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常師太沒說什麼話,點點頭,茶水也沒踫,起身便走了。慧如旋即收好玉佩,裝進包裹,準備立刻便去一趟顧山。
東山和顧山,一個在東,一個在北,南面和西面,則是一大片較為開闊的平原,慧如的家便是在南面。兩座山其實並不高,南方的人喜歡叫它們山,但在北方人眼里,它們就是幾座小丘陵地。山下、山腰、山頂的庵院和寺廟眾多,有人說是五步一庵,十步一寺。
東山以庵院為多,大部分建在北面朝南,靜水庵所在地形不好,雖也朝南,卻陰暗了許多,不少人是不願來靜水庵的,所以庵里的香火不甚旺盛。而慧如此次所去的香山寺卻不一樣,它是附近少數幾座大廟之一,香火極為鼎盛,遠近香客源源不斷。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已來到顧山下,香山寺就在靠近山頂的山腰上。慧如提著包裹也顧不得擦拭汗水,一路走到香山寺上。
香山寺豪達闊氣,金色的匾額在陽光下燦燦生輝。處處畫棟雕梁,廊腰縵回,寺院四周植了不少銀杏、松柏,盡管已臨傍晚,仍是來往僧侶、香客不斷。
慧如走到偏門口便問了一個小僧人掌管客房的師父在哪,小僧人用手指著北面道︰「從這門進去,往北面走都是客房。第一間便是掌管客房師父的房間。法號廣沙。」慧如雙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說道︰「謝謝小師父。」
按著小沙彌的指示,慧如很快便來到了客房的所在地。一排客房,檐角掛著風燈,雖不奢華卻洋溢著一種無與倫比的精美。慧如站在第一間房的門口,不知所措間正巧遇著一位年歲稍長的僧人在掃地,大大的笤帚觸動著青磚地面發出「嘩嘩」的聲響。
慧如依舊鞠了一躬,問道︰「貧尼法號慧如,從東山靜水庵來。師父可知廣沙師父在何處?」
門前的僧人停下手中的事情和善地笑道︰「貧僧便是。」慧如沒想到這麼容易便找到了廣沙師父,隨即問道︰「師父可知來此寄住的素安姑娘?」廣沙立即明白了慧如的來意,說道︰「請隨我過來。」
慧如跟著廣沙師父穿過幾條走廊,一路松竹青柏生趣盎然,幾株木芙蓉綻放著紅白夾雜的花朵。他們在後院一處僻靜的房間前停下,房門緊閉著。
房間旁圍了低矮的木柵欄,種著幾十種竹子,品種繁多,燕竹、紫竹、棕竹、湘妃竹、南天竹……棵棵各有姿態,秋風里依然綠葉蔥蘢。圍著柵欄擺放了十幾盆菊.花,繡線菊、瓜葉菊、金雞菊……黃紫紅橙,色彩繽紛,暗香浮動。
難得的是這里極為安靜,只听得竹葉隨風沙沙的聲音,全無寺外的喧囂。慧如看到此處風景,忽然記起幾句話︰「菊有五美焉。黃花高懸,準天極也;純黃不雜,後土色也;早植晚登,君子德也;冒霜吐穎,象勁直也;流中輕體,神仙食也。」大抵此處住的不是俗耐之人,慧如會心一笑。
廣沙師父走到門前輕聲叫道︰「房內可有人在?有從靜水庵來的客人求見。」
不一會兒,門打開了,是早晨來過靜水庵的姑娘之一,只是此時的她換了一身素淡但不失清雅的裝束,一身淡黃色的玉蘭花拖地多折襉裙,身量瘦削,頭上綰了傾髻,斜斜地插著一支華麗的翡翠瓖寶石如意鳳簪,耳間搖動著剔透的白珍珠玉墜。
姑娘雙手合十謝過廣沙師父︰「有勞師父了。」廣沙還禮道︰「姑娘客氣了,沒什麼事貧僧便先退下了。」面前的姑娘點點頭,盈盈含笑。
待廣沙師父走遠,姑娘有禮貌地對慧如說道︰「師父請進。」慧如點頭,沒有多言,便隨著這位姑娘進了房間。
屋子很明亮,收拾得也十分干淨整潔,正中是一張花梨木小方桌,幾盆姿態各異的黃色*錯落有致地擺放在一旁的楠木隔層花幾上,散發出淡淡幽香。靠窗戶的楠木小幾上有一個青銅麒麟小鼎,幾片沉香安靜地燃燒著。再往內有一串細密的白色珠簾遮擋著,隱隱約約也能看到一張放著琴的桌子和打開半邊的黃色帳幔。
姑娘招呼慧如坐下,慧如順便就拿下了包袱。她小心地打開匣子,將它放在了這位姑娘的面前,東西安安靜靜地躺在里面,絲毫無損。這個她保管了兩日的玉佩終于要物歸原主了,那一刻她竟然有了些許不舍。姑娘沒有急著拿過玉佩,只是看了一眼,她只消看一眼便知是真的,一直平淡的臉上終歸露出了幾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