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蘇北宿舍出來,傅天雷轉身想回宿舍看看順子娘,順便也整理一下探家的行李。但見宿舍門沒關嚴實,透出縫隙望去,老人家正坐在床上,直楞楞、酸楚地看著順子的遺物——一個背包,一只旅行袋。
此時,整座軍營靜悄悄的,沒有喧囂、沒有音樂,甚至听不見有人大聲說話,空氣中彌漫著經歷戰爭洗禮後的軍人們無比深沉和悲痛的情緒。
傅天雷佇立門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過了一會兒,順子娘的目光停留在那只旅行包上,彎下腰顫抖著打開它,從中掏出一個白布包袱。包袱被緩緩打開,一件被子彈洞穿、熱血浸染的軍衣展現在眼前。順子娘小心翼翼將那件軍衣鋪在床上,輕輕地撫模著幾處彈痕,心如刀鉸,淚如雨下,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娘!你怎麼啦?您醒醒!」傅天雷推門而入,驚慌失措地喊道。
順子娘的手膀一連被推了幾下,回過神來見傅天雷出現在眼前,不好意思地說︰「是連長啊,我夢見順子了……」
「對不起,我打攪您了。是這樣,娘,政委特批我回去探親,明天跟您一道回陽川……」
「傅連長,你就別哄我這個老太婆了,對我放心不下是啵?听我說呀,你們公家的人有公家的事,犯不上為我一個老婆子費神,該忙什麼忙什麼好了……」
順子娘恢復了常態,很是通達地說。
「娘,沒騙你,我真的是探親,我媳婦在工廠里做事,一個人帶著孩子也挺難的,領導讓我回去看看,正好……」
傅天雷生怕順子娘不信,把老婆孩子一起搬了出來證明。
「當軍人的親屬也真不容易。哎,媳婦在哪工作呢?孩子多大了?」
「她的單位在市躍進機械廠,兒子剛滿周歲,打仗前生的。嘿嘿,娘,你還別說,一提起兒子真想呢,也不知道這小子長成啥模樣了……」
「誰說不是喲,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這種感覺只有當過父母的人才……」
「娘,以前我只顧沖沖殺殺,不懂得照顧家庭,現在想想都慚愧哩!」
「這怪不得你。有句古話叫忠孝不能兩全。就說順子吧,娘知道他的心思,就是想在部隊上干出點名堂來,好讓為娘的過上幾天舒心日子,可是……」
說著,老人的眼淚奪眶而出。
「娘!都怪我,說到您的傷心處了」。
「沒什麼,當男人是要立志做大事的,頂天立地男子漢嘛。」
順子娘揩著淚水說。
「娘,我記住了。順子走後,盡孝的事就歸我了,您老人家盡管放心,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就要對您盡到做兒子的責任!您早點休息,明早我和石頭陪您一道走。」
傅天雷聲音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