻利地卸下雞腿，遞給他，「這是一種烤雞，用粽葉包起來，再裹上泥土，放到火中烤，肉酥香軟女敕，又有粽葉的清香，你嘗一嘗。」
改良版的叫花雞，我頭一回做，不知道味道如何，錯過了夏日的荷葉，家里正好還有幾張殘留的粽葉，廢物利用，拿來代替。
李延年喝了口湯，又嘗了嘗烤雞，目光中頗有些驚喜，「二寶，你做的菜，平陽公主府里的大廚都要自愧不如。」
牛牛死死盯著李延年手里的雞腿，眼珠子都要黏上去，我怕它又做出什麼丟人顯眼的事來，趕緊把雞翅膀塞給它，「李二哥喜歡就好，我一個俗人，沒有別的愛好，就好一口吃。比不得你清雅的琴音，才是沁人心脾。」
物質基礎，在上層建築面前，我忍不住要自慚形穢一下。
他笑了一聲，「什麼清雅，一樣是為了糊口，比起你，我更是一個俗人，好歹你還是自由的，不用仰人鼻息。」
他一說，我又想到今日汲黯的態度來，「李二哥，你為我去求平陽公主，可會有什麼不妥？」
我總覺得，平陽這個人，實在長袖善舞，和當今聖上關系甚密，專好搜羅年輕的俊男靚女，而今上又是個男女通吃，來者不拒的，我不由得就替李延年捏把冷汗。
「這個不妨，公主最近讓我譜曲，為了慶賀皇上的生辰做準備，對我還是有幾分看重，你不必擔心」
他顯然不理解我的意思，或許平陽就是要借著這個機會把他推給今上，就像當年衛子夫上場一般，可憐他還不自知。
「都是什麼曲子？」
他揚了揚眉，「二寶對曲子也感興趣？都是博望侯從西域帶回來的曲子，沒有胡笛胡鼓，無法吹奏，才要我改編。」
「哦」我稍稍放下心來，雖說他是男寵的事情早已板上釘釘，但是如果他是因我淪陷，我還是會很愧疚。
「曲子的事情我愛莫能助，我這人，天生就沒有音樂細胞」我抓抓頭，「不過李二哥若是對美食感興趣，倒歡迎過來品嘗。」
送走李延年，又順帶打包了些雞湯烤肉讓他帶回去給李若芷，牛牛氣哼哼的看著我，一副要跟我勢不兩立的模樣。
我關上門，伸手就揪它的耳朵，「數你吃的最多，還敢抱怨。」
明明是送給我補養的，大多都進了它的肚子。它反而是最委屈的那一個，哼了一聲，趴在炕上。
「好吧我知道你是吃肉的，天天讓你啃燒餅確實有些淒涼，不過你要相信，我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烤雞會有的，面包也會有的。」我把它抱在懷里，慢慢捋著它的絨毛，今天宋邑給了我兩千錢，拿出來改善伙食倒是不錯，冬天到了，天天吃蘿卜咸菜，也不是個事兒。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手柄，日子還要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