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當嘹亮的起床號響徹軍營。傅天雷拉開房門,一眼瞥見對面劉蘇北的房門開著,好奇地朝里面探了探頭,房內空空如也,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陡然襲上心來。
「呂鐵!」傅天雷大聲喊道。不見有人答應,他莫名地火了,返回宿舍拿了口哨瞿瞿瞿地猛吹起來。哨聲一聲接一聲,緊促而尖厲,沒一會全連人馬整裝滿員咚咚咚趕到連部。
「全體集合,六公里武裝越野!」傅天雷幾近歇斯底里地狂叫。
「啊——」有人發出了虛聲。
「他娘的,噓什麼噓,都得給老子跑,誰敢偷奸耍滑,我輕饒不了他!」
傅天雷惡氣十足地吼道。
模約半小時後,傅天雷率先現身營區內的一個十字路口,只見他一手抹著額頭的汗珠,一手卡著秒表。不遠處,一隊全副武裝的人員跌跌撞撞地向他奔來。傅天雷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自言自語道︰「還行!有點猛虎連的樣子。」
全連陸續到達指點地點,一個個都累得東倒西歪了。
傅天雷發出號令︰「各班帶回,早飯後繼續訓練!」
「我的媽呀,連長真狠!」
「是呀,真不知道他搭錯了哪根神經!」
「噓——」
傅天雷听得分明︰「那個誰,發什麼牢騷?」發牢騷的戰士嚇得吐了舌頭,連正眼看他的勇氣都沒了。
隊伍帶開之後,傅天雷獨自在路上行走。又一支隊伍跑操路過,喊口令的是那們操著廣東口音的一連長。
「二連長不愧細(是)猛虎連長呀,都啥時候了,還讓弟兄們跑武裝越野?」他對傅天雷戲謔起來。
「是一連長啊,你老兄不也在帶操嘛。」
「便步走!」一連長見了傅天雷,把隊伍交給了值日排長,有意放慢腳步與他並肩走著。
「怎麼樣?傅老弟!」
「什麼怎麼樣?」
「你裝什麼裝,心情呀。一個功臣連的連長原地踏步,指導員卻飛黃騰達……」
「老實說,我到現在都沒想通,為什麼打仗我沖鋒陷陣,到頭來為他人做嫁衣裳……」
「這正細(是)你的可愛地方,也細(是)可悲之處啊!」
傅天雷如墜雲霧之中︰「難道我不該相信組織,相信戰友?」
「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一連長老謀深沉地說。
傅天雷更加迷茫了︰「你能不能說具體點?」
「好多人都在為你抱不平呢!你幾(知)道不?介(這)年頭,部隊早就不細(是)清水衙門了,沒有關系,你縱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那個!」
「听起來是那麼回事,哎,你老兄神通廣大,有什麼內部消息嗎?」
「我听說啊,原先干部第二梯隊里有你的,而且細(是)營長人選呢。」一連長手卷喇叭筒湊著傅天雷耳朵說。
「嗯,這個我也听說過的。」傅天雷覺得這話有點靠譜。
「知道為什麼變卦了嗎?」
「不清楚。」
「唉!你的任職報告團里打到了師里,被師里卡了……」
「听說什麼原因了嗎?」
「原因?這太容易了,不然怎麼會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這句話呢?!」
「什麼原因吶?」傅天雷吃驚地問。
「告訴你吧,就細(四)個字……」一連長十分詭秘地。
「哪四個字?
「將功補過!」
「我有什麼過嗎?」
「得了健忘癥了吧?你,在前線擅自鳴槍的事,還以為別人不幾(知)道哇?」
「那點破事不是早就過去了嗎?」
「樹欲靜而風不止呀!」
「樹欲靜而風不止……那就是說有人舊話重提,還反映到師里?」
「有本事捅到師里的,你身邊的人有幾個?介(這)不細(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嘛。」
「你說的是他?」
一連長訕訕地離開︰我可沒說是誰啊。
「啪」!傅天雷將一紙轉業報告拍在劉蘇北的辦公桌上。坐在椅子上的劉蘇北被嚇了一跳,一臉不解地看著怒氣沖天的傅天雷。
劉蘇北很快平靜下來,作出一幅轉愕為喜的表情︰「雷子,你來的正好,坐!」
「你看看,看後立馬答復我!」
傅天雷絲毫沒有被劉的友善所動,語氣生硬地說。
劉蘇北接過傅天雷的轉業報告看一了遍,輕輕地推回到傅跟前。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能收,你還是拿回去吧。」
「為什麼?!」
「我沒權同意,我也不會同意的。」
「你必須給我收下,還必須同意,否則,我就不走了!」
「那好呀,咱哥倆好好聊聊。」
「沒得聊!你倒是說,同意,還是不同意?」
「別為難我,你也知道,決定權不在我這里……」
「沒看出來,你這人真夠卑鄙的!」
「對我有意見啊,說出來好啦,不要悶在肚里。」
「我最討厭背後搞鬼的小人了!」
「比如說——」
「哼!那我問你,在我的職務問題上你是不是搞了小動作?」
「沒有。」
「還敢說沒有,將功補過的說法從哪來的?我問你我有什麼過,該不是你當了好人又落井下石,去師里搗的鬼吧?」
劉蘇北一听來了氣︰「你從哪听來狗屁話,雷子,你也不想想,我劉蘇北是那樣的人嗎?」
傅天雷毫不示弱︰「這事你心里最清楚,別跟我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電話鈴響起。
劉蘇北接電話︰「哦,好的,好的,我這就來!」隨後轉向傅天雷︰「抱歉了,一批友軍骨干已經到了團里,我得去接人了。順便說一聲,其中有咱營的營長,還有幾位連排干部……」
「我可不管什麼友軍不友軍,你答應了我再走!」傅天雷還是不依不饒。
劉蘇北也犯了倔︰「我也不管你對我怎麼看,反正就是三個字︰「不——同——意!」
傅天雷一下子沒了轍,沖著劉蘇北的背影罵了起來︰「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兄弟,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