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石記 第三章 往昔如昨

作者 ︰ jally七七...

石門輕聲合起,發出淡淡的響聲。

龍尋轉過臉躺倒床上,劍眉皺起,深邃的眼眸怔怔看著上方,不由的想起師傅遇害前一夜,對自己說的話。

月上柳梢頭,一道青色身影快速閃過後院,身輕如燕,熟練的穿梭在府中,不消一刻,便閃身躲進一房內。

空曠的密室內,夜明珠的光芒有些刺眼,四周安靜無聲,落針可聞。

一黑衫老者雙手背在身後,凝視著牆壁上雜亂的圖片文字,清冷的風空空洞洞的吹過,衣衫微微擺動,衣袖空蕩蕩的,更顯老者身軀消瘦。

「師傅。」龍尋悄然閃進,見到老者,趕忙上前,單膝跪地,恭敬道。

黑衫老者轉過臉,面容滄桑,微顯疲憊,目光卻銳利明亮,墨黑色的瞳孔依舊霸氣十足,深邃不見底,君臨天下王者氣勢淡淡蕩漾出,不自覺的給人一種壓迫感。正是盟主鐘鐵寒。

鐘鐵寒微嘆一口氣,看著面前神色緊張的龍尋,輕輕扶起,拍了拍他的肩。

「龍尋,現在是非常時期,為師要交給你一個任務,不要問原因,按為師說的去做。」

龍尋點點頭,靜靜的看著他,等待他接下來要說的事。

「逸風和雲兒我已經讓人秘密將他們送出去了,只是,我恐怕照顧不了他們了,能不能逃得過這一劫就靠他們自己了。」

「師傅,」龍尋驚呼出聲,瞪大雙眸看向鐘鐵寒,後者劍眉一豎,抬手打斷他的話,嚴肅道。

「你是為師最器重的弟子,也是我武林下一代盟主,鐘家就他們兩個後代,我相信你,能幫我守住鐘家的這條命脈。听著,鐘府一旦出事,你就什麼都別管,想辦法逃出去,一定要找到逸風他們,保護好他們。你能不能做到。」

龍尋眉頭緊皺,深邃的黑瞳中慌亂盡顯,猛地雙膝跪地。

「師傅,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先逃走呢,以師傅的武功當今武林誰能阻止的了您離開。」

輕嘆一口氣,鐘鐵寒俯將龍尋扶起,搖搖頭道︰「尋兒啊,這一劫,是盟主府的劫難,為師身為武林盟主怎麼可以臨陣月兌逃,那豈不是讓江湖人笑話嗎?我相信你可以做的很好,這個位置也是你的,只是早晚而已。為師只是自私的希望能保住逸風和雲兒,不想我鐘家無後啊。」

龍尋垂下眉眼,骨節分明的大手握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在這寂靜的密室內顯得有些可怖。半晌後,龍尋毅然抬頭。

「師傅,照顧逸風和雲師妹是徒兒的分內之事,今生今世,徒兒定當盡全力,護他們無礙。」

「很好,他們我就交給你了。我知道這很難,如果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困難,你可以暗中去找夕舞宮夕若宮主,她定會幫你的,你出去吧,為師想單獨待一會。」鐘鐵寒欣慰的一笑,拍拍他的肩,轉過身,視線落在石壁上已經不太清晰的文字圖案上,專注的眼神,似乎都想融進石壁中一般。

見狀,龍尋垂首應了一聲,恭敬的對著鐘鐵寒的背影一鞠躬,轉身快速消失在密道中。

夜半時分。盟主府火光沖天,濃煙滿布,驚呼聲哭叫聲四起,府中亂成一團。不斷有人從火光中沖出,沒走出多遠,就搖墜著倒下。

火勢強橫,在這個夜空中如猛獸般凶猛,狠狠的吞噬著一切,直到日出時分,火勢才漸行暗淡了下來,整個盟主府面目全非,地上隨處可見的侍女僕人已經燒焦的尸體,各方勢力聞言紛紛趕來。

府內,龍尋從濃煙內躍出,雙手抱著生息全無的鐘鐵寒,飛身閃到後院,空曠碧綠的草地已經被黑灰沾滿。龍尋將鐘鐵寒輕輕放到草地上,雙膝跪在他身前,面色鐵青,眼眸冷冽,一滴清淚順著他深邃晶亮的瞳孔落下,滴落在地上,如千斤般的重量讓地上黑灰驚竄四起。

一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身影悄然閃進,分不清性別年齡,身影鬼魅,快如閃電,黑巾蒙面,眼神凌厲,快速穿梭在府中,不消一刻,就找到後院中的龍尋,身影停頓了下來,緩步走到他身後。

「蕊兒見過龍公子。」淡淡的女聲響起,黑衣人摘下面龐上的黑巾,柳眉彎彎,星眸清澈,紅唇似火,膚若凝脂,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嬌顏上瓖嵌著淡淡的笑容,似有若無,正是夕舞宮宮主的貼身侍女蕊兒。

龍尋站起身,直視著面前的女子,冰冷的雙瞳殺氣蠢蠢欲動。

似乎沒有感覺到他眼中的殺氣,蕊兒淡然走過,看著地上鐘鐵寒的尸身,垂下眼眸,彎下腰,鞠躬行禮。

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看向滿臉寒霜的龍尋,淡淡的開口。

「鐘盟主既已仙逝,公子還是以眼前大事為重吧。相信盟主已經囑咐安排好了,蕊兒奉宮主之命前來通知龍公子,若遇到強敵,切勿戀戰,保留性命才是上上之策。」

龍尋看著她,冷冷一笑,道︰「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蕊兒輕笑,道︰「之前盟主找過宮主,相信龍公子也知道,蕊兒只是個下人,不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也不敢過問,來這通知龍公子一聲也只是宮主的意思,信不信,都是龍公子的事情。」

龍尋眯起眼眸,明白似地點點頭,語氣有些柔和了下來,道︰「為什麼?」之前,鐘鐵寒找夕若宮主密談雖然知情者不多,但他作為鐘鐵寒最為器重的弟子確實是知道的,況且,鐘鐵寒之前也吩咐過他,如有問題可以去找夕若宮主,一想到鐘府片刻之間發生的一切,他刀削般的俊臉上不由的寒霜一片。

蕊兒轉過身,看向已經面目全非的鐘府,悠悠嘆道︰「鐘盟主一家遭此劫難,對方也不會放過你和鐘家兄妹的,鐘家兄妹已經逃出去了,對方的密網已經去追查了,府中沒有找尋到你的尸體對方是不會善罷甘休,夕舞宮的殺手在武林中名聲在外,對付你,相信那些人肯定會找到夕舞宮。」

頓了頓,又道︰「夕舞宮的規矩向來是來者不拒,若他們真的找上門,宮主也不會推月兌,答應是在所難免的。若依對方的性情手法,普通殺手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絕對是七殺中的一個,甚至不止一個。遇到他們,你必須盡全力逃開,不可戀戰。留得性命,才能為盟主報仇雪恨。」

龍尋上前一步,看著晨光微露之下蕊兒姣好的側臉,劍眉微皺,搖搖頭笑道︰

「天下之大,卻處處危機,哪里才是安全藏身之所呢?」

蕊兒轉過臉,清麗柔美的嬌顏瞬間清冷一片,眼眸中火焰悄然躍出,花唇輕啟,蝕骨強大的殺氣鋪天蓋地的壓過來,冰冷的話語一字一頓的從她口中吐出。

「幽-冥-宮!」

龍尋被她周身的氣勢壓的喘不過氣,不自覺後退了幾句,听到蕊兒的話,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睜大雙眸,不敢置信的看著蕊兒的臉龐,失聲道︰「你說什麼?」

蕊兒冷冷一笑,眼眸凜冽,冷若寒潭,道︰「去幽冥宮。七殺武功再高也不敢輕易去闖幽冥宮,只會守在外面,而他們時間不多,到時定會返回宮內,只要進了幽冥宮,就算保住一條命了。」

「幽冥宮?」龍尋喃喃道。抬起眼楮看向蕊兒,疑惑橫生,道︰「從沒有人知道幽冥宮在何處,死亡森林的瘴氣劇毒無比,武林中無人可解,況且,幽冥宮從不參與武林中事,從不允任何人打擾,去那里豈不是自尋死路?」

蕊兒看著他,驀地勾唇一笑。冰冷盡失,寒霜不再,眼眸中笑意盈盈,暖兮明媚。輕笑著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顆橙黃色的丹藥遞給龍尋。

「這是宮主秘制的,服下這顆藥丸,至少可保你一個時辰內百毒不侵,幽冥宮都是天然的石壁石室。死亡深林就已經是屬于幽冥宮了,穿過死亡深林就可以看到。那幽然宮主素來喜靜,對萬事都漠不關心。雖武功高強卻從不輕易出手,只要你不去主動招惹她,別打擾了她,她是不會找你麻煩的。以你的輕功躲過七殺的追殺應該不是難事,只是他們擅長暗殺,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要多加小心。」

龍尋接過藥丸,放入懷中,看了眼鐘鐵寒的尸身,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對視上蕊兒深邃的眼眸。

「多謝宮主和蕊兒姑娘了。」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蕊兒警覺的一回頭,輕眉緊皺,溫軟的俏臉瞬間寒霜滿布,冷哼一聲,勾唇道︰「來了,好快的速度,他們還真是等不及了。」

龍尋淡淡的看著她,心中卻是一片駭然,以他的武功,都沒有听到任何聲響。而對方,不過是個侍女,卻有著如此武功警覺。夕舞宮,當真是不容小覷。

「家師的事,還望宮主多多費心了,」龍尋一抱拳,真誠的看著對方,蕊兒微微一笑,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我們走吧。」

掏出黑巾蓋在臉上,素手展開,絲帶纏住龍尋的胳臂,一拂袖,飛速朝外掠去,幾個閃身,就已到千里之外。

夜行衣已經不復存在,蕊兒一身簡潔的黑衫,秀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在風中輕輕揚揚,姣好的俏臉上笑容淺淺,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絲帶松開,蕊兒腳尖輕點落在枝椏之上,迎風翩然而立。黑衣鼓舞,眼眸柔和。

「江湖險惡,萬事小心,龍公子,切記。」

龍尋緩緩落下,看著半空中如仙子般清麗的蕊兒,眼眸閃爍,欲言又止,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又生生停下。

「蕊兒就此告辭了,龍公子,多多保重。」

微笑著,蕊兒一拂袖,翩然而去,幾息間,就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

看著遠方漸漸消散的黑點,龍尋忽地想起了什麼,嘴角一陣抽搐,心底的陰霾霎時間拋卻在腦後。回想著先前那麼一會,蕊兒的臉色就變了幾次,那樣極端的情緒都能變的快如閃電,他不由的暗自驚嘆著,夕舞宮的人確實夠怪,不光武功高強,就連情緒,也能變的那般快速,真不愧是武林第一大宮。

深吸一口氣,龍尋收回思緒,緩緩閉上眼瞳,疲憊無力,心底駭然不已。他到如今都無法真的接受這個事實。

鐘府慘遭滅門,待自己如生父的師傅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乘鶴西去,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家人的鐘家兄妹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自己被人追殺,雖僥幸逃過一劫,卻不知道仇人是誰。

緩緩睜開雙眼,堅毅的俊臉一片僵硬,晶瑩的液體順著他墨黑色的瞳孔悄然滑下,滴落在身下的玉床之上,泛著淡淡光暈,他定定的看著上方的石壁,怔怔失神,嘴唇微微張開,輕語呢喃著。

「師傅,師傅,徒兒謹記您的教誨,定當竭力保護好逸風和雲師妹。

師傅,此仇不報,徒兒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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