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霍 卷一 第二百零六章 受傷的人

作者 ︰ 七日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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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頭也是一陣冷汗,我的小命,曲曲折折,不過幾天功夫,已經在生死門中走了幾趟。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那兩人給我一個面具,圖的其實是我的人頭。

其實我當時也曾想用別的方法,檢測一下面具的安全,但撞上漢武帝,又丟了手柄,惶然奔逃之中,顧不得這些小節,沒想到差點因此喪命。

緹縈道,「估計那兩人是怕你泄露蹤跡,又有什麼顧忌,沒有直接對你下殺手,才送了這個面具給你。連一個路人都不放過,此人心思之毒,城府之深,必非常人,幸好你有燭陰這段際遇。行醫之人,少不得要接觸一些毒物,弄不好自身都會中毒,有了這層保護,尋常毒物,你都可不用避諱,對你倒是很有好處。」

我沉默不語,緹縈這番話,說的一點也不差,當日那名隨從,對我確有殺心,若非那名黑衣男子受傷,又看我一個人,帶了只狐狸,身份有些詭異,說不定當日便下了殺手,只是沒有想到,那名黑衣男子看似溫和,行事卻如此毒辣,至今想來仍叫人心頭生寒。「

「平白得來的東西,果然是不可取的。」我自嘈地笑一笑。凌風總說我冒失,不懂防備,一點也不假。「那兩人也都戴了面具,雖然看不見臉,听他們說話,平日也是高高在上的,卻不知道兩個匈奴人潛入長安附近,意欲何為。」

緹縈望著我道,「不管他們是什麼人,既然他有殺心,這個面具,你還是少戴為好,日後萬一遇上那人,也要多加小心。如今你是冠軍侯的人,那個人如果真是匈奴人,認出這張面具來,恐怕于你于他,都大大不妙。」

我點點頭,我也正是這麼想,看來需要尋找別的方法來易容了。我現今有了燭陰之血,那本易容經上的東西,或許能派得上用場。不過那人行事詭異,說不準那易容經也是假的,還要多試一試才行。

緹縈最後那一句話,叫我有些羞赧,如今沒有面具遮掩,一眼便被她看出來,「害臊麼?你這丫頭也長大了,哎……」她嘆一聲,「比起李夫人來,你遇著他,倒是你的造化。」

這個問題上,我向來無話可說,見我不語,緹縈把面具還給我,道,「我記得你師祖當年留下來的書里,有幾本與易容有關,待我尋一尋,或許對你有些作用。可是,你也不能一輩子這麼藏頭蓋臉地活著,你若是嫁了冠軍侯,他那一門里面,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貴族,你要想不被察覺,實在太難。」

「所以我也沒想過要嫁他」我抽抽嘴角,小聲道。

緹縈擺擺手,「你這丫頭口是心非,莫以為師娘看不出來。罷了罷了,命由天定,我也不跟你嘮叨這些。你在這里面幫我把這幾服藥配好,我出去看看,今天病人不少,春日里,總有些傷風感冒的問題。」

我接了藥方,待緹縈出了門,方舒了口氣,「哎,老子是真的不想跟他扯上關系呀」

為什麼沒人信呢?

本姑娘大好青春年華,豈能埋葬在這兩千年前的鳥不拉屎的地方?

門被掩上,緹縈已經听不見我的抱怨。

手中濕透的面具,一時半會戴不上,緹縈也是看出這一點,才把我留在配藥室里,待面具干了之後再出去。

這正中我的下懷,我如今要尋藥避孕,正巴望有這麼一個獨處的時候。此事不能讓緹縈知道,一是怕她不能理解,二是怕日後霍去病發現之後,遷怒于她。我竊以為,不知情總比縱徒為凶要好得多。

配藥室里藥草眾多,我尋了半日,終于在角落里找到一味九里香,此物行氣化瘀,適量服用,對身體危害不大。

我捏著那干枯的藥草,暗暗松了一口氣。一面又在心里嘀咕,這個年代真是落後,連避孕的基本手段都沒有,害老子只能喝草藥度日。

喝完藥,面具也干得差不多了,我對著水盆,仔細貼在臉上,整整衣裙,走出門來。

一開門,一股血腥的氣味便迎面撲來,叫人幾欲作嘔。

院中央圍了一群人,就連緹縈也在其中。人頭攢動,聲音甚是嘈雜。我擔心緹縈,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只見中央躺了兩個男子,身上的麻布衣裳,幾乎被血染透,壯碩的身軀上血肉模糊,就連地下的青灰石板,都泛著暗紅的光。旁邊還有幾人,也都是傷痕累累,似乎剛剛激斗過,不過比起地上躺著的這兩個人,卻是好了很多。

「這是……」被血氣一沖,我腦袋登時有些眩暈,只能後退半步。

胳膊被一只手扶住,回頭一看,原來是林春山,「這幾個是獵人,進山捕獵,撞上一頭帶著小崽的棕熊,那東西有崽子的時候是最要命的,護犢心切,發了瘋一樣追殺他們,幾人本是好手,也落得這個下場。」

「哦」我有些了然。

一名負了輕傷的男子,對緹縈抱拳道,「宋夫人,請你救救我這些兄弟,如果夫人答應施救。只要我閆某做得到的,夫人盡管吩咐,必定萬死不辭。」

他聲如洪鐘,雖然心急如焚,行事卻依舊昂然有禮,頗有幾分氣度,想必是這群獵人中的領袖。

緹縈半蹲在地上,查看兩人的傷勢,眉頭緊皺,並不言語,半日,她緩緩收回手去,沉重道,「閆家小郎,並非老身不願施救,實是你這二位兄弟,傷重無治,即便是我父親在世,恐怕也……」

緹縈搖搖頭,聲音低了下去。

男子的面皮不住抽搐,顯然是極力壓抑著心中澎湃的情緒,啞聲道,「可否請宋醫師出手?」

緹縈不語,只是悲憫地看著他。男子的呼吸粗重起來,布滿血絲的雙目像要裂開,其余清醒的幾人面面相覷,均有悲意。

方才緹縈那句話說的已經十分清楚,倉公在世都未必有救,何況是他的弟子。姓閆的那一問,也就是不死心,想再搏上一搏。

「真的……沒有辦法了麼?」男人壯實的身軀,竟有些搖晃,聲音低啞,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兩個血人。

我心頭動了一動,不知怎地就想起與郭志壯趙破奴初逢的那一幕。

或許這看起來,沒有李若芷抱著李延年痛哭時那樣催人淚下,但那種壓抑的痛苦,還是讓周圍的人都不約而同面帶唏噓。

緹縈道,「棕熊何等狂暴,他們二人想必是與棕熊正面沖擊,內髒都被棕熊震傷,還有這外傷……」緹縈嘆口氣,「流血過多,這兩樣中的任何一樣,都足以置他們于死地,何況兩樣兼具?」

閆姓男子眼中掠過絕望的神色,他忽然哈哈一笑,一掃方才恭敬的目光,冷冷道,「第一醫師,不過如此,狗屁不值。枉費我們千里迢迢趕過來,只是浪得虛名。」

看他的架勢,竟是要砸宋府的招牌。

緹縈和林春山面色都是一變,林春山站出來,怒道,「這位兄台,天下的病,也有可醫和不可醫之分。你這兩位兄弟,莫說醫生,神仙也難救,你因此污蔑我師父,委實沒有道理」

「放屁」炸雷似的一聲爆響,震得林春山顫了兩顫,他一個木訥書呆,不用說話,單從氣勢上,就已經被人壓得死死的。

我暗嘆,這種在刀尖上舌忝血過日子的人,凡事只管能不能達到目的,眼下這個人正處于痛失手足的時候,林春山跳出來和他們去說道理,不用看都知道結局。

「能救人,就是醫師,不能救人,掛著門口那兩塊牌匾,就是招搖撞騙。」閆姓男子吼了一聲,適才壓抑著的戾氣,從他壯碩的身軀中盡數散出,在這種威壓之下,林春山本來理直氣壯的反駁竟顯得無比虛弱,吞了吞口水,不敢再接話。

緹縈面色也不太好看,「閣下如此行事,未免太過跋扈。」

男子只是哼了一聲,咬緊牙關,慢慢轉過身來,對著地上的兩人,鄭重抱一抱拳,沉聲道,「二位兄弟,此事都因我指揮不當,罪責都在我一人,日後你們的家小,我會一力負責。你們只管放心。」

說完此話,他忽然提起拳頭,「既然回天乏力,多留一刻,你們便多痛苦一刻,為兄這就送你們上路,不讓你們受這徒勞的折磨。」

說罷,一拳揮出,直沖兩人的頭顱,竟是要將兩人斬殺于當場。

我月兌口道,「且慢」

那個揮下去的拳頭頓了一頓,鐵塔似的壯漢,轉頭朝我看來,目光猶如地獄里的修羅,透著煞氣與悲痛,「誰在說話?」

方才被那一幕驚呆的眾人,也都徐徐朝我看來,緹縈素來沉靜的面龐上,也是驚惶未定,顯然方才那閆姓男子說殺就殺的舉動,也是嚇到了她。

而那閆姓男子眼中的煞氣,讓我毫不懷疑,如果我說了什麼令他不滿的話,他就會將死傷兩名兄弟的悲痛化為怒氣,發泄到我的身上。

這個男人很有血性,但一般來說,有血性的男人都比較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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