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黃子華和張靚作完筆錄,傅天雷對案情已經有了大致了解,也沒多說什麼就將兩人放走了。此時已是子夜,他讓小陳先休息一會,自己奔往醫院急診室。
兩個戰士一個吊著胳膊坐著,一個纏著腿躺著,見傅天雷進來連忙起身下床。
傅天雷上前按住二人,用眼神示意他們安靜下來。歐陽遞上筆錄,傅天雷神情嚴肅,一頁一頁翻閱過去,他的眼前浮現出這樣一幕——
黃子華張靚和兩個身著便衣的男青年面對面坐著商量著事兒,桌上的杯盤告罄,就餐已接近尾聲。餐館的顧客陸續離去,兩人位男青年同時起身搶著去櫃台付錢。
凌虎突然闖入,發現黃子華二人,肆無忌憚地挑釁張靚︰「嘿!大美女今天好雅興嘛,上館子也不通知一聲,也好讓哥哥陪陪呀。」
張靚低下頭沉默不語。
凌虎一只手托起張靚的下巴︰「怎麼不說話啦?我的小美人,抬起頭來,瞧,小臉蛋多女敕,眼楮好水靈……」
「你,你給我放手!」黃子華兩眼*,拍案而起。
「嘿,膽大起來了啊,敢在老虎頭上撲蒼蠅?找死呀!」
凌虎根本就沒把黃子華放在眼里,丟下張靚,一揚手就摑了過去,不料手還沒落下就在半空中卡住了。回首一看,張靚哥哥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抓著他的手腕,身旁還站著另一位怒目睜圓小伙子。
「你們是什麼人,敢來管這閑事?」凌虎人慫嘴卻不饒人。
「我是誰並不重要,就憑你剛才的舉動就夠判你個流氓罪的,你信不信?老板,麻煩你給派出所打個電話,就說這有流氓鬧事。」張靚哥哥冷冷地說。
一老板模樣的人唯唯諾諾地答應著,卻遲遲不肯行動。張靚哥哥給戰友使了個眼色,戰友強行逼老板撥通了座機。狡猾的老板同時又指使人出去通風報信。
張靚哥哥將凌虎的手反剪過來,將他的頭「 」地按在餐桌上猛磕了幾下,厲言教訓道︰「實話告訴你,老子要找的就是你這個臭流氓!你倒送上門來了……」
「就是他,這個臭流氓!」張靚指著凌虎罵道。
「哎喲,輕一點,輕一點,有話好說,請問我哪得罪大爺您了?」凌虎威風大煞地服了軟。
「得罪我的事大了去了。我問你,你干嗎跟他們兩個過不去?說!」張靚哥哥厲聲責問。
「他們欠錢…不還…」凌虎哆哆索索地說。
張靚哥哥用勁一擰︰「放你媽個屁,你敢敲詐勒索,我卸了你這條胳膊,信不?」
「我信,我信,放了我吧,錢我也不要了……」凌虎痛得像殺豬一樣地叫喚。
「不要不行,多了不給,就這麼多了,以後不準再找麻煩,听到了沒?!」
張靚哥哥一使勁,凌虎又是一聲哀嚎。
「听到了,听到了。好漢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凌虎連連告饒。
張靚將準備好的錢甩在凌虎眼前,鄙夷地「呸」了一聲,就和黃子華往門外走去,可剛走到門口被一涌而上的幾個打手給堵了回來。
凌虎見自己來了援兵立刻神氣起來︰「快來救我!」
一伙人拔出利刃朝張靚哥哥撲來。兩位喬裝的軍人丟下凌虎,用椅子抵擋,餐館頓時成了打斗場,桌椅破碎,杯盤四濺……
一把尖刀刺中了張靚哥哥的手臂,那位戰友也被尖刀扎傷腿部,兩人同時倒地,鮮血淌了一地……
就在傅天雷專心看傳訊筆錄的當兒,兩位受傷的戰士正目不轉楮地看著傅天雷。
「這不是二連長嗎?張靚哥哥像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呼。
「你是誰,怎麼會認識我?」傅天雷壓根也沒想到會有人喊出他在部隊的職務,吃驚不小。
「我叫張軍,不記得了?」張靚哥哥目光炯亮地說。
傅天雷仔細辨認了半晌,還是想不起來,不禁搖了搖頭。
「傅連長,我可認識你呢!打防御的時候我還給你們連當過軍工呢,真的記不起來了?」張軍多少有點失望。
傅天雷的腦子急速過著電影,只因當軍工上陣地的人太多,圖像一片模糊。
「你再想想,那次我背了波紋鋼上去,還給你們捎去了一包書信,石班長還偷了你的信,有這回事吧?」
張軍在做最後的努力。
「是有這麼回事,這麼說你還真是咱一個部隊的?」
傅天雷終于想了起來,興奮地在張軍肩上拍了一下。
「咱們還是一個營的呢!現在的教導員叫劉蘇北,你的老搭檔……」
張軍不緊不慢地說。
「你們是蘇北的兵?還是現役?你那位腿傷的同伴叫什麼?傅天雷驚訝得不敢相信。
張軍連連點頭︰「是的是的,我們都還在部隊當兵呢。他叫丁毅,咱一個連的。」
「你們膽子也忒大了吧?敢到這里來打架肇事!」傅天雷像往日訓斥部下一樣的嚴厲。
張軍指著丁毅︰「這不關他的事,是我要他來幫忙的,要處理就處理我吧。」
「你倒充當起好漢來了,你們知不知道,擅自外出是要以軍紀論處的,何況……
傅天雷想到了劉蘇北,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丁毅打起了圓場︰「傅連長,這事也怨不得張軍,要是擱在我頭上也受不了,所以就……
「你們這哪是在幫忙?簡直是亂彈琴!你們知不知道,這事影響大了,害了你們,還要害你們連,你們營,你們團,到時候都得一鍋煮!」傅天雷氣上心來,越說越激動。
張軍、丁毅這才感到事情的嚴重性,額頭沁著冷汗︰「那——」
歐陽指了指傅手中的審訊記錄說,具體過程都在上面……傅天雷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一邊拍了拍手中的筆錄,一邊不停地來回走動。過了一會兒,他停住腳步,用力將筆錄一張一張撕下,又一點一點扯碎……
歐陽大喊一聲︰「雷所,這可是法律依據呀!」傅天雷輕輕朝她擺了擺手,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自己明白,不要多說。歐陽頓時住了嘴。
「放了他們!」當這幾個重若千鈞的字從傅天雷嘴里吐出時,連他自己都不免感到吃驚。毫無疑問,這是傅天雷此生做出的一個不亞于前線擅自鳴槍的重大決定,這個決定的後果怎樣,他沒有縝密地考慮過,但直覺告訴他自己必須這樣做,否則他就不是傅天雷了。顯然,他對眼前這位女搭檔是完全信任的,以至于對她沒有作任何隱瞞。他迅速跟歐陽耳語一番,憑她的智商和悟性不會沒有自己的想法,但她沒有表示一丁點反對,反而連連點頭。隨後他倆共同采取一個突破常規的舉動。盡管這個舉動日後讓傅天雷這個始作俑者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作為一個上過戰場而又血性未褪的軍人,當下無論如何是不會能明哲保身,汲汲于個人得失的。
在傅天雷的授意下,歐陽當晚親自駕車,將兩位戰士送出陽川直奔省城。傅天雷還特地吩咐兩位戰士回部隊後,一定要向劉蘇北說清楚,千萬不要聲張,並向兩人承諾決不會讓張靚黃子華受到傷害,也決不會輕饒了凌虎那個惡棍……
當歐陽發動吉普車,張軍和丁毅感激萬分地給傅天雷正正規規行了一個軍禮,噙著熱淚說︰「謝謝老連長!這輩子我們都不會忘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