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圳,傅天雷不能不見見當年手下的幾個東莞兵,一打電話,嘿,大多數還都在深圳謀職。老首長的來臨,對每個戰士來說決不亞于貴賓上門,一個個開心了不得了。這些戰士知道一連長跟傅天雷的關系非同一般,又專門邀他從廣州過來作陪,二連長自然樂得其所,親自駕車趕來深圳相聚。一撥當年在前線作過戰的生死兄弟,就這樣會師深圳了,這在若干年前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夜晚,裝飾豪華的包廂里充滿了歡樂的氣氛。一連長坐在主陪位置上,傅天雷石大成一左一右分坐兩旁,幾個東莞兵也依次入座。
「二連長,來,我先敬你一杯!能在深圳見面我高興了。」
一連長舉起酒杯。
「大家一起來,這杯酒也算我借花獻佛敬大家,我先干為敬了!」
應著傅天雷的話,全體起立踫杯,一飲而盡。
「老首長,您坐,我敬你您一杯,多年不見了,多謝您還惦記得我們。」
大伙剛剛坐下,一東莞兵舉杯來到傅天雷面前。
傅天雷擺擺手︰「在這里的除了石頭,大家都是百姓,沒有連長和戰士之分了,還是叫戰友好。要說有點區別也就是有點兵齡長短,可是論兵齡這里要數一連長最長了,我提議大伙一起敬一連長!」
在座的一起響應,呼啦啦站起一排,把一連長樂得咧嘴直笑。
復又坐下後,傅天雷拉開了話匣子︰「今天我和石頭來到此地,一是跟大伙見個面,分別有五六年了吧,挺想大家的。二來呢,也算是有求于大家,實不相瞞,有點生意上的事想請大伙支支招。」
「沒問題啦,老首長來啦,有事盡管吩咐就是了,不用客氣啦。」
幾位東莞兵幾乎異口同聲地應答著。
吃過晚飯,幾位當年的部下要拉傅天雷石大成去歌廳放松放松,傅天雷對唱歌跳舞興趣不大,就讓石大成跟他們去了,自己隨一連長去了附近的浴場。
很現代的室內澡堂,碧綠的池水,柔和的燈光,如瀑布般噴瀉的水流。池里只有少數的顧客,零星地散在各自偏好的一隅。
傅天雷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場所,很愜意地和一連長果身在池子里泡著澡,並推心置月復地交談著。他真誠地向老戰友在水果生意上的鼎力相助表示了謝意,接著說了自己這次來來深圳就是想捕捉一點商機,擴大點戰果,以滿足自己多少還存有的那麼點野心。一連長也實話相告,深圳這一帶經濟上很有活力,機會也蠻多,但能掙錢的多數是年輕的高知,要麼就是關系後台硬的人。像你我這樣的閱歷,在這里打拼並沒有多大優勢,不過也不是一事無成,要看干什麼怎麼干了。
傅天雷想到了炒股的事,問︰「投資股市怎麼樣?」
一連長說︰「炒股細(是)個高風險的行當,投點小錢一般玩玩還行,可不能當正事來做的。」
傅天雷笑嘻嘻地告訴他,自己把買水果弄的那點錢買了兩只股票,已經賺了一小筆。
一連長不容分辯地說︰「我勸你還細(是)適可而止。股市就像台收割機,錢來的快走的也快,對風險要有足夠的認識哦。」
傅天雷這才感到炒股的風險,表示立刻就把資金撤出來,同時央求他幫忙想想做點什麼好。
一連長滿口答應︰「讓我好好想想。」
倆人從浴池走出,在池邊的一排躺椅上坐下繼續聊著。
一連長頗為老道地說︰「中國有個怪現象,干什麼都喜歡一哄而上,生意場上也一樣,哪樣東西賺錢大家都去插一腳,最後搞臭搞砸了拉倒,你的水果生意,恐怕也難逃此劫。」
傅天雷說自己擔心的也是這一點,而且已經心生撤退之意。
一連長直眼望著傅天雷,接著闡發他的觀點︰「商場如戰場,用錢如用兵,里面的道理細(是)相通的。經商嘛,也不妨學學打仗,講究一點戰略戰術,有時要勇猛直前,有時不如干脆放棄,還有時還需要迂回前進,介(這)些都要根據情況而定,沒有一個固定模式,正如水無常形,兵無常勢……依我看來,在沒選擇好下一個目標前,最好不要放棄,不妨來個——
「邊打邊撤?」
「細(是)的。撤只是局部的調整而不細(是)放棄,你敢闖邊境,做邊貿生意細(是)個大膽的行動,介(這)符合你傅天雷的個性。我想說的細(是),要咬住邊貿這塊餡餅,一口一口把它吞下去,最終會有豐厚回報的。」
一連長侃侃而談,有如一個滿月復經綸的謀略家。
「懂了,用在部隊的話說,跌倒也要往前趴,當英雄不當狗熊。謝謝老兄!」
傅天雷心中主意已定,向這位仁兄報以感激的目光。
與此同時,石大成和幾位戰友在包廂里縱情歡歌。石大成點了一首《十五的月亮》,戰友們專門為他邀請一位妙齡女子伴唱。石大成的歌唱得實在不敢恭維,可包含深情,中氣十足,歌畢,戰友們報以熱烈掌聲。隨後有戰友問歌廳小姐知道不知道跟你唱歌的是什麼人?小姐顯出一片茫然。戰友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告訴小姐,有眼不識泰山了吧?站在你眼前的這位是大名鼎鼎的戰斗英雄呢!輪到小姐瞪大了眼楮了,當大伙一致為石大成作證後,小姐真誠地向石大成伸出了縴手,邀請與英雄跳一支舞。石大成不好意思地說自己從沒有跳過舞,小姐倒是認真起來,說不要緊的,不會我教你!石大成見無法推辭,于是動作笨拙地與小姐牽起了手,可完全沒有樂感的他,沒走幾步就自動敗下陣來,臉紅脖子粗地說,「不行,不行!我太笨了……「「看我的!「一戰友接著與小姐翩翩起舞,一邊沖石大成笑著說,「老班長,這樣,身子放松,踩著節奏……」
一曲終了,幾位戰友一個個生龍活虎般的跳起了迪斯科,*倜儻的舞姿令石大成大開眼界,也羨慕得眼紅。音樂又起。石大成主動邀請與小姐再來一次,小姐不便駁石大成的面子,硬著頭皮應付。石大成雜亂無章地摟著小姐一扭一擺起來,小姐表現得無所適從,隨著石大成扭擺幅度越來越大,小姐的臉上現出了痛苦狀。「哎喲」!突然小姐尖叫一聲,原來是石大成的假肢踩到了她的小腳。石大成急忙丟開小姐的小手,滿臉通紅地跌倒在沙發上。而小姐的叫喊聲卻在繼續︰「什麼腳呀,踩到人一點知覺都沒有!」剛才鼓動石大成跳舞的那位戰友連忙上前代石大成賠了不是,可小姐卻耍起了小姐的脾氣,繼續尖叫著︰「要賠不是也不是你,讓他自己來!」石大成就像犯錯的孩子似的來到小姐跟前,輕言細語地說了聲「對不起了,請原諒。」小姐不知道石大成右腿是假肢,見他認了錯,也就揩了揩淚,示好地沖他嫣然一笑,就在她無意中棰擊到石大成那條假肢時,即刻又「哎喲」地將手縮了回來……
戰友們都知道石大成的底細,剛才的一幕也看得真切,全都笑得前仰後合。小姐覺得自己被嘲弄了,怒氣沖沖地捋起石大成右腿的褲管,那截假肢頓時曝了光。小姐傻了眼,郁積胸中的那股惡氣不得不發了——「原來是個殘廢!」說完,自認倒霉地掩面跑了出去。
石大成听到這句比咒罵還要狠毒的話,他渾身的神經都像被錐子扎了一樣,面色鐵青,牙關作響,咆哮似的喊了聲「女乃女乃的」,攥起一只拳頭重重地砸在茶幾上,上面那塊玻璃即刻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