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中是個廢棄的老校區，除了籃球場，別的都已經拆成了一片廢墟。
籃球場也是破破爛爛的，水泥地面象剛地震過，都是裂痕。兩個籃球架，一個是歪的，一個是沒球框的。
郁正興原來叫了六個人，想想不放心，又多叫了四個，一共是十個人。
天氣倒是挺好，陽光燦爛，照得人睜不開眼。
十個人在荒涼的老六中傻等到八點半，也沒見到一個光頭的影子。天熱得很，想著光頭們肯定是怕了，大伙兒都想著撤。遠遠的，卻見六個光頭雄糾糾氣昂昂地從廢墟里冒了出來。
走近了，為首地大光頭陰著臉說︰「你們干嘛呢，這麼多人，在這廢地里找寶呵！」
郁正興有些不快，說︰「咱們不比賽了，這破場地，怎麼比？」
大光頭說︰「可以呵，只要你們認輸就行！」
朱華哼了他一聲︰「你媽才認輸！」
大光頭一下火了，指著朱華說︰「小子，你少狂！小心點！」朱華不搭理他。郁正興忙出來攔著︰「少廢話，趕緊比賽，都幾點了？」
光頭們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問道︰「輸了咋辦？」
郁正興說︰「按上次說的！我們贏了，八中的場地歸我們，你們贏了，歸你們。」
「不行！」光頭們說，「誰輸了得付兩百塊錢辛苦費！」
郁正興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們來這招。
「你們帶錢了嗎？」光頭們說。見沒人哼聲，光頭們露出了一臉的不屑︰「沒錢玩什麼球！」
謝國榮說︰「你們牛什麼！還不定誰輸呢？再說——你們帶錢了嗎？」
光頭們嘻嘻一笑，有人掏出一個錢夾子，啪啪地數出幾張，朝謝國榮眼前揮了一下，不屑地哼了一聲。
朱華說︰「不就幾十塊錢嗎，牛什麼！」
光頭們臉一下沉了︰「欠揍了，你？少說話，沒錢一邊去！」
郁正興說︰「玩錢我們沒興趣，找別人吧!」說著，招呼了大伙走。
光頭們攔住了，怪聲怪氣地說︰「想耍我們嗎？拿了錢再走！」說話中，手臂不經意地在郁正興胸前劃了一下。
郁正興一把推開它，喝道︰「干嘛，搶劫呵！」
話沒說完，大光頭已經一個直拳擊過來，正中左臉，差點擊中眼楮。
大光頭喝道︰「今天教訓教訓你們！」
郁正興不提防，被打得後退了一步，這才知道光頭們是有備而來。郁正興只覺得腦袋嗡了一下，血往上涌，心想︰跟你們拼了！
這邊不等郁正興反應過來，朱華已飛起一腳，將大光頭踹翻在地。
看著光頭們虎視眈眈地狼樣，郁正興擔心大伙未必是光頭們的對手，趁光頭們還沒一擁而上，郁正興一把拉了朱華，大伙兒沒命地向六中圍牆外逃去。
光頭們看著狼狽的「敵人」，突然間勇氣大增，大喊著沖殺了上來。
籃球場離圍牆有很長一段距離，腳下又都是殘垣斷壁，被光頭們追上是遲早的事。
郁正興越跑越覺窩囊，心想十個拼他六個，不信就輸了。他看了朱華一眼，見他兩眼里都是火。
郁正興說︰「和光頭拼了！」
朱華咬牙說︰「好！」
兩人再看謝國榮和王鵬，發現他們根本沒跑幾步，早撿了兩塊磚頭在他們身後候著光頭們了。
大伙兒于是都從地上撿了磚塊，折了回來。
光頭們看著他們手里的磚塊，猶豫了，不敢逼上來。
郁正興說︰「別以為我們學生好欺負。告訴你們︰打籃球，我們不怕，打架，更不怕！」
王鵬說︰「八中沒有孬種！」
光頭們渾不在意地吹了幾個口哨，說︰「少來了，剛才誰象猴子似地逃得賊快？不就仗著人多嘛，以後小心點！」又遠遠地用手指點著郁正興和朱華說︰「記著，認得你們！」說完，六個光頭笑著，勝利似地出了六中。
郁正興真想在他們的光頭上來上幾磚頭，想想自己是學生，又忍住了。
只覺窩囊。
大光頭的那一拳不輕，郁正興感到左眼一直絲絲的疼，幸好沒正中眼楮，否則真成瞎子了。為這，郁正興就特別恨光頭。這幫人太不是東西了，有機會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不可。
星期一回到學校，眼楮周圍還有一片烏青沒退，班里人都象看熊貓似地圍著他。朱華在那吹牛，說大戰光頭黨什麼的，只字不提他們撒腿逃跑的事。
宋爺陰沉著臉在教室轉了一圈後，要郁正興、朱華、謝國榮、王鵬到辦公室去。
四人排成一排立在牆邊，等著宋爺的狂風驟雨。
宋爺一聲不哼地給每個人發了一張紙、一支筆，面無表情地說︰「找個地方，寫去！」
郁正興說︰「宋老師，丁點大的小事，我跟您匯報一下得了。」
宋爺說︰「小事？什麼是小事？我最恨學生做兩件事︰第一、撒謊；第二、打架。別跟我說你們沒有打架，你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郁正興說︰「宋老師，我們真沒打架。」
王鵬怕宋爺不明白，又加了一句︰「我們是被人打！」
宋爺的臉更陰了，他指著王鵬︰「你說！」
王鵬說︰「外面那幾個光頭，老在大操場搶我們場地，不讓我們打球。前天約我們在老六中比賽，他們要賭錢，我們不干。結果……郁正興挨了一拳。」
宋爺說︰「你們幾個人？」
郁正興說︰「十個。」
宋爺說︰「他們幾個人？」
郁正興說︰「六個。」
宋爺說︰「你們也打了他們？」
郁正興說︰「哪有，都跑了。」
宋爺騰地站了起來，指著郁正興︰「你們這些孬種！你們十個人還跑？虧你們還是我宋業的學生！不就幾個光頭嗎，有那麼可怕？臉都丟盡了！」
王鵬忙說︰「宋老師，不是我們跑，是他們跑。」
宋爺鼻子里哼了一聲。
王鵬說︰「我們拿磚頭砸他們，他們都跑了。」
宋爺說︰「少扯！去，每個人回去寫一份檢討。拿過磚頭的，每個人罰站兩節課！再有下次，全部開除！」
這事後，郁正興老覺得自己特丟臉，被那幾個光頭一嚇就跑，想想都窩囊。
幾個人湊和著，很想和光頭們干一架，又都沒那個膽子，很郁悶。
宋爺收了檢討和罰站後，再沒提這事。
周五，班會課上，宋爺突然宣布︰「光頭們答應了，和我們再戰一場。明天8點，我們班籃球隊和光頭黨在老六中決一死戰，都去！」
郁正興幾個人都被好消息嚇了一跳，宋爺也太能了！幾個人都興奮地跳了起來，大叫︰「去死吧，死光頭！」
因為壞了一個籃架，比賽規則是現定的，只要砸到籃板就算得分。宋爺擔任裁判。上半場輪到光頭們砸籃板，光頭們盡管拼了命，還是輸得很慘。上半場完後，比分是58︰22，光頭們一個個都上氣不接下氣地喘。
「輸了！」光頭們說，「我們認輸！」
宋爺陰陰地笑了，說︰「你們是男人，請你們遵守諾言！」
光頭們灰溜溜地出了六中。沒有人知道宋爺和光頭之間的約定。但從此後，光頭們再沒有到大操場上搶球場。
郁正興對宋爺是真正地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