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雪坐在欄桿上,隨著他的吻身子不自禁朝後靠去,而後面,是那一望無垠的江水,他的手用了些許力,這樣,她的身體便貼緊他,緊到,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張重新上了藥膏的小臉後,傷痕卻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哪怕乘坐專機,加上其後的斡旋,這已是最快的速度。
可,終究,是他晚到了。
這份晚到,給她造成的傷害,又何止表面這些呢?
一念甫起,他的唇微微松離,而在覺到他的唇稍稍松開,吻將斷未斷間,她低低地,非要問他一個答案︰
「只要什麼?」
「只要,你是我的女人。」他說完這句,繼續抱起她,朝三樓的主艙室走去。
是他的女人?
而不是其他?
腦海中骨碌碌地才轉過這個念頭,他將她的身子向上抱了一抱︰
「女人,就是夫人。」
本來能說到很深情的一句話,被他帶著揶揄的意味一說,是想讓她憤憤嗎?
可,她卻不吭聲,由他抱著回到房內。
然後在他放到她到床上時,她起身,一瘸一拐地朝沐浴間走去,這樣笨笨憨憨的樣子,是可愛的,也讓他松下一口氣。
他不怕她被人**過,他怕的,原來只是她繼續講自己封閉起來,縮進殼中。
現在,這樣的擔憂,顯然正在逐漸趨于消散化。
簡單的洗漱後,她手扶著門走出來︰
「我想去看下朱婷。」
「很晚了,早點休息,明天再去。」
她搖頭,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跟前,抬起小臉,瞧著他︰
「默澶,這一次,我——」
深深吸進一口氣,這句話,從再見到他那刻期,她就該問出來,但,總歸是猶豫的。
因為,這無疑是個很傻氣的問題。
是以前的夕雪所不屑去問的。
況且即便問了,或許得到的,也是口是心非的答案。
哪個男人會不計較呢?
「不管怎樣,只要你的心,屬于我,其他,我都不會介意。」他打斷她的話,神色是淡然,也是堅定的。
那些事,不是她願意,只是出于大鷹的脅迫,即便很多男人都有貞操說,可,貞操說到底,僅是男人為自己變心找的借口吧。
所以,哪怕會在意,但,在失去她的那三天中,對他來說,最在意的,始終是她的安然無恙。
「哪怕,我不干淨了,你都不嫌棄我?」雖然被他洞悉,她卻是執拗地繼續問。
他的手撫了下她因洗漱,略濕的額發︰
「都嫁了,要退貨,還可以?」
又是半帶揶揄的話,卻立刻換來她的眼底的朦朧,這是他始料未及的,這個女子,出現在他生命里那一天開始,就帶著和他一樣的漠然和疏離,可,現在的她,真的和以往的她有太多的不同。
但,這樣的她,卻更像一個真實的女人,不是嗎?
「好,好,好,不管嫁不嫁,都不退貨,我說錯了。」他有些惶亂,因為她眼底的朦朧,可這一句話說出口,卻更不對勁起來。
「你說的,勾手指?」她噗嗤一聲,展顏一笑,伸出縴細的手指。
小孩子家的動作,但,這一次,他伸出他的小手指,和她的相勾。
這一勾,她的聲音黯淡地傳來,先前的笑意也悉數斂去︰
「我真是個自私的人,因為自私,可以讓別人代我去做這些不願意做的事。」
這一句話,說得很晦澀,他卻是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所以,默澶,我想去看一下朱婷。她是我哥哥以前的女人,我恨過她,但,現在,我發現,我更該恨的是我自己,我的自私,使得這次的傷害,是由她來替我受的。可,我真的做不到,苟且的活著,去——」
他的手在這一刻捂住她的唇︰
「是為了我,對嗎?在認識我之前,你怎樣,都不是我能參與的,但,在成為我妻子之後,你只是想為我守住點什麼。我懂,不是你自私,是我要你要得太霸道了。」
他哪有要她要得霸道呢?
除了一開始,嫁他,是因為他的霸道。
隨著他這一句話,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底滑落在他的指尖,然後,墜落。
有他這句話,足夠了。
現在,她需要一段時間平復心情,也需要,去看一下朱婷。
「我去看下朱婷,你不用送我過去,這三天,你也累了,先休息,好嗎?」
她自己擦去眼底還有些將流未流的淚水,手反牽住他的手,讓他坐下。
「她的房間在203,記得坐前面的電梯下去。」
「好。」她點頭。
慢慢朝外走去,電梯就在走廊的盡頭,進電梯,按了2層,不知為什麼,走出2層時,心底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
她不知道皇甫奕的艙室是否在這一層,只現在,艙室的門都是關闔的。
只慢慢挪過去,走到203號房前,她叩了下門,過了一會,朱婷才開門。
如今的朱婷換了簡單的便服,頭發放了下來,沒有上妝的臉,近看,歲月的痕跡明顯。
「進來吧。」
朱婷打開門,讓夕雪進去。
很精致的一間艙室,歐式的小桌上,朱婷正煮著一壺紅茶。
用香薰蠟燭慢慢地煮著,很小資,很生活,是七年前的朱婷,所喜歡的。
「坐吧。」朱婷先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下,率先開口道,「說起來,我該感謝你,能讓我終于月兌離那樣的地方。」
「朱婷——」
「別說了,我這麼做,其實也有私心,私心就是,如果你的男人來找你,不會因為你不干淨而不要你。你出去了,如果有良心,也會想辦法帶我走,現在看來,我的私心還是挺準的。」朱婷爽落的說出這句。
真的是私心嗎?
當時,有沒有人來救她,其實都是未知數。
可,當朱婷提出,既然她尋死覓活,真出了事,她也撇不開關系,不由讓她來代她出台時,她是震驚的。
而她的自私讓她沒有去拒絕。
只看著朱婷聲稱以防她接客時使詐,要求留在房里暗中督查著,得到大鷹的默許。
朱婷本就是燈區的頭牌姑娘,有多少客人排隊都未必能排到一親芳澤,終究,使得第一晚蒙混了過去——由她出聲,然後客人打開房間的燈,看到她被打得慘不忍睹的臉時,自然失去興趣,于是,朱婷適時出現……
也幸好,很快就逃離了出去,不然,總歸是要露出端倪,讓大鷹察覺的。
現在,她的手撐在凳子的邊沿,抿了抿唇,一旁,朱婷看茶煮得差不多了,把茶壺從香薰爐上拿下,倒了一杯,先遞給她,但,半途卻收了回去,「這麼晚,你該不會想喝茶罷。我和你相反,越晚,越希望有點精神。」
這是以前的習慣,離開那個曾讓她漸漸在絕望中習慣的地方後,竟然一時還照著以前的習慣繼續著。
只是這種習慣,正常人又怎會有呢。
「朱婷,以前我恨你,但這一次,是我的自私。」頓了一頓,她終是道,「謝謝你,還有,我對不起你。」
干脆利落地說出這句話,現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做不到鎮定,每個字都顫抖著說出。
「呵呵,沒有誰對不起誰,自私點才好,至少,有值得你這樣自私的原因或者人。不像我——」朱婷聲音很輕的說完,拿起杯中的紅茶,一飲而盡。
從在塢角看到昏迷的夕雪,縱然過了七年,她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丫頭。
也在那一刻,在其他女人都不敢帶夕雪回房,生怕控制不住,反給自己惹麻煩時,她接了下來。
其實,何嘗不是從那一刻開始,就想著好歹護她周全呢?
畢竟,她是夕冰的妹妹。
欠夕冰的,這輩子,她還不了,還給他妹妹,下輩子,或許就不會再糾結了吧。
是的,如果有下輩子,她不要再遇見夕冰。
如此,便不會相負……
「其實——你也有。」夕雪的手不再糾纏著衣襟,「你和哥哥有個女兒,不是嗎?」
如果說,先前,她會認為是朱婷因為哥哥死了,失去利用價值,才把惠妍送去HK的孤兒院,那麼,這短短二天的相處,只讓她能敏銳地覺察出,她對哥哥有的,不僅僅是利用,應該還有愛。
否則,朱婷又何必這樣護全她呢?
可,在利用的跟前,這份愛,注定,沒有走到頭。
所以,惠妍不是朱婷遺棄的,只是她根本沒有能力繼續照顧。
「小小?」朱婷本來黯淡的目光里驟然帶了些許的光亮,「你是說,你能幫我找到小小?」
她很快理解了夕雪話里的意思,在得到夕雪點頭後,她放下杯子,手有些無措的撫上自己瘦削的臉頰。
「是,她現在就和我住一起,她有個正式的名字,叫惠妍,夕惠妍。」
「你會讓我見她的,是嗎?」朱婷的聲音是激動的。
「當然,你是她母親。我不知道,之前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但,孩子是無辜的,她有權得到遲來的母愛。」
她沒有問朱婷任何事,這些,只是人的痛處,問了,僅是揭開傷口,再次讓人難受流血罷了。
而今天已經很晚,或者明天,再用手機讓惠妍和朱婷通話吧。
「謝謝,謝謝!」朱婷的手瑟瑟發抖,「不管我發生什麼,我始終是愛她的,一如,我愛你哥。」
說出這句,朱婷才發現,自己激動得竟是把心底藏的話說了出來。
是的,她愛夕冰,很愛,很愛。
「我相信。」
從朱婷房間出來,月色淡淡,夕雪想朝電梯走去,卻在這時,能看到前面的走廊上黑影一閃。
二層艙面,除了壁燈外,一眼望過去,和來時一樣,並不會有侍應生,源于,這是臥室艙,船上的侍應生又少,如果沒有按鈴,是不會有侍應生在的。
但,此刻,那黑影卻是分明的。
她下意識朝那黑影走去,她走不快,好不容易瘸過去時,能看到,那里是一部側樓梯,試著從樓梯下去,腳踝處很是酸疼。
不知為什麼,她會去追一個莫須有的黑影。
走到一樓,那里,有一扇門關著,看樣子剛才也不像開啟過,她繼續往下走到底艙時,手腕被人驟然一拉,緊跟著,她被人順勢抵在牆上,不用看,她知道是誰,也知道,那就是黑影的由來。
是皇甫奕。
所以,她會下意識地跟去?
「你來這干什麼?」他捂住她的嘴,聲音壓低。
她的眼楮清楚明白的反問出同一句話,他沒有松開手,只警示地說︰
「立刻回去!」
從他的眼底,她能讀到緊張,為什麼,皇甫奕會出現在艙底,為什麼他看到她這麼緊張?
以皇甫奕和蕭默澶的關系,即便要到底艙,又何必這麼偷偷模模?
難道,他是在暗中搜尋什麼嗎?
可,不過是底艙,會有什麼東西呢?
也在這時,底艙的另一端走廊,傳來細碎的聲音︰
「在這好好看著,出一點紕漏,可仔細著點。」
「放心,整艘游輪就這麼些人,還看不過來。」
「反正小心點。」
「好。」
隨著這些聲音,有步子朝他們做來。
說時遲那時快,皇甫奕攬住夕雪,飛速避進後面的一間小的置物室。
所幸置物室的門沒有鎖,但,因為是船艙的置物室,堆滿了雜物,他的腳輕輕踢開一些塑膠袋,在窄小的空間內,暫時得到站腳的地方。
這一刻,她和他的身子極其貼合在一起。
這樣的姿勢,讓她想迅速避開,但,外面的腳步聲,應該是巡邏的人,不遲不緩地走到這,卻沒有遠去的意思,也讓她不能掙開他的懷抱。
幸好,此時,他並沒有逾矩的地方,只是用沒有打石膏的手擁住她,讓她的身子能依靠在他的身上。
這一層依靠,該是為了她受傷的腳踝借把撐力。
有多久,她沒有反抗他,安靜地待在他胸前呢?
本來,很尋常的動作,不過隔了五個月,竟是變得那樣難了。
這一刻,她沒有動。
他的胸膛,是她曾經熟悉的,曾經,在他的身下,說不清,她出賣的究竟是身體,還是其他——
只是,為了報仇,她變得不擇手段,臨到頭呢?
不再去想,她能覺到他的手復擁緊她一下,這樣,她的臉,幾乎全部貼在了他胸膛處,能听到,那里有力的心跳。
不,不可以這樣!
她猛地一個掙月兌,但下意識避開那只打石膏的右手,她的身子朝左撞到了堆置的雜物,發出輕微的‘咯’得一聲,這一聲,縱然輕微,但,若外面的人要听見,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在這一刻,她再不敢動,即便被人發現,她在這,也沒什麼大不了。
可,若讓蕭默澶知道,她和皇甫奕這樣親昵的藏在置物室,又會怎麼想呢?
她是蕭默澶的女人!
現在,果然听到,外面有腳步聲走近,但,就在這一刻,傳來了大衛的聲音︰
「換班了,留一個人看著,其他都去吃飯。」
「好 。」
隨著這一聲招呼,那些腳步聲遠去,很快,外面便恢復了安靜。
大衛都出現了?
這意味得著什麼,只能是底艙確實放著一些東西,並且,和蕭默澶有關吧。
也在這時,她能覺到,他靠近她,在她耳邊很輕,但快速地道︰
「快回去做你的蕭夫人,這里不是你該來的。」
話語里帶著奚落,意味卻不盡然。
她沉默,又過二十分鐘,在外面確定沒有聲音再響起時,他稍稍打開置物室的門,把她推了出去。
可,下一秒,她卻拉起他的手,用力把他一並拖了出來。
這個動作是出乎她意料的,但,她執著地拖起他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朝那樓梯走去。
即便,她走得很慢,這個動作是堅定的。
他沒有掙開她的手,許是顧及她的腳踝的傷勢,也許是顧忌這時掙月兌,會起很大的動靜,只跟著她走到二層樓的轉角那邊︰
「百里楠的情況到底怎樣?」
她卻是仿若平常地問出這一句話,問出的同時,松開了拉住他的手。
看樣子,她和他不過是在偶遇後的對話。
「活著,但不好。」
「謝謝。」她說完這倆個字,在轉身前,一句壓得極低的話傳到他的耳中,「別自不量力,否則,傷害到的,只會是你自己。」
這句話的意思是清晰的。
是他听得懂的清晰。
貿然去查證什麼,在這樣的地點,時刻,確是不自量力的行徑。
可,他真的是為了自己去查證什麼嗎?
不管如何,現在,在這一刻,或許,這行徑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
※※※※※《一夕纏綿》※※※※※作者︰風宸雪※※※※※
「嗯。」蕭默澶淡淡應了一聲,靠在床上,目光有片刻並不關注在筆記本上打開的經分數據。
「蕭總,您看該怎麼處理?」
「只要東西沒事就好。」
「蕭總,可是——」
「就這樣。」蕭默澶很快掛了手機,修長的指尖在鍵盤上移過,最終,還是按了退出鍵。
筆記本的屏幕上,清晰地映現出那抹縴細的身影,那抹縴細的身影正走進電梯,然後,過了一分鐘,他能听到房門輕輕扣了三下,接著,是她輕手輕腳走了進來,看到他坐在床上,關上筆記本,微微笑︰
「沒影響到你吧?」
「你再不回來,就真的影響到我了。」
「呃?」
她坐到床旁,他的手撫上她微微有些凌亂的發絲︰
「一直在想你的腿走下去會不會有問題。」
「那明天就在船艙的每個樓層裝上攝像頭,這樣,我萬一摔在哪,你都能看到。」看似不經意地說出這句,她的眉心不自禁地顰了一下。
剛剛,她或許疏忽了一件事,也因為疏忽了那件事,使得不由惴惴不安起來。
即便那些走廊看上去沒有攝像頭,實際呢?
「好,值得考慮,在游輪各處走廊裝上攝像頭,這樣那個,你去哪,我都能看到。」他正面應上她的話,順勢把她攬進懷里。
不過三天,沒有攬她入懷,重逢的時候,總覺得,怎麼也攬不夠似的。
「默澶——」她低低的喚他。
「什麼?」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柔聲問。
「你是最是重視家人的,是不是?」意有所指的問出這句。
「當然,怎麼突然這麼問?」
心下稍稍試著讓自己安定下來︰
「那,不管任何時候,都不再離開我,好嗎?」
她的手環住他的腰,道︰
「不管任何時候,你也都要好好的。」
「傻瓜,你是蕭夫人,為了公眾形象,我都不會考慮離婚的。」
繼續半帶揶揄的說出這句,卻仿似忽略了她後半句。
她听得出他這句話是揶揄,但,這一次,她仍是沒有憤憤的神態,只是把臉愈緊地依偎進他的懷里︰
「我只想你好好的,都好好的……」
「怎麼了?」
這一次,他抬起她的下巴,她卻在看到他的時候,璀璨地一笑︰
「因為只有你好好的,我哪怕再遇到危險,都會化險為夷啊。」
這一句,很坦然地說出,他的目光分明是一緊的。
而她只將下巴從他的指尖抬起,湊近他的薄唇,輕輕吻了上去。
淡淡的一個吻,她試著主動,但,這一次,他僅是把她的身子攬緊,將她放到床上,在她的主動中,手輕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頰,然後,結束這個吻︰
「早點休息。」
她點了點頭,終究,在他的眼底,她能清晰地看到,她害怕看到的東西。
半夜時分,起了很大的風,哪怕是偌大的游輪,都被搖晃得厲害。
她是在搖晃中被驚醒,手下意識地朝旁邊觸去,旁邊的床上,卻是空空如也。
他不在。
她一驚,幾乎以為,這一日來的所有,都只是一個夢,夢醒,她仍在塢角,仍在那間暗無天日的房間中。
慌張的坐起身子,在壁燈的朦朧中,能依稀辨清是在艙室。
這,就好。
撫了一下心口,她下床,試圖去找他在哪里,但,沒有走幾步,便能看到,在左側的落地玻璃窗外,原來有一個小小的瞭望陽台。
現在,他就站在外面的陽台上,風吹起了他的睡袍,吹亂了他的發絲,他卻是站在那,一動不動,能看到,他的指尖有些許紅色的星點子,是燃著一支煙。
她打開通往小瞭望台的門,慢慢朝他走去,然後在她轉身前,手從他的指尖拿過那根香煙,香煙的味道讓她輕輕咳了一下,在將煙蒂擰滅在一旁煙灰缸的下一秒,她環住他的睡袍,一並把那袍角攏起︰
「睡不著,還是我打呼吵醒你了?」
她不知道自己很疲憊的時候,是否會打呼,但,不管電視或是現實,疲倦到了極點,卻是易打呼的。
所以問出這一句,也算是打破了此刻的寂靜。
「是,你打呼了,很吵,所以,我出來了。」
他的手從她的手中,拿過睡袍的衣襟,接著拉開,將她嬌小的身子一並攏了進去︰
「傻瓜,只是想著這個月實業損益收入和去年同期比,有些下滑,才睡不著。」
「有上升,總歸有下滑,一些業務到了一定的時間,市場就會飽和,或者開拓,或者衍生,才會有轉機。」
順口對上他的話,只加深了不安。
「如果沒有轉機呢?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蕭氏實業的蕭默澶,你還願意是蕭夫人嗎?」
問出這句話,他的唇落在她帶著馨香的發絲頂端。
「我不用考慮公眾形象,我只需顧及我的心。我的心告訴我,我在意了,我很在意,蕭夫人三個字對我的意義。」她沒有掩飾,直率地應上他的話。
「你真的在意了?」他低低的聲音回旋在她耳邊。
「是,在意了。」她愈緊地環住他,「默澶,不管怎樣,我唯一想要的,只是你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復提了這一句。
蕭默澶的聲音里帶了些許笑意︰
「不說這些,現在,你好好享受我能給你帶來的一切,我希望我能給我的女人足夠好的生活。」
「好。但現在,早點休息,好嗎?」她環住他的手,稍稍往里移了一下。
睡袍里,他只穿了單薄的睡衣,又在風口站了這麼久,會著涼吧。
至少,現在,她模上去,手心是一片冰涼。
「好。休息。」
他放開睡袍,打橫要抱起她,但,又是一陣大風刮來,他的腳步卻是不穩的。
「默澶——」
她覺到他腳步的踉蹌,扶住他︰
「沒事吧?」
「沒事。」他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一起朝艙室內走去。
怎麼會沒事呢?
這一晚,睡下去,身上就開始忽冷忽熱,第二天,夕雪醒來時,旁邊的人,赫然發起了高燒。
她有些緊張,很快喊來了醫生,因為蕭默澶堅持不肯掛水,醫生開了藥片。
夕雪把藥片按著醫生說的,用水泡開,才給蕭默澶服用下去。
他服了藥,情況還是不算穩定,只是在服完藥的剎那,睜開眼楮,示意醫生帶她離開這個房間。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怕他的發燒傳染她吧。
但,她哪有那麼嬌弱呢?
執意不肯出去,只陪在他的身旁,再給他蓋了一床厚厚的被子。
她的執意,讓他不再堅持,醫生另給她配了抗病毒的沖劑,她為了讓他安心,還是喝了下去。
這一日,他是在床上度過的,不過,這也好,使得她有理由不去餐廳,也不用見到那一人時,總歸有些尷尬。
這一日,江上的風依舊肆虐,由于是逆向的風,使得游輪行進的速度受到影響,于是,皇甫奕離開游輪的時間,開始往後延緩。
現在,皇甫奕坐在艙室內,撥通一個號碼。
「你好。」
電話那端傳來的是蕭未央的聲音,平靜,柔和。
只是,卻有著疏遠。
以往,每每他撥過去,她卻是不會用這樣的語調。
不過,這也是自那日去醫院檢查之後,他第一次打電話給她。
先前只有一條信息,並且那條信息,她的沒有回復,僅說明了,她的不開心。
再怎樣,蕭未央始終也是個女人,再大度,都會有底限。
他卻是逼得她,退守得不能再守了。
「未央,我要處理一些事,所以這幾日不在滬城。」
「是Ken啊,不好意思,馬上要錄播,在化妝呢,所以,沒看清是你的號碼。」蕭未央的聲音立刻蘊了些許笑意,「沒關系,你工作要緊,我也還暫時住在綿園呢。」
蕭未央沒有在皇甫奕跟前提任何關于夕雪發生的事。
而皇甫奕哪怕在知悉夕雪出事,也沒有告訴過蕭未央。
什麼時候,夫妻間疏離至此呢?
平時或許還能自欺欺人地過,但,一遇到這樣的事,終究只讓有些轉變再沒有辦法遮掩。
「好。」皇甫奕簡單的說了這一個字,才準備掛電話。
突然,電話那端,蕭未央率先挑開說道︰
「對了,Ken,之前有件事,怕你擔心,所以沒說,現在,我想了想,還是有必要告訴你。嫂子三天前忽然不見了,哥哥很著急,為了嫂子,已經三天沒去公司,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Ken,我現在真的很擔心。」
恰到好處的語聲,其實,她早知道,皇甫奕借著想全家出去用餐的提議,從劉姐那問過夕雪行蹤,但,皇甫奕忽略了,蕭家的佣人,從來都是口風很緊,哪怕被問去些什麼,也會第一時間告訴主人。
除了蕭默澶,她就是第二個主人。
所以,劉姐當時就告訴了她,而在其後,皇甫奕給她發了那條短信,只讓她清楚,是為了什麼事。
那件事,絕非是皇甫集團的公事。
而,皇甫奕寧願從劉姐那打听夕雪的下落,都不來問她,呵呵,原來,在他心里,始終是提防她了吧。
所以,現在干脆提出這一句,能听到他在電話那頭緘默,接著才說︰
「我會盡快回去,別擔心,都會好。」
呵呵,當然都會好。
看樣子,她的哥哥和皇甫奕,出于共同的救人目的,踫到了一起也未可知。
想不到,哥哥和皇甫奕的共同,竟是基于那一個女人。
深深吸進一口氣,語音甫出,仍是平和的︰
「Ken,還是公司的事要緊。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你也是。」
越是岌岌可危,她偏越要演繹出太平無事的樣子。
因為,眼下,哥哥已對她的報警起了芥蒂,假如,皇甫奕也疏遠她,她真的不知道,是否還能保持優雅地撐下去。
而那邊,皇甫奕掛了電話,已是午餐時分。
這一次,他沒有選擇下樓去用午餐,只通知侍應生,送到艙室。
有些事,他不想再去多看,或許,由于他的不多看,某些人也就不用那樣在他跟前秀恩愛了罷。
拉上厚實的遮陽窗簾,就著燈光,他打開手機,開始處理起積壓在郵箱的郵件。
風還在繼續肆虐地刮著。
蕭默澶的情況不算好,醫生說,越是平常不生病的人,一旦發燒感冒,就越會來勢洶洶。
蕭默澶就是這樣一類人。
而生病的時候,他那張素來淡漠的臉,總算是有了些許算得上生動的表情。
比如,喝藥的時候,他的眉頭會很皺。
睡著的時候,因為體溫的升高,那眉頭會更加的皺。
她匍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的這些表情,卻是能忘記時間的流逝。
中午的時候,有侍應生送來兩份午餐。
一份是病人的,一份是她的。
她把自己那份放在一旁,讓侍應生退了出去,接著,輕喚他︰
「默澶,默澶……」
在第二聲喚出來時,蕭默澶才慢慢睜開眼楮。
「用午餐,然後吃完藥,再睡。」
他頷首,自己坐起來,只從她的手中要接過那粥碗,這一拿,她卻是不松手。
「我還沒病到沒有力氣。」
他淡淡地說出這句,語音里听得出是乏力的。
「那——」
她松了下手,可臉上的神色卻是落進他的眼底。
那是一種,小小的失望。
「那雖然我還有力氣,還是你來喂我吧。」他轉了語峰。
她的失望轉瞬不見,略帶喜悅地點頭,端著粥碗,一小勺一小勺喂起他來。
她喂得很細致,縱然,這是她這一輩子,第一次這麼喂人。
他用的卻並不算舒服,發燒帶來的後遺癥是胃很堵,口里也沒味道,但,每一勺她喂下的粥,卻在收口時能讓他覺到些許的甜意。
不管是錯覺,抑或是心境,他享受這樣的時分。
好不容易一碗粥喂完,她伺候他簡單洗漱,才在他的要求下,去用自己的午餐。
他的生病,她的腳不方便,如是,在這樣被風顛簸得有些漂移的游輪上能得到整日的廝守,這樣的情境,是溫馨的。
一如現在慢慢用著午餐,卻看到,他不睡,目光凝注在她的臉上,這樣的目光,讓她有些不習慣,更多的,是臉上又開始燙燙的,其實,她不喜歡這個樣子被他看著,源于,那些傷口的存在。
他仿佛意識到這點,收回目光的同時,有淡淡的聲音飄來︰
「謝謝。」
「我是你妻子。」她放下筷子,微微一笑。
簡單的話語,卻勝過萬語。
下午,或許是用了午餐,蕭默澶的精神稍微好了些,和夕雪用筆記本玩了一圈橋牌,只是,盡興玩橋牌的代價,是晚上,他的溫度還是有些升高。
醫生不得不開了鹽水,兩瓶鹽水掛下,他的溫度總算退了下去,只是晚飯卻沒有胃口用。
她想了一下,終是在央得他的許可後,慢慢下去廚房,親自榨了一大桶的鮮果汁,是用西柚和隻果榨的混合果汁。這樣端上去,哪怕蕭默澶不用晚餐,喝點果汁,也不會導致腸胃一並不舒服起來。
看著蕭默澶喝了兩杯果汁,她才安下心來。
「不再多喝點?」
「再多喝,晚上起夜,就不好了。」
「嗯。讓我看看溫度下去了沒。」她的手要覆到他的額頭,畢竟他的樣子,仍讓她有些不安。
他的手卻在這一刻,牽住她的手,緊緊地牽著,只把五指和她的交叉。
這麼緊,緊到,彼此的距離都不再有。
可,也是這麼緊,她左手無名指位置的空落,映襯他戴著的婚戒,是讓她難耐的。
終究,是遺落了他給她的戒指。
那枚戒指,在她于塢角醒來時就已不見,這麼值錢的東西,想來,大鷹都是不願意拉下的。
而他卻沒有介意這一次,她沒有戴那枚戒指,依舊緊緊握住……
※※※※※《一夕纏綿》※※※※※作者︰風宸雪※※※※※
夕雪提著剩下果汁桶獨自走出艙室,源于,就在剛剛,蕭默澶接了一個電話,該是很重要的電話,于是,她很識趣地借著果汁桶離開。
當然,這一次的離開,是坐電梯下到二樓。
因為陪在艙室一天,她都沒有去看朱婷,也不知道她在游輪上,是否還過得習慣。
不如,趁果汁還有點,給朱婷送去,也好過朱婷晚上再喝那些濃茶。
這時,游輪好像停了下來,估計是風太大,夜間行進會有危險吧。
從電梯出來,沿著長長的走廊過去,旁邊的門仍都關闔的。
因為游輪已經停下的緣故,一路走過去,倒是平坦得很,但,卻隱隱覺得,誰的呼吸聲,仿似離得她很近。
或許,僅是四周太靜產生的臆想吧。
下意識抬起眼楮,在走廊的彼端,沒有黑影閃現。
收回目光的剎那,終是有些惴惴起來,手不自禁地提緊果汁桶,手心,微微除了些許黏膩的汗……
作者題外話︰夕雪很自私,還是讓朱婷代替了,她不是完美的女主,性格中有明顯的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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