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虎傷人事件剛剛應付過去,天已經大亮,整天整夜連軸轉的傅天雷的確累了,一倒頭就趴在辦公桌上呼呼大睡過去。辦公室里靜得出奇,連牆上電子鐘輕微的嘀嗒聲都能听見。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醒來時發現兒子正在辦公室里玩耍,便想到準是桂巧雲來過了,也許是她怪自己一連幾天不回家,有意出難題呢!
他無言地搖頭苦笑著。小陳推門進來報告,凌虎那幫人已送看守所,請示下一步該做些啥。傅天雷不假思索地說︰「起訴他們,再也不能讓這幫惡棍逍遙法外了!」
小陳有點憂慮地說︰「材料我都準備好了,只是缺一份當事人筆錄,恐怕不一定立得了案呢!」
傅天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那就上檢察院做做工作嘛。」
說完,就要出門。
「爸爸,我也要去。」平平嚷了起來。
「乖兒子,爸爸去去就來,你一人在這玩吧。」傅天雷將兒子抱起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拉開抽屜找出紙和筆︰「來,畫畫,想畫什麼畫什麼,爸爸一會就回來。」
平平很懂事地「嗯」了一聲。
傅天雷和小陳來到檢察院。小陳把卷宗遞給檢察官,特別說明這是一宗傷害案,肇事者已經行拘,我們請求批捕起訴。傅天雷又補充道,受害者是兩名外地游客,一個傷了胳膊,一個傷了大腿,這里有醫院的傷勢證明。
檢察官邊看邊問,材料齊全了嗎?有沒有當場的口供筆錄?傅天雷解釋道,那兩人送醫院包扎後,因他們都有急事,就乘當晚的火車離開了。也怪我們,當時人手緊張,沒來得及……這可是一個不該有的疏忽呀。檢察官還算給了面子。邊說邊收起卷宗,末了說︰「這樣吧,材料先放在這,看後再答復你們。」
傅天雷一听,似乎松了一口氣,跟小陳一道與檢察官告了別。
話分兩頭。平平一本正經地坐在父親的辦公桌前用彩色水筆玩著涂鴉,桌上的那張戰友合影照引起了他的的興趣,于是畫起了人頭,也許是父親的戎裝引起了他的好奇,畫著畫著就伸手去抓相框,由于人小手短,只好從椅子上站立起來去夠,一不小心將抓到手的玻璃相框滑落了。玻璃破碎的聲音嚇到了平平,也從椅子上翻身摔下……平平跌倒的地方恰好是相框摔碎之處,當他的小手再次伸向那張相片時,被無情地「咬」了一口,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哭聲驚動了外面的人。第一個旋風般沖了進來的是歐陽。她見了平平的小手正滴著鮮血,心疼地把小手捧起放在嘴邊又吹又吮的,隨後在抽屜里翻找了半天,弄來一張創可貼替平平貼上。當她的目光觸及那張碎玻璃覆蓋下的合影照,又看了看平平畫的那個軍人形象,似乎猜出了什麼,迅速收拾了一下,就帶平平找傅天雷去了。
歐陽開著吉普在中心街道奔馳,平平站在擋風玻璃前興奮地手舞足蹈。行人以異常的眼光看著這位年輕女警察的作派,以為是公車私用帶兒子兜風呢!
「爸爸,爸爸——」眼疾的平平看見人行道上行走的兩位警察,大聲呼喊起來。
這兩人果然是從檢察院回來的傅天雷和小陳,歐陽立馬將吉普駛向他們身旁停下,當她說案件有了進展,心里十分愜意。
幾天之後,傅天雷一家三口剛吃過晚飯,王麗娜上了門。桂巧雲見了她格外的親切,趕緊泡了杯茶遞上。王麗娜對傅天雷說,今兒來一是來告別,因為產假已滿,明天就要返回部隊了;二是來感謝,劉蘇北的團政治處主任任命已經下來,要不是雷子在關鍵的時刻幫他一把,說不定就黃了;三是來通報一聲,那兩位戰士私下找醫生看過了,沒有傷到筋骨,也沒有致殘的危險……
「那太好了!」傅天雷打心眼里為劉蘇北的進步高興,說︰「這是我們戰友的驕傲啊,回去告訴蘇北,讓他能在部隊干多久干多久,不要輕易要求轉業啊。」
「他不轉我就得轉了,我這次回去就是想打听一下,上面有什麼新精神……」
王麗娜憂心忡忡地說。
「你干嗎堅持要轉業呀?穿軍裝多好哇!」傅天雷不無遺撼地說。
「這是遲早的事。短期看兩人在部隊是挺好的,可往長遠看麻煩就來了,在部隊就是官當得再大,家庭還是有損失的……」
「是呀,就是的……」桂巧雲听後連連點頭︰「我們家鄉有句俗話是這樣說的——千里做官,都為吃穿……」
「巧雲說的是呀。哎,我該走了。」
王麗娜剛剛起身,「篤篤篤——」,門外響起敲門聲。
「歐陽阿姨!」
房門打開,平平快活地奔了過去。
桂巧雲沒想到來人是歐陽,不大友善地唬著臉︰「你來干什麼呀?」
「我來找你呀!」
歐陽似乎有備而來,滿面春風地說。
「找我怕是幌子吧,找他才……」
「哎,常言道,公不離婆秤不離砣,你他是一家子,找他找你不都是一樣嗎?!」
「別貧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對歐陽這個丫頭,桂巧雲只有招架之功而無反擊之力。
「咦,我來你們好像不大歡迎嘛!」
歐陽看了看屋里的氣氛,故作輕快地說。
「哪里哪里,坐,有事坐著說。我去倒杯茶。」傅天雷試圖緩解眼下的尷尬局面。
「不用了,有幾句話我說完就走。嫂子,我來所里實習半年多,明天就要回校等待分配了,今天是特地登門告別的。」
「所里不是為你開了歡送會了麼,還用得著登門告別嗎?」桂巧雲冷冷地說。
歐陽並沒有計較桂巧雲對自己的冷落︰「是這樣,有些話還是在小範圍說比較好。嫂子,今天我來就是來跟你澄清我跟傅大哥的關系的。這樣說吧,我們在省城的確有過一面之交,那時他剛凱旋歸來,我是一名大學生,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後來由于工作需要,我們成了上下級關系,我非常敬重他,不僅崇拜他的英雄氣慨,而且了解了他的為人,正直豪爽,俠肝義膽,敢作敢為……」
「干嗎要對我說這些?用得著在我面前為他歌功頌德嗎?「
桂巧雲瞪大了眼楮。
「嫂子,我就要說到自己了。我一度以為我們倆的相遇是上蒼的安排,也曾經幻想過與一個理想中男人長相守的甜蜜。可是我錯了,我的天真沒有導致雷所感情天平的傾斜,這讓我感到無地自容。我今兒來就是專程向你和雷所道歉的,以後請嫂子再也不要拿這個去為難他……反正我是真的要離開這了,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
歐陽不緊不慢地說道。
「看來你這人還是蠻心直口快的嘛,其實我也知道你們是工作關系,也怪我心眼小,到時候就憋不住氣,老毛病……」
桂巧雲被歐陽的這番坦誠所打動,臉上的肌肉遂即松了下來,說話理智得許多。
「嫂子,有你這句話,我就心安了,就此告辭啦。」歐陽一轉身,突然「哎」了一聲,隨後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個鏡框遞給傅天雷︰「這是平平打碎的鏡框,我找人換了一塊玻璃,完璧歸趙啦!」
傅天雷接過那張前線合影照,意味深長看著歐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要,給我!」平平從父親手中奪過鏡框,十分珍惜抱在懷里,對著相片自言自語︰「這是爸爸——」
「打擾,我該走了!」歐陽一把拉開房門。
「我也該走了。」一直站著沒說話的王麗娜再次告別。
傅天雷看了桂巧雲一眼,坦然地說︰「我代表全家送送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