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對節白臘是J市的特產。
「世界只有中國有，中國只有湖北有，湖北只有J市有。」指的就是二級保護樹種——對節白臘。
「葉圓對節皮白干直，冬賞骨干夏賞景」，這是對節白臘的特點，幾千年默默無聞地生長在J市崇山峻嶺中，斗轉星移也沒改變其挺拔的氣節。
1999年昆明世博會，J市有個玩盆景的人叫郭玉堂，拿了盆對節白臘的盆景展出，轟動了世博會的與會人群，當天就被人以三十八萬的高價收購。
盆淺水淺，樹根露須伸展在盈盈清水之中，正看廬山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側看仙女下凡，枝如水袖干似腰，葉似祥雲盤旋半山腰——這是當事人對那盆盆景的描摹，據說現在已被炒出一百多萬。
從那時起，湖北省明文規定把對節白臘列為二級保護樹種，禁止亂砍亂伐。
從此，J市的對節白臘身價悄然在發生變化。
價格如山澗的溪流，從無到有，從細變粗，從溪流變成山洪。
最近幾年忽然暴漲，讓行業里行業外的人措手不及︰
發橫財的措手不及幸福來得太突然，看著沒有發財的措手不及悔不當初。
一時間偷伐偷運的刑事案件驟增。
J市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賀長春沒有措手不及。
他從來都沒有過。
賀長春在J市有「賀三佔」的綽號，即佔權、佔錢、佔色。
他與「泥菩薩」黎正昌同歲，原來在雁門關派出所和「泥菩薩」共事，黎正昌還是普通警員時，他已經是副所長，黎正昌調進公安局治安科任科長時，他已經是公安局第三把交椅。
「賀三佔」在仕途上有他一套獨創的「三字經」——神仙、老虎、狗。
即對上級領導有狗一般的忠誠和搖頭擺尾，對下級部屬像老虎一般的威嚴和凶狠，「三佔」之後如神仙般悠哉游哉。
2000年郭玉堂在雁門關租了一百多畝地，開始在J市漫山遍野收集對節白臘，囤積在自己園里，「賀三佔」已敏銳地嗅到了商機，驅車前往視察，兩次旁敲側擊之後，不費分文成了雁門關林業開發有限公司的二號不在冊股東。
按「賀三佔」現在的話說——不戰而屈人之兵乃兵家上策。
2007年初，「賀三佔」從雁門關林業公司撤資時，已身價過千萬，撤資不是因為他嫌錢多扎手，而是戰略轉移。
這幾年偷砍偷伐得太嚴重，J市有許多一夜暴富的案例（幾人合伙半夜上山，偷伐到兩三棵對節白臘，轉手一倒，十多萬就入袋為安了），影響著更多夢想一夜暴富的人，市委常務委員會招開擴大會議，專門針對這一現象進行討論通過議案，決定殺一儆佰。
2007年底郭玉堂被抓，法院根據《林業法》認定其偷砍偷伐國家明令禁止的二級保護樹種對節白臘，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並處罰金二百六十萬。
成為J市街頭巷尾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